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你，狐狸

　　“……先生，您真的打算放弃科考，就此还乡？”小玉边帮助凌云度收拾行李边问。

　　凌云度顿在那里，盯着手下的卷幅看了看，面带着微笑轻轻点头。

　　小玉呼吸加重几分，片刻之后突然后退几步跪倒在地：“恕小玉无法继续跟随，先生救命之恩来日再报。”

　　凌云度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忙着伸手帮她一起收拾的影子般的黑衣人，微微笑笑：“且慢。”小玉低着头说：“小玉自有事情必须去做，先生看来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若要赎身银，小玉还你便是。”凌云度扬眉问道：“银两可以还，那救命之恩呢？如果凌某非要你现在报恩呢？”

　　此言一出，小玉身后那黑衣人气场立时冷了几分。

　　凌云度仿若未见，拿过小玉收拾起的包袱慢慢地打个结，边做边说：“依你之见，在离王如此百般阻挠之下，凌某中举的希望有多大？纵然中举，上有位高权重的离王之威压，施展拳脚的可能又有几分？然而若凌某剑走偏锋，不去参加科举，而是一举拿获美人心，那这前程又当如何？”

　　小玉恍然大悟，又盯紧凌云度问道：“先生打算如何去做？”

　　凌云度转向黑衣人：“你进宫之时，可曾听到只言片语？比如说，离王的妹妹……？”黑衣人便回道：“我在刺杀皇上之时，他好像把我当做了离王，口口声声说什么‘你永远找不到她’。”凌云度淡笑一声：“永远找不到？这可奇了，在这京城之中，上天入地，离王哪里不能去得，皇上竟有如此之信心，断言他‘永远找不到’？”小玉愣了愣道：“先生的意思是……？”凌云度转向北方，远望窗外：“北边战事又起，这几年总是平静不得。也不知可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小玉问道：“依先生之见，此战能否得胜？”凌云度说：“战争未起之时，根本没有谁能有必胜的把握。若真有人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必胜……那基本上就已经到了即将溃败的时刻了。”小玉问道：“那这些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凌云度道：“若是战败，皇上要求和，必先显出诚意来，此时若是肯将一位公主送去和亲自然再好不过。”小玉又问：“那若是战胜呢？”凌云度道：“若是战胜那就更好，送公主前去和亲，使得蛮夷之人从此再无挑起战端的立场和胆量。”

　　小玉不由惊问：“那……那位公主……难道便是……离王的妹妹？”凌云度看向云端：“当朝公主，有两位已经出嫁，一位年纪尚幼，还有一位面貌丑陋。而离王天香国色……”他嘴角微扬：“他妹妹自然也是出尘脱俗，送去和亲再好不过。”小玉张大嘴巴，半晌才问：“既然已经送去和亲，难道先生竟有办法向那北漠蛮夷之辈讨要？”凌云度转身望着她：“凌某方才说过了，和亲之事只会待战后才定，所以如果我们现在前去，必然还能见上一见。”

　　离王府内。胡向逸下朝回来，刚坐进书房便想起一事，唤张叔进来。张叔低头垂目而入。胡向逸问道：“凌云度可走了？”张叔回话：“今日派人去查，凌云度已经退了房间，收拾行李，之后不见踪迹。”“真走了？”胡向逸没来由地突然觉得有些失落，怔愣片刻随即冷笑：“走了就好。”他翻开案上的折子，抬头见张叔还在那里站着便问：“还有事？”张叔从怀里拿出一摞纸放在胡向逸面前说：“凌云度走的时候和店小二交代说离王必然派人来查他的行踪，届时把这个转交。他还说……希望和离王下次再见之时，离王不要再有这么大的敌意。”胡向逸揉揉太阳穴，挥了挥手：“没事的话就退下吧。”

　　“下次再见。”胡向逸揉揉太阳穴，慢慢地翻开凌云度留下的纸卷，嘴角斜斜地挂着讽刺的笑意：“没有敌意？谁不知本王阴狠毒辣，谁敢和本王套近乎？本王也不需要……”他的声音顿在那里，目光忽然变得迷离。眼下，翻开的纸页上赫然跃出一个绝丽无双的佳人。白皙的皮肤，褐色的头发，搭配着一身火红色的锦袍，眼睛似笑非笑带着魅惑，嘴角欲扬未扬挂着讽刺，那表情就像是在嘲笑，嘲笑这世间的纷纷扰扰，那动作溢满不屑，不屑与这红尘为伍，可是眼神中却又充满着无奈，丝丝牵绊化作三千烦恼，飘扬不止。胡向逸甚至可以从这幅画中看出作画之人的满目深情，柔情万种。在那一瞬间，他失了神，猛地感到心口一阵空落。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想到，那人已经走了，是被自己给逼走的。

　　“客犯主星，为防万一，本王绝不能让你入朝！”胡向逸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头。想到自己的妹妹此时生死未卜，自己被困于这偌大的牢笼之中不得自由，不由得双目赤红满是恨意：“本王没错！为了灵怡，本王与这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他豁然拔身而起，抓起旁边的墨汁往纸上一泼，黑黑的汁水晕染开来，模糊了最初的那画卷。胡向逸冷笑着上前，一张张地把纸卷往下翻开，一张张，或露一双手按在琴弦之上，或露一双眼藏于黑暗之中，各种动作，各种眼神，各种表情，各种背景，全都被大片大片的墨水遮挡。

　　胡向逸傲然而立，慢慢地将那一张张由于墨水而粘连在一起的纸撕开，一张张地揉皱团成一团扔于地上。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墨水痕迹已经不多，这幅画除了中间的图案之外，旁边还有一行字迹。胡向逸疑惑地看过去，只见上面写着：“若其他画卷不幸被毁，好歹留着这一张，也不枉我俩相识一场。”

　　在这幅画上，画着两人。那个满身火红，颜色绝丽之人紧闭着双眼，毫无防备地睡着了，躺在一个白色长袍的人怀里。白衣之人小心地环抱着他，那动作表情就如同是在呵护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周围的树林静悄悄地，没有一丁点风吹草动。胡向逸心中突然一阵悸动，不由喃喃：“那天，竟然是这样过去的不成？”

　　“不对！他明明把我绑在……”胡向逸猛地噎住，想起当日情景，若凌云度不那样做，自己很可能因为他闯入禁地而杀人灭口。更何况，那次他很小心，自己身上连一些疼痛都感觉不到。

　　“王爷。”门外响起张叔的声音，胡向逸心中一慌，将这张纸折叠起来塞进怀里，镇定了心神之后若无其事地对外喝道：“进来。”张叔进来之后道：“张侍郎有消息了。”“是么？”胡向逸笑了笑，站起身来，突然感觉有些难受，才后知后觉刚才把画卷直接塞到贴肉的地方，自己一举一动摩擦着……有些……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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