郎骑竹马来

　　有什么会让人瞬间成长呢？

　　大概就是把一个人原本所拥有的美好全部都收回吧。

　　而成长的结果，可能是更坚强，也可能是被摧毁。

　　闻笑笑察觉到出事了，不然颜爷爷不可能不回来，张姨不可能不回来，刘叔不可能不回来，还有颜泽，开学了啊。

　　但是她还年少，没有经历过挫折，也没经历过离别，她猜想可能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但是很无措，想不出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强压着心中的担忧和难过，自己一个人拎着行李，挤公交去上学。

　　因为她还小，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的就是乖巧，不要任性，因为大人们已经很疲惫了。等到事情解决了，他们就会回来了，然后会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班里的同学都很惊讶，不知道为什么颜泽没来上学，很多人旁敲侧击地问她。但是她也不知道，谁又能告诉她呢？

　　“家里有事。”她只能这么干巴巴的回答。

　　当别人追问到，颜泽什么时候回来上学的时候，还会不会回来的时候，她张了张嘴，嗓子有点堵，她听到自己说：“我不知道。”

　　她认真的听讲，自习，完成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

　　不去想为什么了，她等颜泽回来亲口告诉她。

　　不去听别人的议论，他们的看法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只是她总是忍不住去学校电话亭打颜泽的电话，但是从来没有开机过。是不是手机丢失了，她想。忍不住打电话回家，问颜爷爷回来了吗，家里的人总是有事瞒着她一样，找借口挂掉。

　　有什么不能告诉她的呢？难道是怕她又任性吵闹吗？她懂事了啊，如果颜泽真的要回B市了，她不会拦着的。

　　等到她再放假回家，自己家门都没进，背着书包直接去了颜家。她一步步走近颜家的大门，等到她看清楚，还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门是开的！

　　他们回来了！

　　大脑来不及思考，那一刻狂喜淹没了她，她这辈子好像都没有这么开心过，她的眼睛突然就亮了，像是瞬间点燃的烟火，夜空闪烁的星星，干柴烧起的烈焰。

　　“你们回来啦？！”她一扫连日的颓丧，脸上带了笑，冲进大门。

　　“笑笑？”是熟悉的声音，但是沙哑得又有点陌生。

　　屋里走出来一个人，她认识好像又有点不敢认，好憔悴，“张姨？”又见并没有其他人，“张姨，我哥呢？他还没回来吗？”

　　张月眼睛又有点湿润，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她情绪也稳定了，不至于落下泪来。“笑笑，颜泽他...不回了。”

　　“什么...叫不回了？”她眼里的光暗淡下去，果然是回B市了吧，她真的不会阻拦的，和她好好告个别不好么。等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去B市，好好埋怨一下颜爷爷，再、再骂几句颜泽。

　　“颜叔走了。”张月扯了个难看的笑容，“他心里难过，暂时就不回这里了，这里太容易勾起回忆了。”

　　看闻笑笑突然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张月怕她误会颜泽，连忙解释，“他在车祸中也受了伤，而且受到很大刺激，每天需要接受心理辅导才能入睡，医生也建议他先不要回来。”

　　“你看笑笑，阿泽还惦记着你，他让我带给你的。”张月连忙从兜里掏出来一件东西，塞到闻笑笑手上。她还没意识到女孩需要的不是安抚，而是她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闻笑笑感受到手心里东西很坚硬，但她根本无暇顾及。

　　就好像晴天霹雳，一下把她劈懵了。什么受伤？什么车祸？是不是她听错了？这种好像只在电视和新闻里看到过的桥段，只存在于别人世界里的悲惨对她来说那么遥远。她从来没有想过。

　　而且这么突然的告诉她，好不真实，她一直在等他们回来啊，她以为会回来的。哪怕、哪怕不回新兴村了，她也可以去B市看他们的。什么叫颜爷爷走了，是她理解的那两个字吗？脑子嗡嗡响，她怎么感觉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是组合到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她木木地开口，双眼无神，声音因为嗓子眼发堵而显得干涩，“张姨，什么车祸？颜爷爷怎么了？什么叫他走了？！我哥怎么了？！你都告诉我吧，我求求你了...我求你，好吗？”说到最后几乎失去了声音。

　　“笑笑，你...还不知道吗？”

　　张月完全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情，闻家一个字都没给笑笑透露，她也是突然回来的，还没和闻家通过气。刚才看到笑笑，看她天真懵懂的样子，还以为是她还没完全明白死亡的意义，体会不到天人永隔的痛苦。她暗恨闻家人不懂事，难道是想用时间把这件事淡化掉，然后再告诉她吗？心疼闺女也不是这样心疼的，这样多残忍啊。

　　张月是看着笑笑长大的，她最明白这其中的情感。闻家都以为小姑娘是喜欢缠着颜泽，才老往颜家跑。她确实是喜欢缠着颜泽没错，但是每次她来总是要花时间卖乖逗颜叔开心的，她把颜叔当成了嫡亲爷爷。不然颜叔那么精明的商人也不会这么疼她啊。

　　“笑笑，如果你想知道我会告诉你，你确定想要知道吗？”如果她真的想要知道，那么张月会告诉她。

　　张月甚至比闻青和罗迎还要了解笑笑，因为父母总是把孩子当成孩子，孩子就应该无忧无虑，受到保护。但她是个外人，她知道笑笑其实很坚强，也很有自己的想法。而她更知道没了颜狄，笑笑以后，很难再顺心如意了。自认一碗水端平还死要面子的亲爷，心偏到旮旯角里的亲奶，加上本分老实并没多大本事的父母。

　　葬礼上她看到闻奇了，除了颜叔，颜家和闻奇其实没有任何关系。以后闻家想和颜家这样交好，是不可能了。

　　颜泽还小，以后念不念旧情她都说不好。

　　笑笑还有什么呢？

　　笑笑该长大了，如果闻家不忍心，那么她来。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她有信心。

　　“我真的想知道，张姨，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告诉我吧。” 别让她再胡乱猜测了，她怕自己总是往好的方面去想，最后建起来的高楼彻底崩塌。

　　心痛是什么呢？大概就像是这样，明明可以自由呼吸空气，但却觉得有人捂住了你的口鼻。明明疯狂地想要诉说，但是却像被人扼住了咽喉。明明想要嚎啕大哭，但只是模糊了双眼，无声地落泪。

　　死亡是什么呢？大概就是，你想见他，想见到快要疯掉，但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每分每秒的想念，祈求日思夜想，才可能在梦里得偿所愿。

　　闻笑笑想，她都明白了。

　　她低头，手心里一枚闪耀的水晶太阳花发夹正熠熠生辉。

　　她终于抱着张月出声大哭。

　　这一个月我就像个白痴一样，失去了最在乎的人而不自知，甚至连最后一面，最后一程，都没有。

　　我答应你，以后会努力做个太阳。

　　但是，我真的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只温暖我想温暖的人，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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