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如笙

　　说完这些，楚澜将头埋在锦被里，双肩微微颤抖。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她，只好轻轻抱住她，拍拍她的背。在我印象里，楚澜是个强悍的姑娘，很少掉眼泪。我们在一起的时日里，不管遇到什么恐怖或是难过的事情，楚澜总是一副坚强的模样安慰着我，如今看着她那么脆弱的样子，我眼眶不禁发酸。

　　我没有开口问事情的后续，只是用我笨拙的方式试图去安抚着我怀里这个伤心的姑娘。

　　楚澜哭了许久，久到天上的月亮也隐藏起情绪，她窝在我怀里静静睡着了，眉头却皱得紧紧的，她，在梦里也不开心吗？

　　这个认知让我很难过。

　　我以为在我漫长等待的三年里，遥远的土地上生活着的楚澜是开心幸福的。

　　我望着满屋的清冷，猜度着卫执笙现在在干什么，夜色已晚，他是上床歇息了还是在月下吹箫呢，不管是什么，总觉得心里酸闷得紧。但很快，在那纠结的情绪中我也沉沉睡去，眉头像楚澜一样皱得紧紧的。

　　第二天一大早，楚澜就把我喊起来了，面色极好丝毫没有昨夜的凄婉“阿栩，快试试这衣裳，瞅瞅你这一身道服，真是像个老太婆。”

　　我接过那衣裳，水绿色的绣裙缀满了白色小花，秀雅美好，心里一阵感动，我蹭到她怀里，像以往一样撒着娇。

　　她轻笑，将我推进隔间换衣服，自己也坐在梳妆镜前绾起发来。

　　我费了好大劲才将那衣裳穿好，低头看看自己，果真像个姑娘家了，心里对桐子书的怨恨不由更深一层，我想如果他在我面前，我的怨念会将他身上丑陋的道服烧个精光。

　　楚澜望着我笑弯了腰，努力平静气息说道“阿栩，你……衣服穿反了……”

　　“……”

　　这真不怪我，我从九岁开始就没穿过这么女人的衣服了，而且现在服装业那么发达，加了好多时尚的新元素，我在桐子书那么复古的思想荼毒下自然驾驭不了啊。

　　楚澜摇摇头，只是帮我把衣服重新整理了一下，将我推坐在梳妆台前，解下我顶了多年的道士发型，手指轻盈穿过那些发丝，飞快绾成了一个简约的发髻，我瞅瞅镜子里的自己，突然间觉得好感动。原来，我真是个姑娘啊。

　　我犹豫了一会，不好意思的问她“楚澜啊，那个，客房在哪？”

　　楚澜盯着我看了一会，忽而轻轻笑了“你是想问昨儿个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公子宿在哪吧，他是你心上人？”

　　我飞快低下头，染红了脸颊，“他不知道我喜欢他。”

　　楚澜思度片刻，只是轻轻唤我“阿栩，你快乐吗？”

　　我知道楚澜是怕我受委屈，于是郑重点点头，说：“虽然他不知道我喜欢他，可是我知道我喜欢他就够了。再说了，我可以陪在他身边，可以帮助他，这已经很好了啊。人不可以贪得无厌，要懂得满足，不是吗？”

　　楚澜眉目淡淡“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快起来，我带你去找他。”

　　我点点头，跟着她离开。

　　一路上，楚澜兴致极好的向我介绍着秦府的花花草草。若不是昨晚亲耳看见她的哭泣，我定不会想到她的内心竟有着那么多的苦楚。

　　这样带着假面的楚澜，让我觉得陌生，更多的却是心疼。

　　我站在回廊的拐角，望着桃花树下一袭白衣的卫执笙，突然间便没了前进的勇气。楚澜将我带到这之后，便离开去准备早膳去了。我便一个人呆在那看着不远处的卫执笙，就是没有勇气往前踏一步。我真讨厌这样懦弱的自己。

　　我觉得我和楚澜所说的满足越来越偏离我的想法，我很不满足现在这样客气疏离的相处，却找不到可以亲近的借口。

　　卫执笙的肩上落下一点桃红，他抬手轻轻拂去，瞥见了躲在回廊里的我。他转过身，笑着看我，却没有言语。

　　我快步走到他面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盯着地上他刚刚拂下的花瓣。

　　“阿栩”

　　我听见他唤我，却不敢抬头，只好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摸摸我的头，却摸得我眼眶发酸。“怎么，受委屈了吗？”

　　我摇摇头，突然很想叫他的名字“卫执笙……”

　　他低头看我，“嗯？”

　　我突然间退缩起来，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觉得，这样直呼太子的名讳很霸气侧漏。”

　　他无奈扶额，干笑两声，说：“若是在王宫里，现在你的头已经很霸气侧漏的脱离了你的脖子。”

　　“……”

　　他打量了我一眼，说：“今日的打扮，很适合你。”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对于一个姑娘来说，没有什么比心上人的夸赞更能取悦人心的了，我咬咬唇说：“这是楚澜替我打扮的。”

　　他点点头，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我抬头，故作轻松的笑笑，将那副懦弱多愁善感的样子丢掉。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却没有多问，只是跟着我一起进了前厅。

　　在门口时便听见楚澜气急的声音“秦蓦然，你要娶她，我绝不同意。”我们愣在那，不由尴尬，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碗筷碎在地上的声音把我惊了一下子，陌生男子带着怒火的声音响起“楚澜，你就是个妒妇。”

　　我猛地冲进去，护在楚澜身前，不由分说，劈头就骂“你没有资格骂她，你这个薄情寡义的小人……”

　　楚澜在后面扯我的衣角想要阻止我继续说下去，我没有回头，只是盯着眼前书生般的秦蓦然，“楚澜，这不值得也不公平……”

　　楚澜没有回话，也没有多大反应。倒是秦蓦然一脸怒火瞅着我“你是谁？”

　　我懒得看他，只是冷冷的说“我是你小姨子。”

　　秦蓦然的目光穿过我落在楚澜身上，口气不善，却是对我说的“果然是一家人，都是那么的……呵，那么的失礼……”

　　我刚想反驳，结果却看见卫执笙施施然的走过来，笑得温和“秦公子这话可有点失礼，阿栩再怎么样也是我带来的人，你这么说总归是不太好吧。”

　　我抬头，只看见卫执笙含笑的目光。

　　秦蓦然拂袖“你又是谁”

　　卫执笙晃晃手中玉箫“你小姨子的哥哥，同时也是你不请自来的客人。”

　　“……”

　　秦蓦然没有再管我们，只是目光深沉的瞅着楚澜：“三天后，我会迎娶娓娓，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娶定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临了还瞪了我和卫执笙一眼。

　　我朝他吐吐舌头，鄙视他几眼。

　　在他踏出房门之前，我听见楚澜苍白冷淡的声音“那不可能。”

　　秦蓦然的脚步停顿一下，却没有回头，声音淡薄：“楚澜，我最不可能的就是喜欢你。”

　　那样绝情的话不留痕迹的狠狠宰割着楚澜的心，我望着那个男子决绝离开的背影，心头有说不出的悲哀。

　　转身，楚澜已跌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地上碎裂的碗盘之上，面色却没有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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