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玉传奇

作者:谷青青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情定


      在诸葛玉莹的精心调理下,崔铭礼的身体渐渐恢复,崔铭顺也辞去了百花园的管账,在家陪着大哥。诸葛玉莹想着既然要走了,就告知了程翘楚以及李远夫妇,却没告知任逍遥。她写了一封信派人交给任逍遥,任逍遥收到信有些惊讶,忙展信,见上面写着:“游之吾兄,离上次相见已有数日,未知兄长是否安好,小妹心中甚是挂念。不知兄长是否还记得昔时在三股水初识之情景,小妹见旁边的娥英祠时所有所思,因幼时不满舜娶二妻,所以未曾进去。小妹以为,两情相悦容不得旁人,兄长既已有家小,实应担负丈夫与父亲之责,方为男儿本色。只盼吾兄能挥剑斩情丝,将满腹柔情付与那应得之人,如此必能家庭和睦。在小妹离京之时,愿看到吾兄一家和美。若吾兄不肯放下,那此生我们兄妹缘分已尽,恕不再相见。诸葛玉莹敬上。”
      任逍遥看完信,倍感伤怀,喃喃道:“挥剑斩情丝,挥剑斩情丝,世间若真有此剑,那该多好?”杜芳菲听说有人来送信,赶过来一把抓过去看了起来,看完后,冷笑一声:“怎么,她要走了你舍不得了?”任逍遥说了一句“不可理喻”,就走出家门。杜芳菲在身后道:“你敢去找她!”任逍遥头也不回,道:“你放心,她是不会见我的。”
      任逍遥心中难过,信步来到了百花园,走了进去。有老鸨迎上来招呼,“哟,客人来了,快快请进。不知公子要听曲还是陪酒解闷呀?”任逍遥道:“都要,那日水上舞的姑娘是哪位?”老鸨道:“那是我们百花园花费千金从东海请来的,人家跳完就回东海了。不过我们海棠姑娘跟神女学了学,深得神女真传。”任逍遥点点头,“那就请海棠姑娘相见。”老鸨笑道:“海棠姑娘已被熟客包了,公子,我叫芙蓉姑娘陪您可好?”任逍遥丢过一串钱,老鸨一见,笑道:“哎呀,公子如此玉树临风,我见了都喜欢。这会时辰还早,海棠姑娘应该有空的,见见也不打紧。”说着喊海棠出来。一会儿,海棠来到堂前相见,任逍遥见她倒还算顺眼,又丢了钱过去,老鸨眉开眼笑,道:“公子先聊着,我这就教人准备酒菜,一会送上。”
      海棠柔声道:“这位公子好面相,请问高姓?”任逍遥道:“我姓任。”海棠道:“任公子里面请。”来到一间脂粉味四溢的房间,任逍遥坐下道:“海棠姑娘可否舞一段水上之舞?”海棠微笑道:“这个不急,待酒菜上来之时再为公子舞蹈助兴。贱妾先给公子弹个曲儿如何?”任逍遥点点头,海棠取过琵琶,弹了一曲《汉宫秋月》,这本是感叹宫女哀怨,向往爱情的曲子,任逍遥想起一首诗,“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
      一会功夫,丫鬟送上酒菜,海棠陪着任逍遥饮酒。任逍遥道:“姑娘可否为在下起舞?”海棠笑道:“那贱妾就献丑了。”她起身舞了起来,任逍遥眼睛看着他,脑海中却是浮现诸葛玉莹水上起舞的样子,凌波微步,恰似洛水神女,不沾一丝俗气。
      海棠舞罢,任逍遥尚在走神,海棠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任逍遥才回过神来,道:“姑娘舞完了,好,好。”海棠道:“任公子可有什么心事么?贱妾愿为公子分忧。”任逍遥饮了一杯酒,道:“没有,只是心中烦闷。”海棠给他夹菜,道:“那我为公子唱个小调解解闷吧。”她又取过琵琶,边弹边唱,这次是白居易的《琵琶行》,待听到“相逢何必曾相识”时,任逍遥深有所感,又喝了一杯酒。
      这曲子很长,待海棠弹奏完毕,任逍遥已是醉意朦胧。海棠问道:“任公子,还好么?”任逍遥道:“没事。”他看着海棠,忽然问道:“你为何不肯见我?”
      海棠知他醉了,就想扶他到床上躺下,任逍遥坐在那里不动,直盯着她,“你为何不肯见我?你可知道我心有多痛?”海棠哄着他,“我这不是见你了么,别伤心了。”任逍遥又道:“你可知道,我一见你就觉得面熟,你在我梦里出现过。定是上天安排你出现在我面前,我们一块登泰山,逛京城,我们琴箫合奏,我们下棋,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海棠被他的话所感动,道:“是呀,我也觉得很幸福快乐。”任逍遥道:“我们分别后,我想你,很想你。于是我费尽心机,引你来了京城,可是你又要走了。”海棠道:“我不走,就在这陪着你。”
      任逍遥拉她入怀,紧紧抱着她,他力道之大,海棠差点叫出声来。海棠在他耳边道,“你放心吧,我不走,我不走了。”任逍遥不再用力,仍是抱着她,在她耳畔呓语,“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海棠也自动情,道:“我们去床上安歇吧。”
      海棠将任逍遥扶至床边,任逍遥一倒下便沉沉睡去,海棠起身整理衣服,看着任逍遥的俊颜,不禁轻轻抚摸,叹道:“如此俊美又深情的人儿,不知是哪个瞎眼的姑娘伤了你的心呐。”
      诸葛玉莹正在给崔铭礼捣药,忽然打了个喷嚏,萍儿在一旁道:“先生可别着凉了。”诸葛玉莹道:“没事,是这药粉钻鼻子里去了。”这时张胜进来禀报说武功郡王来了,诸葛玉莹呆了一呆,自从上次见面之后,本以为不会再与他有交集,他怎么来了?诸葛玉莹吩咐张胜,先请赵德昭去厅里稍坐,她忙完便过去。
      诸葛玉莹还在低头捣药,忽觉身边有异,只见一双靴子停在自己身侧,她只看衣服的一角也知道是赵德昭。诸葛玉莹停下来,却并未抬头看赵德昭,只是问了一句:“赵兄过来了?对不住了,此处无桌椅,劳驾先站会儿,我马上就好了。”
      赵德昭“嗯”了一声,站在一排药斗子前面观看,心中思绪万千。自从上次诸葛玉莹向他辞行后,他就觉得心里发慌。他承认俩人初次见面她便在他脑海留下极深刻的印象,他才体会到“惊为天人”是何意。第二次相见,她为干娘诊治,太医都没有办法,她却轻易解决了,且视钱财如无物,他感激,敬佩。随后他想到她就是德崇口中厉害的“诸葛姐姐”,得知她从遥远的泰山县来京城为救亲人,他对她愈加欣赏,一个小女子,竟能如此从容,如此坚强,如此博学。她仿佛一座宝藏,他情不自禁想去探寻更多。直到那次她拒了和他郊游后,他无比失落,似乎在诸葛玉莹那里,他还不如陈龙。之后他命陈龙去找汪文杰,陈龙带回来的消息却令他陷入沉思。她竟然和梁书成有关系!咦?她既是梁书成的干女儿,为何在救崔铭礼一事上,是通过程翘楚来找德崇,再由德崇来找自己,而不直接求助梁书成?不过想到梁书成为人,他马上洞悉,此人一向明哲保身,遇事是能推就推,这种事情上必然是一拖再拖。因此诸葛玉莹救人心切,不得已才转而去请程翘楚帮忙,后遇上汪文杰跑路,想必她对梁书成也失了信任,所以搬离了梁府。再后来,他送崔铭礼与诸葛玉莹相见,亲眼看到诸葛玉莹在亲人面前真情流露,那才是一个小女儿的样子,她应该被家人宠爱,无忧无虑,而不该独自面对那么多的人情世故,官场是非。当他看到那一幕时,他莫名感到心疼。那天夜里,他梦到了她,她被一群地痞纠缠,他上前打退他们之后,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情不自禁拥她入怀,忽然陈龙出现,喊道:“她中意的明明是我,殿下岂能横刀夺爱?”他一下子无地自容,难过之极,进而醒了。
      他才意识到,这个女子,竟已经深深进入他的心里。直到她登门拜访,却是向他辞行,他一下子心慌不已,宛若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就连当初得知父皇驾崩皇叔继位,他注定与皇位无缘,他都没有这种心慌的感觉,他那时只有心痛,悲伤。想当初,九岁的他,忽然从点检之子一下成为皇子,他无疑是高兴的,他为赵家,为父亲,感到骄傲与自豪。但他也知道天下未稳,父亲自二十一岁便在外征战,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有变数。他甚至从未憧憬自己日后会登上宝座。直到他出阁之时,父皇未册封他为王,他心中隐隐失望。父皇言他没有军功,没有威望,要慢慢来。他一直是个听话的孝顺儿子,他用心跟太傅读书,他更加认真练习武艺、骑射,他想在父皇那里证明自己。可与此同时,截然相反的是,父皇对皇叔无比关心和器重,皇叔生病他亲自照看、试药,就连听说谁家有才貌双全的女儿,都想着为皇叔做媒。而他,渐渐失去了希望,他开始放纵自己,整日声色犬马,做了不少荒唐事。直到太傅王溥看不下去,对他说了一番话:“殿下,自唐以来,时局纷乱,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当今天下尚未一统,若保我大宋长久基业,必不能重蹈前朝之覆辙。晋王资历,威望,均远胜于殿下,但是他毕竟年长,殿下又何必耿耿于怀?陛下不封殿下为王,实为殿下着想啊。”他闻之如醍醐灌顶,是啊,若是他封了王,朝中势必立刻会形成以他为中心的一派势力,他不得不与皇叔明争暗斗,一方面他并不想与皇叔作对,更重要的是无疑会造成朝廷内斗,而给北汉和契丹以可乘之机。大宋王朝初立,父皇每走一步都是深谋远虑的,他之所以被部下黄袍加身,就是因柴氏子孙年幼,朝中无人可压制这些武将。因此他每每御驾亲征之时,总是命皇叔留守都城监国,若是换成十几岁的自己,内外大臣如何能安?想通后,他开始韬光养晦,并遣散了所有的姬妾,伶人,立志等封王之时再请父皇为他做主成婚。他慢慢长大,他变得沉稳,习惯于不动声色,驭人之术也日渐成熟。尤其是这一两年,他觉出父皇对他的肯定,他被安排参与一些重要的活动和国策的制定。可是,父皇竟突然驾崩了,他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虽然皇叔将他和弟弟德芳还是称为“皇子”,可他心里明白,父皇走了,一切都变了。他愈发收敛,悄悄辞了府里的幕僚和门客,除了公事,也尽量不与朝臣往来。他除了悲伤,心痛,已没有别的感觉。
      诸葛玉莹终于将药捣碎,她取出秤,将药粉分做十份,然后分别包好,喊来萍儿,吩咐她给崔铭礼煎药时每次加一包。萍儿拿着药出去了,诸葛玉莹扭头一看,赵德昭还在出神。
      “赵兄?”赵德昭恍然,道:“药好了么?”诸葛玉莹笑道:“真是对不住,怠慢赵兄了。”赵德昭道:“哪里,是我冒昧来访,打搅了。”诸葛玉莹道:“赵兄不必客气,我这里的大门一直是敞开的,赵兄可随时来。”赵德昭道:“那就多谢了。我有样东西回赠你。”他递过去一只白玉簪,诸葛玉莹拿在手中观看,簪子是素面,呈针形,应是魏晋时的古物,拿在手中倍觉温润。她将簪子递了回去,道:“赵兄,此礼太过贵重,恕我不能受。”赵德昭将她的手又推了回来,要说些劝她的话,可诸葛玉莹乍一碰到他的手,赶忙缩了回去,结果簪子掉了下去。诸葛玉莹情急下伸脚往上一挑,簪子上下翻飞着又朝房梁而去。诸葛玉莹忙转身去接,赵德昭也探身去接,却是慢了一步,诸葛玉莹已将玉簪的簪体握在手中,赵德昭在她身侧只抓到簪首。两个人的手一上一下,半个身子挨着对方,诸葛玉莹觉得仿佛被他半揽住自己一样,她从未与一个青年男子如此接近,不由得耳根发红,立刻抽回手,侧身走开了两步。
      赵德昭似乎没发觉她的异样,赞了一声:“好身手。”诸葛玉莹低声说了句“过奖”便低下头不再言语,赵德昭看了看她的头发,笑道:“是我疏忽了,这玉簪虽好,却是男子的样式。崔先生回来了,玉莹以后再不必做男子打扮了。我另选他物送你。”诸葛玉莹抬起头,诚恳道:“赵兄,真的不必了。救我姨夫这个恩,我已然是报答不了,怎能再收赵兄厚赐?”
      赵德昭道:“你忘了你曾救我干娘?我看,此事我们之间扯平了,谁都不要再提报答不报答的话,如何?”诸葛玉莹一想也是,便点点头。赵德昭又道:“这就对了。你看,上次你送我一把匕首,礼尚往来,我自然是该回赠的。”诸葛玉莹才知他在这里等着她,只得道:“那赵兄只能回赠与匕首价值相仿的东西。”赵德昭叹口气,道:“你如此较真,这可为难我了。”诸葛玉莹浅浅一笑。赵德昭顿了片刻,忽然上前在她左脸上轻吻了一下,之后又退后深深看着她,道:“这下我轻薄了你,亏欠你太多,我将我的郡王府赔给你如何?”
      诸葛玉莹只觉整个天地轰然翻转,头脑一片空白,心,砰砰跳得厉害,似乎马上要跳出胸膛,她茫然伸手在脸上抚了一下,依稀感觉自己整个脸都在发烫。她不可思议的望着赵德昭,道:“你,怎可如此?”赵德昭见她脸若红霞,望之美丽不可方物,只觉世间再无别个女子比得上她了。他忽然很怕她说个“不”字,那样他会生无可恋。于是他沉声道:“我是认真的。我愿用一生来守护你。”说完便走了。
      诸葛玉莹过了许久才缓缓镇定下来,她实在没料到赵德昭会有如此举动。她根本没想过要和他怎样,直到程翘楚无意说出她可以嫁给他……可是,他们俩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出身武将世家,她是书香门第;他是皇室之子,她是无名小卒;他是身居高位,她是市井小民……虽然她有点清高,又有点修行,并不觉得自己比他低贱,可和他在一起?还是觉得不合适,又想到他七分无赖,三分霸道的举动,一夜难眠。
      赵德昭没给她太多时间考虑,第二日一早便又登门拜访。这次他带了厚礼直接去见崔铭礼,讲明自己对诸葛玉莹的爱慕之心,希望崔铭礼成全。崔铭礼大惊,郡王殿下竟亲自登门求亲,还许以正室夫人给莹儿,他一时不敢拒绝,可也不敢答应。自从他来到京城,觉得莹儿短短数月间发生了太大的变化,她仿佛忽然变成大人,不再是处处需要自己呵护的那个小女娃了。
      诸葛玉莹得知此事进到屋里,平静道:“多谢殿下错爱,只是门第有别,玉莹不敢高攀。殿下请回吧。”赵德昭盯着她说了一句:“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我既认定了你,便不会改变。”诸葛玉莹如被雷击,身子一震,只见赵德昭一脸严肃,凝视着她,道:“这儿没什么殿下,我在你面前,就永远只是赵德昭。”诸葛玉莹道:“你……”
      赵德昭站起身来,走到诸葛玉莹面前,注视着她,无比郑重道:“你别担心,只要你愿意,所有的问题交给我,我自会想法让你风风光光嫁我。”他又转身对崔铭礼道:“崔先生,可放心将莹儿交给我?”崔铭礼踌躇道:“不是我不放心,只是她姨母……”赵德昭道:“这个好办,待你养好身子,我亲自送你们回去跟崔夫人团聚,然后正式下聘。”崔铭礼看向诸葛玉莹,诸葛玉莹见赵德昭都说到婚嫁事宜了,浑然不问她的意思,恼了,怒道:“我还没答应你呢!”赵德昭一顿,“我可以等,你慢慢考虑,多久都行。”崔铭礼见状,道:“殿下,莹儿,你们且坐,我出去活动活动筋骨。”说着便走了出去。
      赵德昭见诸葛玉莹高昂着头,便伸手轻轻捧住她的脸,问道:“你可愿意嫁我?”诸葛玉莹不由得心慌意乱,挣脱他手,后退两步,喝道:“不得无礼!”赵德昭见她如此,心情大悦,他发现碰她是拉近两人距离的最有效方法。当下戏谑道:“不知那潇洒高洁的诸葛先生哪里去了?”诸葛玉莹看着他,怒道:“这是两回事!我之所以不答应你,不只是门第之事,最主要的是我们并不合适,不知殿下可曾考虑过?殿下理应与那些名门之秀或者千金小姐成亲,那样不论身份还是地位,亦或是生活习惯,待人接物等等,你们都会志趣相投,琴瑟和谐。而我,生于僻乡,长于山野,如今更是混于市井,若真嫁入王府,只会让殿下成为笑柄。”赵德昭听了她的话笑出声来,“我的诸葛先生,你难道和那些世俗之人一样的想法吗?做我的夫人,你一不需要改变自己,二只管接受我的疼爱呵护而已。”
      诸葛玉莹一时哑口无言,那些当然不是她的真实想法,她是对赵德昭的感觉是有些与众不同,她肯定他的为人,做朋友是没问题,但真嫁于他……适才听他坚定的话语,诸葛玉莹心中又有害羞,又是喜悦,又有些害怕,她不敢想以后会怎样。但眼前这人,他似乎完全知道自己的想法和担忧,竟将一切困难和障碍一句话都轻松解决了,叫人不得不相信与他。她觉得这幸福来的太突然,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她害怕将自己真心交出,她怕受到伤害。
      赵德昭走到她跟前立住,正色道:“再不要叫我殿下。”诸葛玉莹听他的口气,无限伤感与落寞,又似带了些许乞求,心中一软,“好,那我们还像之前一样。赵兄,请坐。”赵德昭心中并不气馁,他千方百计要消除两人之间的距离感,这次诸葛玉莹虽然没有松口答应,到底还是有点接受他了。他本来不自信的有两点,相貌和年纪。自己长相一般,又比诸葛玉莹大了将近十岁,而这两点,恰恰是他没有办法改变的。如今看来,她根本完全不在意这些。她所说的那些,在他眼里根本都不算问题。他看着诸葛玉莹仍然红着的脸,道:“好,那便和从前一样。”诸葛玉莹心情也轻松起来,她的好胜心起来了,觉得自己被他吃了豆腐,应该找补回来。她挑衅地看了一眼赵德昭,“赵兄,在屋里也坐久了,可否出去比试一番?”赵德昭饶有兴趣地问道:“比什么?”诸葛玉莹道:“比你擅长的。”
      两人来到院子里,挑了两根木棍,赵德昭微笑道:“诸葛先生请。”诸葛玉莹也道:“赵兄请。”诸葛玉莹将木棍当做剑使,总是不称手,赵德昭却是身经百战,一条长棍在他手中上下翻飞,很快就将诸葛玉莹压制住了。陈龙,崔铭礼等人听见动静,都纷纷过来查看,正好看到赵德昭的木棍打断了诸葛玉莹手中棍。赵德昭忙丢下木棍,上前关切问道:“你没事吧?”诸葛玉莹摇摇头,道:“没事,再来!”说着捡起了一根断了的木棍,她方才只使了三成的劲儿,木棍太长又不顺手,所以才处于下风。现在棍子断了,正合意,两人又打了起来。这次赵德昭暗暗吃惊,想不到诸葛玉莹竟有如此武功造诣。边上的陈龙更是惊诧,诸葛玉莹的功夫竟似不在自己之下。
      诸葛玉莹先前在屋里多多少少是吃了赵德昭的亏,所以才想和他打一架出出气,这会儿见他已渐渐处于下风,也算达到目的了,便使一虚招“哪吒探海”,之后退后数步,道:“赵兄棍法自成一派,在下佩服。”众人才松了一口气,陈龙见他俩的目光看向对方时分明是带着笑意,不禁也高兴起来。
      此后一连数日,赵德昭都是抓紧时间处理公务,推掉所有应酬,然后匆匆赶来找诸葛玉莹。他喜欢听诸葛玉莹讲未遇见他之前的事,诸葛玉莹也喜欢听他说出征在外的事。两人有时谈论兵法,有时讨论诗词文章,在一起的时光越多,俩人越有相见恨晚之感。
      这一日,赵德昭接到一个消息,他看了后心事重重,见到诸葛玉莹后,还是决定告诉她,“你还记的御史张广闻么?”诸葛玉莹道:“怎会不记得,就是因为他,我姨夫才遭了罪。怎么啦?”赵德昭道:“我此前觉得此事蹊跷,就派人查了查。结果发现这张广闻是任逍遥的姐夫。”“怎么可能?”诸葛玉莹简直不敢相信,“他为何这样做?”
      赵德昭也很不解,“要说此事跟任逍遥没有干系,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目前还不清楚他为何要搅起这摊浑水。”他面色凝重,道:“父皇驾崩的很突然,皇叔即位后,撤了很多忠于父皇的官员,安排他的心腹担任要职。我怀疑,有可能是皇叔授意的,借此事情看看文武百官的态度,到底是忠于父皇还是忠于他。”
      诸葛玉莹感到后怕,“如此说来,你的处境堪忧。”赵德昭摇摇头,“我不会有事的,皇叔对我虽有防范之心,却不会加害于我。”诸葛玉莹道:“常言道,无情最是帝王家,你还是要小心些。”赵德昭动情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诸葛玉莹悄声道:“你不想坐那宝座么?
      赵德昭缓缓摇头,“父皇一生戎马,在位十六年,勤政爱民,殚精竭虑,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治理国家和统一大业之上,对于母亲,对于我们兄弟,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不想让你和我们将来的孩子受冷落。况且皇叔有子嗣,我只做好我的本职就好了。”诸葛玉莹听他说到“我们将来的孩子”,不禁害羞,轻轻打了他一下,赵德昭握住她手,柔声道:“你生气了么?是不是觉得我胸无大志?”诸葛玉莹连忙否认,“你明知我不是的。”赵德昭道:“我就喜欢看你害羞的样子,也喜欢你当诸葛先生的样子。”诸葛玉莹道:“你真坏。”
      赵德昭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簪,这次是与上次的不同,是女子的样式,簪首是透雕的三朵莲花,手法繁密,赵德昭道:“上次是我考虑不周,这枚玉簪原本是我母亲的。我母亲在我七岁的时候就去了,她为数不多的首饰也几乎都随着下葬了。后来父皇登基后追封母亲为孝惠皇后,我望着这簪子还睹物思人,难过了许久。”他伸手给诸葛玉莹插在发间,诸葛玉莹心中感动,道:“德昭,”赵德昭激动道:“你终于肯唤我名字了,我好欢喜。”
      这日诸葛玉莹去找程翘楚,告诉她自己和赵德昭的事,程翘楚惊讶的合不拢嘴,又十分为她高兴,道:“你算是有了好归宿,我太开心了。不曾想到武功郡王对你如此钟情,简直是天赐良缘。怎么回事,明明之前还说不可能呢,这会又成了……真是太好了!”
      很快到了离京的日子,程翘楚,李远夫妇,都来送行。诸葛玉莹没见赵德昭的身影,心中失落。远远地,她看到任逍遥站在远处望向这边,她别过了头。出了城门,她回头看这高大的城墙,回想起刚来的时候,有恍如昨日之感。
      崔铭礼唤道:“莹儿,走吧。”诸葛玉莹进了马车,崔铭顺吆喝一声“驾”,马车缓缓前行。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诸葛玉莹探头一看,不由喜上眉梢,原来是赵德昭和陈龙率一对亲兵骑马赶来。崔铭顺忙喝住了马,诸葛玉莹下了马车,赵德昭也下了马,他欣喜道:“我向皇上告了假,此番送你们回去,待崔先生他们安顿好了,我再接你回来。”诸葛玉莹本以为他不会来了,没想到他果然言出必行,心里暗暗高兴。崔铭礼见赵德昭认真,心中欣慰。陈龙将自己的马交于诸葛玉莹,自己上了马车和崔铭顺并坐。于是诸葛玉莹和赵德昭骑马并行。刚过清明时节,一路景色如画,众人心情大好。诸葛玉莹与赵德昭正是浓情之时,只怕是多恶劣的山水都会觉得美不胜收。第二日,王府的车队赶到,除了一辆是特意为诸葛玉莹准备的,其他装的都是聘礼,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东去了。
      十日后他们来到了泰山县,崔铭礼回家见到诸葛屏,夫妇二人抱头痛哭。崔铭顺也离家多日,匆匆告辞回自己家了。诸葛玉莹待崔氏夫妇平静下来,向诸葛屏道:“姨母,这位是赵德昭。”崔铭礼道:“夫人,这是武功郡王,来向我们提亲的。”诸葛屏十分讶异,“你们俩在说什么呢?”赵德昭行礼道:“晚辈与玉莹情投意合,还望夫人答应。晚辈此次来不是以郡王的身份,所以请大家不要拘礼。”崔铭礼忙扶他,道:“殿下万万不可如此,折煞小人了。请坐下,慢慢说。”赵德昭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下,诸葛屏未置可否,道:“王爷一路辛苦了,先请歇息吧。”诸葛玉莹领赵德昭和陈龙出去了,崔铭礼道:“夫人是有顾虑吗?”诸葛屏道:“那是当然了,他是王爷,莹儿过去能是正室夫人吗?”崔铭礼道:“他给我立誓说只娶莹儿一个,自然是正室夫人。”诸葛屏嗔道:“才几个月的功夫?你就把莹儿给许出去了?若是真成了,莹儿这辈子都得待在京城,咱俩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再见面?”崔铭礼道:“夫人此言差矣,难得莹儿与他两情相悦,我们怎么好为了自己而阻拦呢?”诸葛屏道:“我就是舍不得,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转眼就走了。”崔铭礼道:“儿大不由娘,莹儿也是一样。我有个想法,反正我们的儿孙都在青州,不如我们搬去青州吧,和锦恺一家在一块,也省得咱老两口在家大眼瞪小眼。”诸葛屏想了想,“也好,到时候盼着锦恺能调回泰山县就好了。”
      夫妇二人商议已定,晚间吃饭的时候诸葛屏向赵德昭道:“适才民妇有所怠慢,还望王爷恕罪。”赵德昭道:“夫人多虑了,是晚辈来得唐突了。”崔铭礼道:“把莹儿交给王爷我们放心,只盼你们能过的美满,我们老两口就知足了。”赵德昭道:“二老放心,我绝不会委屈玉莹。”他看了诸葛玉莹一眼,爱意展露无疑。赵德昭又道:“只是我还在服丧期间,明年才可迎娶玉莹。不过二老放心,我定会堂堂正正,风风光光迎娶玉莹。”诸葛屏道:“有王爷这话我也就放心了,这下可以好好告慰妹妹的在天之灵。明日莹儿领王爷去你娘坟头烧烧纸去吧。”赵德昭道:“这是应当。三日后我们就该回京了。”崔铭礼道:“这么急?”赵德昭道:“如今朝中公务繁忙,不宜离开太久。还望二老见谅。”
      晚间的时候,诸葛屏陪着诸葛玉莹在她房里安歇,娘俩简直有太多话要说。诸葛屏想到诸葛玉莹就要远嫁他方,忍不住泪流满面。再三叮嘱,嫁到王府里事事要谨慎处理,别叫人看了笑话。最重要的事,不到洞房花烛夜,万不能跟赵德昭住在一处。诸葛玉莹羞道:“姨母……我知道的。”诸葛屏最后道:“孩子,若是真的受了委屈,也不要怕,你就偷偷跑回来,姨母永远疼你。”诸葛玉莹忍不住哭出声来。
      第二日,诸葛玉莹和赵德昭来到诸葛茹的坟前,双双跪地磕头,诸葛玉莹道:“娘,女儿不孝,未听您的嘱咐,去见了那人。不过您放心,我不会和他相认的。这个是德昭,您未来女婿。”赵德昭恭敬地道:“伯母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玉莹的。”两人烧完纸离开了。走在路上,诸葛玉莹忽然道:“多谢你。”赵德昭奇道:“谢我什么?”诸葛玉莹道:“谢你陪我回来,谢你所做的一切。”赵德昭道:“在京之时,我只盼每日能见到你,多与你在一起,但你说要走,我觉得似乎再也见不到你了。所以急忙向皇上告假追出来,幸好来得及。”诸葛玉莹道:“我之前跟楚楚说,觉得自己似是无根浮萍,出生在姥娘家,生长在姨母家,修行又在历山,又在京城待了这几个月,居无定所。她跟我说,住在哪里不重要,关键是疼你你的人在哪里,那就是你的家。”赵德昭点点头,“她这话说的好,家因有家人才可称之为家,从今往后,我这就是你的家。”他指指自己的胸口,诸葛玉莹道:“所以我要多谢你。”赵德昭笑道:“那就以身相许吧。”
      诸葛玉莹作势要打他,他迈步跑开,诸葛玉莹好胜心起,施展轻功,瞬间就越到他前面去了,赵德昭吃了一惊,道“你……好厉害。”诸葛玉莹道:“瞧你那吃惊的样子,好傻。”咯咯笑着走远了,赵德昭忙起身追上。诸葛玉莹道:“你想去登泰山么?”赵德昭道:“不想。”诸葛玉莹很奇怪,道:“人人都冲着五岳独尊的名来登泰山,你如何不想?”赵德昭道:“登泰山者,分两种,一种闲情逸致看风景,体会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另一种是来封禅的有德明君,我,两种都不是。我曾登上嵩山,去过少林寺,在那里见习过棍法,收获良多。泰山么,没有兴致。”诸葛玉莹道:“原来如此。那我想带你去见我师傅,可以么?”赵德昭道:“有何不□□幸之至。”诸葛玉莹道:“师傅所在之地外人不能进去,所以你们在山下等我,我先去拜见师傅。”赵德昭道:“好,依你。”
      诸葛玉莹和赵德昭走的时候,崔家人送出了很远,还有些百姓,听说诸葛玉莹与京城的大官定了亲事,都纷纷来围观。赵德昭向崔氏夫妇道:“二老请回吧,待明年成亲之时,定请二老去喝喜酒。”诸葛屏不住地抹眼泪,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三人出来县城,亲兵在后面远远跟着,一行人往历山方向而去。诸葛玉莹对路很熟悉,一路跟赵陈讲哪里有什么村落,树林,河流……晚上的时候他们就到了历山,在附近找了客栈住下。
      待出来吃过饭后,诸葛玉莹和赵德昭漫步在小路上,月光皎洁如水,一片安静祥和。回到客栈,诸葛玉莹道:“我想去屋顶待会。”赵德昭道:“好。”诸葛玉莹轻轻跃上屋檐,一拉赵德昭,赵德昭一飞身也跃了上去。两人并排坐在屋顶,头上天空繁星点点,一轮明月就在眼前。诸葛玉莹讲起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赵德昭笑道:“你就是那下凡的仙女,我是凡夫俗子。”诸葛玉莹道:“可是他们没办法长相厮守。”赵德昭道:“我们一定可以的,日新月异,你看,日新是我,你就好比这月亮,我们互为阴阳,将来我们会生很多孩子,像这繁星一样。”诸葛玉莹看着他脸上一派天真,像个孩子,道:“傻瓜。”赵德昭道:“嗯,我是傻瓜,你是我的小月儿。”
      诸葛玉莹将头依偎在他肩头,道:“月儿,我喜欢这个名字。”赵德昭道:“我的名字是父皇取的,他曾做过一首诗……”诸葛玉莹道:“欲出未出光辣达,千山万山如火发。须臾走到天上来,赶却残星赶却月。”赵德昭有些出乎意料,“你怎知道?”诸葛玉莹道:“在山上有次见日出,师傅吟此诗,我记得她说此诗虽然语句稍显粗糙,但志向远大,气势无比霸气,寻常人可作不出来。”赵德昭道:“所以父皇给我取名昭,字日新。”诸葛玉莹道:“嗯,你的名字很好。我听说我未出生之时,那人去赶考,因不知男女,他就各想了玉莹和国栋这两个名字。国栋,国之栋梁,一看就想着入仕为官,这就是寻常人的梦想。”赵德昭道:“我的梦想比寻常人还寻常些,就是和你白头到老。”
      夜深了,两人才从房顶跃下,赵德昭依依不舍送诸葛玉莹回房。他轻声道:“好梦,小月儿。”诸葛玉莹笑笑关上了门。
      第二日一早,诸葛玉莹要去拜见师傅,她对赵德昭道:“你可在附近转转,我大概申时返回。”
      诸葛玉莹一路兴奋莫名,跳入玄境之后,急忙忙去见师傅师祖。若水正在屋里熬制什么草药,砂锅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诸葛玉莹叫道:“师傅,我回来了。”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3291167/13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