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

　　到了医院门口，李秉焕对杨远说：“我坐李副总的车，你先回去吧。”
　　杨远点头，一个人开车走了。李秉焕也坐上了副驾驶，见妍真皱着眉头，还没有完全放下心的样子，打探着问：“你跟顾炎认识？”
　　妍真很快猜到哥哥起疑，用仿佛没有一丝涟漪的平静湖面一般的声音说：“他在慕雪手下做事，自然是见过几次。”
　　“这样啊……”李秉焕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的点头，车里安静了几秒，然而他语风一转，说：“可是……我听说当初让他做慕雪的助理是你安排的。”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他。李妍真只好用笑容来掩饰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他印象不错，想到慕雪也需要一个可靠的助理嘛，就让他打下手了。”
　　“可靠？”李秉焕冷笑，“只见过一面的人就能断定他可不可靠？”
　　李妍真收起笑容，“哥，你似乎对顾炎有偏见？”
　　“我只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他？”李秉焕说。
　　既然被他看出来了，李妍真也不再躲躲藏藏，“对，我喜欢他，不可以吗？”
　　李秉焕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喜欢顾炎，一时心中恼怒，他尽量控制快要爆发的脾气，苦口婆心的劝道：“不是哥哥多管闲事要插手你的个人生活，但是你仔细想想，他不过是个小职员，而你呢，你是T.O.D的副总，父亲的掌上明珠，你们怎么可能走到一起？”
　　“他可不是一般人。”李妍真脱口而出，差点把顾炎在SV做游戏研发的事情说漏了嘴。要是被哥哥知道，还不把他给开了。
　　李秉焕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我看中他是个潜力股。”李妍真换了个说法。
　　李秉焕摇摇头，“我还不知道你？你是看顾炎长得好看，才对他有兴趣吧？你之前交往的几个男朋友哪个长得丑？可是结果呢，还不是图你有家世有地位？不说别的，就说那个叫易匡的，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不知道你的背景，和你交往了两个月就跟他眼中更‘完美’的女生搞在一起了，后来知道你才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肠子悔青了吧？你别跟我说那之后他没再找过你！妍真，听哥哥一句话，男人的脸是不能用来吃饭的，你应该找一个在各方面都强过你的男人。”
　　李妍真承认哥哥的话戳中了她的痛点，但是她不甘心，“我相信顾炎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一样！”
　　李秉焕想到妹妹心心念念的顾炎和慕雪之间的事就不免替她惋惜，“就算他不一样，你喜欢他，人家未必喜欢你！”
　　这句话像一股冷风灌进李妍真的耳朵里，叫她忍无可忍，她一个急转，将车在路边停下，眼睛亮得像里面着了火！
　　“那你呢？你和慕雪认识了整整七年，你对她好到什么程度我们每个人都看在眼里，但你又得到什么？求婚被拒绝就算了，你付出这么多却从没听她对你说过一句我爱你！你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践踏自尊，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别人？！”
　　李秉焕也怒了，铁着脸摔了车门往人行道走。

　　慕雪在病房外给母亲打电话，说这几天要去外地出差不能回来了，让她照顾好自己。结束通话后，看见陆泓和张乐然探头探脑的从咨询台那里走来，他们也看到她，对她挥挥手。
　　“你们也来了。”慕雪对他们得知消息并不感到奇怪。
　　“顾炎人呢？”陆泓问。
　　慕雪一边将情况告诉他们一边带他们进病房，顾炎听到动静后睁开了眼。
　　陆泓走到床边，对顾炎说：“看吧，温柔乡，英雄冢，好在你命大！”
　　张乐然见慕雪低下头，宽慰她道：“他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放心上。”
　　“对对对！你别多心，我关心则乱，口无遮拦的。”陆泓忘了她还在边上，连忙解释。
　　慕雪抿起嘴角，“没事，这次的确都是因为我。”
　　顾炎打断他们，说：“这件事别告诉我父母，免得他们担心。”
　　张乐然明白顾炎的意思，一来是不让二老担忧，二来要是他们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为了救别人落得这身伤怕是会不高兴慕雪。他说：“你放心，我们不会透露半句。你就安心养病，叔叔阿姨那边我和陆泓会抽空去看看的。”
　　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说起顾炎父母，他母亲就来了电话，慕雪把手机放到他耳边，心里莫名紧张。
　　“妈。”顾炎在接电话前还咳了一声清嗓，不知情的人并不能听出他有什么异样。“这周不回家里陪你们吃饭了，公司忙，我还要出差几天……嗯嗯，你们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给带回来？好，那你们注意身体，我手头还有点事，先挂了啊。好，好，拜拜。”
　　在确认慕雪挂了线后陆泓才敢大口呼吸，“行啊你，听着挺像那么回事儿。”
　　“那我父母那边就麻烦你们了。”顾炎说。
　　“不麻烦。”张乐然摆手，“对了，你们吃过饭了吗？要不，我和陆泓出去买？”
　　出事之前一直忙店面的事，还想等着采购完回店里看看再吃，谁也没料想会发生这桩事，之后更是忙到现在，一直没腾出空闲，听张乐然这一问，慕雪才觉得真有些饿了。
　　顾炎知道慕雪饿，对他们说：“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你们赶紧的，我饿死了。”
　　“行，行！”陆泓戳了戳张乐然的腰，脸上还乐呵呵的，张乐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也不想在这里当高压电灯泡，“你们稍微等等啊，我们去去就来。”

　　一阵喧闹过后剩下的是寂然。
　　慕雪在椅子上坐下，给设计部的人发消息，将自己这几天的工作分了一部分给赵钰琳和陈妮娜。顾炎侧着头看她，窗外的白光笼在她身上，让他仿佛身在梦中，有一种不真实之感。慕雪的头发挽到后面扎成一束低马尾，额前有一小束滑到前面挡住了眼，慕雪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缓缓的将它们别到耳后。
　　工作上的事情交代完后，慕雪抬起头，才发现顾炎在看自己。她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急得站起来，“身上疼吗？要不要坐会儿？”
　　顾炎点点头。
　　慕雪把他脑袋下面的枕头抽出来竖着，再将他扶起来靠上面，“枕头软吗？背上疼不疼？要不我出去买一个？”
　　顾炎多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再也不走了，他说：“不疼。”
　　“晚上我给你做一下按摩，等伤好些了，再陪你出去晒晒太阳。”慕雪掖了掖被子说。
　　“好。”
　　“咳咳。”陆泓在门口咳嗽了一声，和张乐然提着几个纸袋眉飞色舞的进来。“没打扰到你们吧？饭来咯！”
　　慕雪接过袋子，说了声：“谢谢。”
　　“那我们明天再来看你，先回家了。慕雪，这几天辛苦你了。”张乐然笑道。
　　“不辛苦，我送你们。”
　　慕雪将他们送走后端了小桌板，把菜拿出来放上面，有荤有素还有营养汤，倒是挺丰富的。顾炎刚要伸手拿碗筷，就被慕雪阻止了。
　　“你别动，我来就好。”慕雪抢了他面前的饭盒和筷子，一边夹菜一边说。
　　顾炎笑了，“我没那么脆弱。”
　　“反正不行，要是乱动碰到伤口怎么办？”慕雪挪了挪椅子，“你怕什么？难不成我会吃了你？”
　　顾炎失笑，“你别怕就行了。”
　　这句话在慕雪听起来带有挑逗的性质，她没有说话，脸颊却微微泛红，默默地喂顾炎吃饭。顾炎自知失言，也不再说话。
　　几分钟后短信铃声打破了安静。是顾炎的手机，慕雪给他拿，看见是他母亲发的。
　　“你帮我看吧。”顾炎说。
　　“你妈妈说你这几天不在，她去你家里帮你打扫卫生。”慕雪把短信的内容总结了一下。
　　“你就说行。”顾炎看着她十指飞舞，很快回复过去。
　　慕雪习惯性的按了回车键，看到消息记录的界面他给自己发过的短信，联系人那栏的备注只有一个字——“她”，便看了他一眼。
　　顾炎看她表情怪怪的，问：“怎么了？”
　　慕雪收回目光，退了程序，说：“没什么。”

　　天渐渐黑了，弄堂里的一户人家也亮了灯，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妇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老伴儿回家吃晚饭，听到钥匙插锁的声音她赶紧迎了上去。
　　“哟，看你心情不错啊，什么事这么高兴？”顾城良进门后见老伴儿神采奕奕的，也跟着开心。
　　徐剑萍神神秘秘地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纸团，里面包着一根不容易发现的发丝，“你看这是什么？”
　　顾城良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的事，“不就一根头发嘛。”
　　“老头子，这可不是普通的头发，我跟你讲啊，顾炎不是出差去了嘛，我就去他家里打扫卫生，结果啊，在他床上发现了这根头发。”徐剑萍兴奋的说。
　　“那又怎样？”顾城良没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徐剑萍嫌老伴儿反应慢，拍了他一下，“唉，你傻啊！在他的床上发现了女人的头发，这代表了什么？”
　　“你是说……”顾城良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他想了想摆手，“唉，说不定是你打扫卫生的时候掉的呢？”
　　“我头发没这么长啊！欸，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儿子都到了结婚的年纪你也不急，我看啊，他终于脑袋开了窍，知道要找个老婆了！不行不行，我得给他打个电话问问！”说着往沙发上坐下抓起座机拨儿子的电话号码。
　　“你看你这急脾气。”顾城良虽然嘴上这么说，却也凑到老伴儿耳边听动静。
　　徐剑萍悻悻地放下电话，“没接。”
　　顾城良安慰她：“顾炎不是最近很忙嘛，等他回来再说，吃饭，吃饭。”

　　慕雪陪顾炎看了会儿电视，见时间不早了，对他说：“我帮你做完按摩就早点睡吧。”
　　“好。”顾炎配合着侧了侧身。
　　难怪人们总说“说得容易做着难”，母亲生病的时候她虽然给她做过腿部按摩，但是如今的情况较之前不一样，慕雪不知道他究竟伤在哪里，一时无从下手，“要不……你把上衣脱了？”
　　顾炎别过头来看她，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想看？”
　　慕雪涨得脸通红，她哪里料到他会想到别的地方去，又没有办法收回刚才的话，又羞又臊的推了他一把，“去你的！”
　　“哎呀！”顾炎痛得叫出声来。
　　慕雪刚一着急哪里还记得他背上有伤，这下慌得不知所措，也跟着叫：“哎呀……碰到伤口了吧？你怎么样？我看看！”
　　顾炎见她真的慌了，抓住她的手，忍着痛说：“没事儿，我骗你的。”
　　慕雪抽出手，白了他一眼，“你再这么不正经，我就不管你了。”
　　“好好，不逗你了。”顾炎笑，“你试着按，别怕。”
　　晚上顾炎去卫生间的时候对着镜子照了一下背上，紫一块红一块的，全肿起来了，怕慕雪看了害怕和自责，始终没有脱下上衣。慕雪只好瞎子摸象按照感觉给他按摩，“这样行不行？要不要再轻点？”
　　“……再轻点。”
　　“那这样呢？”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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