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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科
谢回从来是不会受委屈的人。
从前有人在考核前将众人试卷全数弄污,并嫁祸于谢回。当时师父们没有责罚谢回——谁叫谢回样样都做得很好呢?谢回什么都没有说,可到了考核当日,那人的纸张好好的,一落笔墨迹就如同瘟疫蔓延一般蔓延,彻底没有下笔之处。
谢回事后对叶城说:“不是觉得我做了吗?那我怎么能辜负他?”
当初的谢回比金羽还小,但他的精神显然已经贯彻到如今。
叶城对谢回这样从未变过的行径表示:“你这人真的记仇啊!”
对此谢回的回应十分没有美人气质:“你来不来?”
叶城和谢回一起长大。
一起长大所留下来的,不仅仅是叶城记得一清二楚的谢回小时候的屁事,还有漫长时间留下来的默契。
他知道谢回想干什么想去哪,也知道谢回问他这句话的意思并非想要一个帮手,而是这事恰好可以给叶城解决试炼的问题——不就是招惹仇人吗?把这秘籍夺走,何愁没有仇人?
谢回眼高于顶,对别人的秘籍绝对不会有兴趣,他意在报复,而叶城也不至于要抢夺秘籍便不还回来了,若是他介入的话,事情还可在他控制之下,因此叶城并未犹疑,很快答应。
两人达成一致,立时动身。
钩吾山庄西处有座塔。
那并不算钩吾山庄的禁地,因为弟子们平日取用武学书籍、入门拜谢祖师也都会进入塔中,再寻常不过。此时山庄虽然一片混乱,但塔中依然有人看守。
钩吾山庄弟子知道外边的变故,却受命不可离开此处一步,不由心急如焚。
正当此时,他听闻了敲门的声音。
来者是一个陌生人。
一个美人。
一个容颜宛若不能存在于这世间的美人。
美人手持银铃,步步行来叮当作响,他视线越发恍惚,意志似乎都被铃声所摧毁,双腿发软,歪倒下来。
弟子们倒得东倒西歪,谢回很快收回目光,信手将银铃扔给叶城。银铃其实是昨天陆沉送的,因为他之前顺走的金羽的东西里正好有个铃铛。
叶城接过铃铛,顺口问道:“怎么不用你的‘鹤唳’?”
他说出口就后悔了,这不是给谢回又一个嘲讽的机会吗?
“那么希望招人注意?以后杀人放火之前我可以帮你写布告。”
谢回说着走到一个书架旁,俯身对地板和书架进行一番操作,少顷,几块地砖轰然作响,地砖缓慢移动,一个暗道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两人下了暗道,谢回还回头对入口做了一番布置,他解释道:“隐匿暗道密室的机关有三等,三流是只做暗门以为旁人不发现便可万无一失的,二流是进了密室叫人有去无回的,而一流则在入门后还有另一重布置,倘若未能发觉,什么信号弹、反锁机关就能安排上了。”
叶城没注意听他的话,只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出了神。谢回是此道高手,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只是想起还在谷里的时候,教导机关的师父盛赞于谢回,说他的下手干净流畅,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终有一日能由技而至道。叶城对此道毫无兴趣,却总能从谢回的模样中感觉出,谢回的确是最好的。
谢回察觉到叶城的心不在焉,拍了拍他:“行了,走了。”
暗道狭窄,只容一人行走,谢回走在前边,叶城紧随在后,一路无话,走了一段,谢回却突然停了下来。他踏了踏前边的地板,随即几道疾厉风声破空而来,谢回扬了扬手,暗茫出手,金铁之声在幽暗密道中回响,最终只剩暗器跌落在地的声响。
谢回轻轻一笑:“小儿科。”
有这样对机关了解至深的人在前,密道之行无惊无险,他们很顺利便行到了密道尽处的石室。石室万分杂乱,古玩、生活用具都堆放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是藏着什么绝世秘籍的地方。
但就连叶城都不信这是简单的杂物间:“大费周章放这些玩意,骗鬼呢!”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谢回若有所思道,他视线定了定,落在杂物遮掩的角落里黑色的一角,“这里。”
那是个小巧的黑铁匣子,匣上勾画着奇异的花纹样式,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匣子好似许久没有人触碰过,落着厚厚的尘埃,但谢回只需一眼就确定:“是它。”
谢回接着说:“密道布置的机关都是些小儿科玩意,这匣子的锁才稍微配得上我。”
叶城说:“你是不是没办法立刻解开这道锁?”
谢回转过头去,看向了远方。
今日的钩吾山庄万分热闹。
即便庄主已经昏迷不醒,房间里依然有一对儿女抽抽搭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而陆沉跪在地上,垂着头,一脸沮丧之色:“弟子无能,下毒之人被发现之时,已然抢先自绝!”
庄主夫人看着庄主的神色,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她说道:“快起来吧!我和他都将你当做半个儿子,你何必动不动就跪下?
陆沉垂着头,重复道:“是弟子无能!”
夫人叹道:“对方有备而来,你不必太过自责……”
夫人揉了揉眉心,正打算想一个对策,此刻却有一个弟子惊慌失措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夫人!门外又有个孩子说想要见‘爹爹’!”
庄主夫人的脸色简直要比中毒的庄主更难看了。
陆沉的神情也很沉重,沉重得几乎要把这个年轻人压垮。
但一个合格的门派大师兄是不应该显露出颓相的,他是大师兄,他如果慌乱,那所有弟子都难以找到主心骨。
他慢慢站起身来,抬起头:“夫人,你真的相信那些是师父的私生子吗?”
“他敢!”夫人断然道,她咬牙切齿地说,“外子一年出门也就十来天,算上刚才那些孩子,他三五天就能成功播种,他哪来这种本事!”
陆沉捂着金羽的耳朵,而后说道:“是了,他们不过故意捣乱,要把山庄搅成一团浑水。”
他放开手,缓缓说道:“夫人恐怕比我更清楚山庄的状况,山庄并无所长,弟子资质一般,也未收受周边供奉,如有可谋夺之处,只有那本秘籍。他们意欲师父毒发而亡,下一个下手对象恐怕就是夫人或者大小姐与少庄主,随后就借着这些所谓的继承人去谋夺秘籍……”
夫人握紧了庄主的手,那双手已经呈现青紫之色,被用力一握,便呈现出青白的印痕。
“毒性剧烈……”陆沉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看着师父去死。”
“你想说什么?”
陆沉跪下来,朝夫人一拜:“我们不能和幕后之人赌命,不如拿出那本秘籍,诱使他出来,未来之事我无法判断,至少换取解药师父还可以活下来!。”
夫人面色蓦然苍白下来,她几乎条件反射一般站起来:“不,那秘籍不能拿出来!”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剧烈,又缓缓坐了下来,一字一句的仿佛在思考措辞:“这是我们的立派之基,立身之本……我们也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陆沉怔了怔,惨然笑道:“可人不在的话,又哪有什么门派呢。”
夫人嘴唇颤抖着,她缓缓转过头凝视庄主,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陆沉弯下身拜了两拜,低声道:“弟子明白了。”
陆沉站起身来,走向门外,金羽被这样沉重的气氛都吓得眼泪都掉不下来了,还是金簇稍微镇定一些,他颤抖着问道:“陆大哥要去哪?”
陆沉露出一个有点勉强的笑容:“我去审问一下那些可疑的来客。”
他摸了摸金簇的头发,给他整了整凌乱的发髻,对夫人说道:“夫人,劳烦看好自己和两个孩子,他们能对庄主下手,恐怕也会找准机会对你们下手。”
陆沉步伐沉重地离开了,然而他去往的方向并非关押可疑人士的小院,而是那座立于山庄西北的小塔。
夫人看着陆沉离去,轻轻一叹,望着床上嘴唇青紫昏睡不醒的庄主。
她喃喃道:“我们……是不是一直在错上加错呢?”
陆沉离开后,姐弟俩觉得有些不安,下意识打开窗想去看他,然而窗前却倒吊下来一个人,将他们骇得倒退三步。
夫人握着剑站起来:“来者何人?”
那人从窗外翻进来,一身白衣,看起来英俊潇洒,也的确有一张英俊潇洒堪称典型采花贼的脸,他笑起来的模样也不像正经人:“我听说这里有很难解的毒,我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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