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凌乱
看着苏甄梨花带泪的小脸,花衣辰不知所措,这唱的是哪出?
苏甄见花衣辰半撑起身子,睁大眼看着自己,也自知有些失态,轻轻抹了抹泪,急急走到花衣辰床侧,带着哭腔说:“花供奉,你还好么?可哪里会痛?”
花衣辰为苏甄这软言细语吃了一惊,这个苏甄,真的是那个初次见面就给了自己一耳光的苏甄?
女人啊,知不得。
“娘娘,叫我衣辰就好了。我的伤无大碍。”花衣辰轻轻一笑,语气也软了,毕竟,对着一个年方二八且一脸关切的女子,他只能如此。
“衣辰,你也别叫我娘娘,那是奴才们叫的,况且,你还救了我一命,就叫我甄儿吧。”苏甄忽然低下头,脸上隐隐浮起朵红云。
见苏甄这副模样,心中更是一个霹雳,忙道:“臣怎能直呼您的名讳?再者,挡下那一箭也是身为臣子的分内之事,娘娘无须记在心上。”
“内务府的人说,看那箭的方向,若不是你挡下这一箭,那绝命的人大概就是我了。无论你为了什么挡下的这一箭,你总是救了我一命,这恩重如山,叫我的名讳又如何,还是说……衣辰,你讨厌我?”
看着苏甄闪着光的眼睛直直看着自己,花衣辰心中暗自叹了口气,道:“娘娘何出此言?”
“我第一次见你时便出手打了你,你必是介怀的……”
听苏甄这么说,花衣辰竟对这个女子生出几分怜爱。那日她不顾后果来找自己还动了手,可见这女子天性单纯,毫无城府,这日又因感恩来好言关切,虽是自幼生在富贵人家被宠坏了的,却可见其本质善良。莫说当日未怎么生她的气,就是气了,此时也早消了。
“我没有在意当日的事,娘娘。”
他仍没把“甄儿”叫出口,那实在过于亲近,近乎暧昧。
苏甄别过脸,叹了口气,道:“罢了,随你怎样,便是记恨着我也是应该的。”
花衣辰苦笑,苏甄这话倒像是责怪自己狠心了,怕是解释了她也不听,此时的他亦不过是个十八岁的烂漫少年,只笑道:“好吧,甄儿。”
听着花衣辰唤自己甄儿,苏甄只觉心内乱得可怕——不似皇帝怎么都带几分假意的呼唤,花衣辰的声音温柔地如三月春风,化了人一身寒意。毫无缘由地,苏甄垂了滴泪。
花衣辰一惊,不知怎么又伤了她,只抬起手,用衣袖为她轻轻拭去那颗泪,道:“这是为何?”
苏甄看着花衣辰清澈而柔和的眼,只觉心里泛起丝甜意,道:“没什么,我欢喜罢了。”言罢,脸又如桃花般红。
花衣辰无奈地笑笑,到底他不懂女儿家的心事,只道:“私下你我可用名讳相称,可若平日有旁人,我便仍唤你“娘娘”的。”
苏甄明白似的点点头,又忽的想起什么似的,忙说:“对了,你的伤怎样了?严重么?”
“无碍。”花衣辰勉强笑笑,可伤口传来的疼痛却未减半分。
“你放心,我兄长已着手调查,一旦查出刺客,绝对不会放过他。”苏甄每一字都说得沉沉,眼中放出光芒。
花衣辰凝眉,不语。
即使同在后宫,毕竟碍于男女之别,苏甄只坐了一盏茶时间便离开了。
一时,空荡荡的华丽宫殿只剩了花衣辰一人。花衣辰躺在这柔软如水的蚕丝被上,满目金碧辉煌,曳曳红烛少了许久,烛液像极了血泪。他扯了扯金色的被子,把自己裹住,可仍是止不住地发冷。
四肢明明是暖的,冷的,可是心?
忽然,他想念皇帝了。
世间,总有他比自己更寂寞。
昏迷之时,他已经给了自己一个答案。一个爱或不爱的答案。
生命中遇见的那些哭着笑着的人,不过是生命中一个个过客。谁都保证不了永远,谁都给不了他绝对的承诺。
除了皇帝。
他是王,不可一世的王。唯有他,是永恒般的存在。若是他,便有磐石般的誓言。有他在,他方可心安。
心安?是,他渴望心安。
自母亲离开,他的心从未安宁过。所以才与牡丹约好一生一世时如此欢喜,所以才为牡丹的出嫁而心如死灰。
他曾告诉自己莫奢求,也莫要动情。
可他发现了徐亦冉的爱。他信爱,却不相信男子的爱——同性之间,莫不是种错觉,是一时的迷乱——直到,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另一个男子动了情。
尽管,那个男子只是初识,傲慢,不可捉摸,甚至只当他是自己的棋子,但他还是不顾一切地动了情。他忽然愿意相信,那个男子可以给他一世安稳,与他一世相依。
疯狂,盲目,突如其来,不知缘由,却是爱。
或许,爱情,本就是一种无因无果的东西,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有爱。
沉入思绪的花衣辰隐隐听见脚步声,转头一看,差点大呼出来者的名字。
“青儿?!”
来的不是青儿是谁。青儿仍是一身青袍,稚气未退的脸上眉毛拧在一起,大步走到花衣辰床边,抱住花衣辰道:“师兄!”说完竟“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花衣辰抚着青儿的背,心中涌起难言的温暖,这小孩真真是记挂着自己的,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来安慰他。
青儿渐渐平复了些,才离开花衣辰的怀里,吮着鼻子道:“师兄,你受苦了……那皇帝真是登徒子,竟对你……”
花衣辰忙捂住青儿的嘴,正色道:“莫说胡话,隔墙有耳。对了,你怎么来这后宫的?该不会是偷偷过来的吧?”花衣辰心里一寒。
青儿抿起嘴,点点头,说:“我一时心急,没想那么多就偷偷溜过来了。”
花衣辰大惊失色,不顾伤口的疼痛,忙抓住青儿的肩膀,说:“这是死罪,你快回去。”
青儿见花衣辰如此失色,也知事态危急,却还是犹豫着,道:“可师兄,你的伤……”
“莫管我,我很好,青儿,听师兄的话快回去,别让人抓住了,快!”花衣辰一个劲把他往外推,不留意扯开了胸前的伤口,沉沉呻吟了一声。
青儿忙说:“师兄,我这就回去,你好好养伤。”
说完,青儿只一路三回眸地走了出去,闹得花衣辰心急如焚,好久,这大殿才又恢复平静。
花衣辰雪白的里衣被鲜红的血渲染开来,想叫人,却发现为了让他静养,皇帝把下人都叫走了,自己又没那力气出去唤人。
血不住地流,花衣辰按住胸口的手掌也一片猩红,近乎眩晕时,发现一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到了床边。
是皇帝。
皇帝没有宣太医,却在床侧坐下,细长的手指按上了花衣辰的胸膛,绕着那片红色打转。
“你……”花衣辰颤颤地道。
“好一副瑞雪红梅图,不,是红杏,花供奉,你这枝红杏可出了墙?”皇帝的手指还是在不断抚着花衣辰的胸膛,冷笑着看着花衣辰。
花衣辰一惊,说:“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皇帝的笑更深了,手指不再抚摸花衣辰的胸膛,却一把解开了花衣辰的里衣,带着白色指甲的手指按上了花衣辰的伤口,鲜血染红了皇帝的手指,皇帝忽然猛地一按,指甲陷入了花衣辰的伤口,鲜明的痛感传来,花衣辰痛得叫了一声。
皇帝似乎对花衣辰的反应很满意,笑了笑,说:“朕在他进来的时候就站在门口了。”
花衣辰只觉背上一寒。
皇帝收回手指,怒色道:“花衣辰,你好大胆。”
花衣辰的脸已苍白,青儿被皇帝看到了,不止如此,皇帝刚才就站在窗外,眼睁睁地看着他流着血,眼睁睁地看着。
“我说我和他清清白白,你信么?”
皇帝不说话,默默坐着。
又是让人窒息的沉默。一阵,花衣辰没了动静,却是昏了过去。
皇帝凝神看着他一脸愁容的脸,手指爬上他苍白的唇。
“来人,宣太医。”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