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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自从楠舟他们银行开始准备跟洛家的子公司合作之后,楠舟忙得晕头转向的,我跟她提了一次下个周二是暮歌的生日,责令她无论多忙,必须出席。她当时倒是满口答应了,不过我对她到底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多少表示十分地怀疑,这姑娘左耳听右耳冒的技术堪称一流。
不过有个意外惊喜却是周五晚上竟然接到了棠歆从北京打来的贺电。
我这边刚一接听,棠歆底气十足声音便传了出来:“云瓷——暮歌姑娘是不是快要过生日了呀?”
“哈?对呀!棠歆你怎么知道的?”我惊喜万分。
“哈哈,大仙不是说了我是要开天眼的人么,我随便掐指一算就知道了,怎么样,服了吧?”
“服了!真服了!那你倒是给我说说具体是哪天啊?许大仙儿——”我顺着她的话头故意刁难她。
她也顺势在那儿演了起来。“哦,这个啊——你等等,容我算一算……”
“行啦行啦,你就别装了,是下个周二。”
“周二…….等我看一下……哦,下个周二我刚好有时间啊!太好了!你跟暮歌儿在一起吗?电话给她,我要跟她说话。”
我撇撇嘴把电话递给了暮歌,许棠歆这个家伙!见了暮歌就不要我了!
暮歌一听是棠歆阿姨,美颠颠地接过我的手机,瞄了我一眼,然后跑到自己房间里去,还把门给关上了!小孩儿不大,就知道保护隐私了啊!哎呀,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了不得。我一边感叹着,一边盘腿坐在沙发上啃起了西瓜。
估计是棠歆要给她买生日礼物之类的,小姑娘过了二十几分钟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一张脸笑得跟开了花一样的。
我却忽然心疼起来。这么多年,这或许是夏暮歌第一个正正经经的生日派对。如今的小孩子,哪个没过过绚烂的生日派对,有气球有礼物有好看又好吃的蛋糕,还有一堆好朋友大家一起玩。可是在过去的这许多年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没有办法给予她的。奶奶的退休金不多,小孩子养起来,又真真跟烧钱一样。我们那一群人里,留在燕城念大学的人只有我,楠舟,棠歆还有一格,我们的生活费不算多,毕竟缺衣少食的都能回家补给,不过好在我们都不是特别能花钱的那种人,所以省下来的生活费大都给了奶奶,棠歆那个人,随处都吃得开,兼职工作找了一个又一个,所以我们这些人里数她贡献的最多;我其实不喜欢小孩子,可是为了当年对夏和柠没说出口的承诺,我一次又一次挤出时间,坐火车去看奶奶,帮她哄暮歌,给暮歌洗澡,带着暮歌出去玩…..
可是这就是那个时候我们唯一能给她的了。生日派对?我们真的没有那个精力和实力。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去年的我们都错过了她的生日,今年,我早早准备,就是希望能给暮歌过一个开开心心的生日,有一个小孩子应该有的生日party。
周二中午吃完饭回公司,路过公司前台的时候,林优忽然喊我:“云瓷姐!这儿有个东西要给你!”
我狐疑地凑过去问:“什么啊?”
“蛋糕。”
“什么?!”
“蛋糕啊,云瓷姐,好像是个生日蛋糕,还是香格里拉的呢。”
我接过那个大盒子,果然是个蛋糕。“谁送来的?”
“大厦的管理员。谁给他们的就不知道了。”
我拿着那个大盒子回到办公室,放在桌子上看了半天也没敢给打开。万分怀疑是送错了人。桐雨看我拎着个东西进了办公室,立马凑到我身边,倚在我桌子旁边的隔板上说:“听说有人送东西给你呢。是这个么?”语气兴奋。
我白了她一眼,“怎么哪儿都少不了你啊?!”
“哎呀,云瓷,我知道你最喜欢我啦~不过这是蛋糕么?”说着就要去扯盒子上的缎带。
我一把拍开她的手,“别动!还不知道是不是送错了呢,谁没事儿送我蛋糕啊?”
吴桐雨撇了撇嘴刚要反驳什么,我的手机忽然开始响了。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我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迟疑了一下才接起来,却果然就是我猜测的那个人。白霄然。
“云瓷,收到蛋糕了吗?晚上是小姑娘的生日吧。”
我愣了一下,瞥了眼还站在我身边的吴桐雨,冲她指了指办公室的门,然后快步出了办公区这才接口:“啊?你说的是我女儿吗?”
他在那头轻轻哼笑了一声说:“嗯……女儿……其实我想说是你侄女,不过又觉得其实说是你外甥女也不差,不过,女儿么……就不那么妥当了吧。”
我抿嘴听着,被他女儿侄女外甥女的理论绕得晕头转向。“什么意思……”
“哈哈,”他在那头笑,声音愉快,“一点看法而已,不如一会儿见个面详谈一下?”
“不用了,听不懂就不听了,我一贯这样,不求甚解。谢谢!”我急忙拒绝了他的好意。想了想又说:“还有那个蛋糕,真的不用,我们……”
“那么如果我说你一会儿下班拿着给小姑娘的蛋糕不方便走,想邀请你搭个便车,你给不给我这个面子啊?”我话还没说完,他又跟上了这么一句。我于是一下子又被噎住了,赶忙又开始想新的拒绝的理由。
可是还没等我嗯嗯啊啊出一组有意义的搭配的时候,白霄然却接着说了下去:“看来是可以啊,那就这么定了。你下班我在门口等你。”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听着手机里面“嘟嘟”的忙音,只能无奈地长长吐了口气。
下班之后,我一出电梯就看到白霄然正等在那儿,在看到我的一瞬间,他忽然笑了起来,而那笑容让我的心有一瞬间的漏跳。我愣了一下,记忆里好像也有过那么一个人,也曾这样等在某个门口,在看见我的一瞬间笑得春暖花开冰雪消融。
一路上,我就沉默不语地坐在那儿,搂着蛋糕,目光直视前方。白霄然也不说话,专心致志地趟着晚高峰的滚滚车流。这样的一路沉默,让我尴尬得坐立不安;可是等到他一开口,我却觉得还不如不说的好。
“其实我挺好奇的。”眼看着快要到目的地了,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在沉默弥漫的车厢里异常清晰。
我愣愣地侧头看了他一眼。
“你跟洛临渊认识很久了吧。还有文少珏。”
我一手绞着蛋糕盒上的缎带,想了半天,决定沉默以对。
白霄然笑了一声,然后一个转弯停在了路边。我被他晃得差点儿把蛋糕掉在了地上。
然后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侧身看着我,脸上是一副欠揍的嬉笑表情。此时尤为欠揍,说好了送我过去,半路停下算怎么个事儿!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是准备逼我说话吗?
我瞪了他一眼,正准备要骂人,忽然电话响了,是老妈。
滑开接听键,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放在耳边,就听见有人在电话那边很大声的喊:“云瓷云瓷!”是暮歌。
“嗯,怎么啦?”我一边应了一声,一边看了一眼白霄然的表情。他乐了一下,转开头。
“云瓷——你怎么还没来啊?!我都饿了!”
“嗯,快了。你阿姨们都到了吗?”
“是呀,就等你啦!”
“好好,我马上就到了!”
听我话说完了电话也放下了,白霄然这才转过头来。
“云瓷,如果我不认识洛临渊,你是不是就会把我当寻常人对待?”
我想了一下,觉得这种可能性也不太大。毕竟我眼中的寻常人可不是那种开着保时捷的人。于是摇了摇头。
他愣了一下。
“白霄然,我的朋友都是跟我一样的上班族,我们的月薪勉勉强强能为祖国税收做点贡献,虽有私家车却不大付得起日益上涨的油费,于是只能美其名曰为了环保然后上下班要挤公交车,聚会从来不会吃到超过一千。”我看着他,“你说,你是我眼里的寻常人吗?”
“那洛临渊呢?他跟我有什么不一样?”
“只是遇到的时间不一样。”洛临渊洛临渊,这个人就像是我生命里面的一根刺,压在心里越久,越隐隐作痛。“白霄然,你别折磨我了。你们是我躲都躲不起的人。”
他点点头,重新发动车,融入车流。几分钟之后便停在了江南广场必胜客的门口。
“谢谢你。”我关门前对他说。
“我帮你拿进去吧……”
“不用!”我急忙打断他。太过岌岌,以至于我和他都是一愣。我咬了下嘴唇,自己也觉得十分失礼,吸了口气又用轻缓的语气解释起来:“真的不用了,谢谢你,这么近……”正说着话却听见身后有人喊我,一回头却是穿着小花裙子的暮歌正冲我飞奔而来,我一回身,她就正好扑到了我的怀里。然后绕过我的身子就看见了还坐在车里的白霄然,眨着眼睛问我:“那是谁?”
我回头看了一眼白霄然,他还坐在车里,落日的余晖投在他的肩膀上,面目就显得有点昏暗了。暮歌大概是看我迟疑了很久也没说话,就扯着我的袖子又问了一遍:“妈妈,那个人是谁?”
我抬眼又看了一眼白霄然,低头对暮歌说:“是同事。走吧。”然后冲车里的白霄然点了下头,便牵着暮歌离开了。
没走两步就看见追暮歌而来的许棠歆。“小瓷,你才来啊,可把我们暮歌急坏了。一直等在门口呢。”棠歆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我手中的蛋糕盒子。
“嗯,有点堵车啊。进去吧。暮歌,你的朋友也都来了吗?”
小丫头狠狠的点头,笑嘻嘻地拽着我的手把我往必胜客里面拉。
临进去,棠歆忽然附在我耳边轻声问:“是那个人送你来的吧,谁啊?”
我一愣,本能地回头去看,见白霄然的车子竟然还是稳稳地停在那个路边,不过天色昏暗早已看不清车里的状况。我便随口应道:“同事。”
我觉得我真是个残忍的人。白霄然对我那么好,我却不仅不肯接受,甚至还要用力推开他的好意。我对自己心狠,同是却也要伤害到别人。我不想,我真的不想。但我真的不知道我又该怎么办。这是我个性里的棱角,把我划得伤痕累累,却依然磨灭不去。
整个派对上,暮歌都是眉眼弯弯地在笑,我跟棠歆,一格还有我爸妈坐在另外一桌,由着几个孩子在另一边自己玩闹。
这大概是我爸妈这么多年之后第一次再看到她们几个,所以挺开心的。
应楠舟呢,果然是迟到了。都七点半多了,这个丫头才夹带着夏日里的湿黏气息风风火火地冲进餐厅,老远看见我们便扬了扬手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直接走到了暮歌那儿把礼物给了她,又说了几句话才转到我们这桌来。
“怎么样,我够意思吧,我们刚散会呢,我就冲过来了!”
“恩恩,够意思,这都快八点了吧。”我奚落她,一只手指敲了敲手表的表蒙。
她嘿嘿一下,“那怎么办?我们最近忙死了,还不都因为那个洛临渊!”
然后一瞬间,我,一格和棠歆的表情都僵住了。
我妈愣了一下,拍了拍我爸,说:“诶,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楠舟也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急忙捂住嘴偷偷瞥了我一眼。
“啊,他啊,我们同学啊!高中的,是不是?”棠歆反应快,说了一句。我们便都嗯嗯啊啊的应,慌乱地遮掩了过去。
后来趁着爸妈走开,一格和棠歆才凑过来问:“怎么回事儿啊?阮云瓷?他怎么冒出来的?你俩……不会又!!!”
我摆摆手,“没有的事儿,他家的公司跟楠舟他们那个银行有业务往来。没别的。你们别瞎想了!”
一格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男人拒绝不了新欢,女人拒绝不了旧爱啊。阮云瓷,你sure你把持得住吗?”
我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一下,我知道她是最有资格说这话的人,她现在的男朋友就是她多年之前的旧爱,中间换了多少人,可是只要一见到这个“旧爱”她就立刻把持不住。如果分开不是因为不爱了,那或许的确是忘不了放不下的吧。
只是我与洛临渊之间,究竟有多少爱可供时光的消磨?时间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东西其实是在漫长时光里积累起来的误解与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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