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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意言常省
虽然很不想去处理公务,但明帝知道自己是个皇帝,还是不情不愿地去了,只是走之前把五个宝贝挨个抱了下。在安澜耳朵边低声嘱咐:“好好玩,想吃余家铺子的菜肴还让她们做。”在董云飞耳朵边小声叮咛:“别生皇后的气,他那是替朕做恶人呢。”
嘱咐沈知柔的话就没什么不能大声说的了:“别只顾画画,记得用午膳,中间起来活动活动胳膊腿儿。”
顾琼要在林从的陪伴下去忙活铺子的事,明帝抱着顾琼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惆怅:“宝贝琼儿,你要是今个儿不想去就别去了,咱也不缺这一个铺子。”
顾琼倒比她还大方些:“每个州里都有铺子,来回巡查的时候才方便,这边知州大人和臣侍沾点亲戚,正是开铺子的好地方。”琼儿这话也有理,明帝又心疼又认可,在顾怡卿白净的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末了抱着林从小声嘱咐:“晚上等朕。”
挨个嘱咐了一遍,留下了吴欢和男兵们保护皇后和两位殿下,明帝这才带着凌影几个万般不舍地离开,到得州衙,柳笙和楚昀钱文婷几个已经在等着她了。她今个儿要做的事情是对该州下属几个县的县令和县丞做一番能否考核,能力优异者予以奖励升职,能力平常者诫勉留任,能力低下者撤职免职。
这是一个很耗时辰的事情,她们几个才考察完两个县的官员,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这次的午膳颇为丰盛,知州率领地方士绅们,在州衙大厅设了宴席宴请她们。
宴席开始明帝才发现,这次参加宴席的不仅有本地的各位官员士绅,还有她们的女儿。十来个年轻的女孩子站在各自母亲的身后乖巧侍宴,她们大多没有官职,不够资格参与宴会,只能站着相陪。明帝一眼就瞧见了绑着吊带的那个温家少女和她的同伴。
那少女和她的同伴显然也认出了明帝,两个先是互相看看,而后一起饱含怨愤地看着明帝,明帝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那少女沉默了片刻,就大声地对旁边另一个女孩子道:“你问我,我的胳膊怎么受的伤?我昨天出门遇到了个贼凶的老女人,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她家小郎训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替那小郎说了两句公道话,她就怒了,挥起她那几十斤重的铁拳头,把我打成这个样子。”
旁边的女孩子大为惊讶:“这是哪里来的霸王,稠人广众的就敢打人,快让我瞧瞧,伤得怎么样?”这女孩子一说完,其余的女孩子也都向她们看了过来。
那温姓少女举着胳膊给这些女孩子们展示,女孩子们看完了,纷纷指责打人者。
明帝在主位上看得咬牙切齿,偏偏那知州和几个士绅在不断地向她敬酒,她不得不应酬,只能在心里面把这温姓少女狠狠地揍上一顿。
那温姓少女看明帝不挑破,越发地大胆了,一边继续绘声绘色地描述打人者怎么样又老又凶又霸道,行径堪比武恶妇,一边趁人不注意,向明帝做了个得意的表情。
明帝简直要被气炸了,如果不是考虑到与地方少女争风吃醋这样的事一旦传播出去,对她和董云飞的名声都极有妨碍,她就要当场把这少女定罪了。
不愿再看这温姓少女,明帝眼睛扫向了坐在主陪位置上的知州,却见这知州身后并没有立着女儿,她微觉奇怪,问那知州道:“卿家的女儿呢?”
那知州神色发苦:“微臣福薄,没有女儿,只生得一个儿子。”
明帝连忙安慰道:“这也没什么,将来给儿子寻觅个好媳妇,一样地有人养老。”
关鸣鸾在旁边插话道:“谁说不是呢?给儿子招赘个人品好心地善良的上门媳妇,一个媳妇半个女,哪里就比别人差了?”
那知州站起来躬身致谢:“微臣谢陛下和关尚书安慰。”
然而知州的话音刚落,那温姓少女的同伴就小声道:“就她家那胖猪,天下男儿都死绝了,也没人愿意娶他,还上门媳妇?做梦!”
明帝瞬间就想要把这知州的公子赐婚给少女的同伴,她话都要到嘴边了,又想着这女孩子虽然可恶,可是男子无辜,她不能因为生这两个女孩子的气,把一个少年男子的终身幸福给搭进去。当下狠狠地瞪了这同伴一眼,不打算理睬她了。
然而明帝不予理会,关鸣鸾不乐意了,关尚书站了起来指着这同伴的鼻子骂道:“人家公子胖怎么了,吃你家米饭了用你养了?人家堂堂的知州公子,自有人来娶,轮得着你来鄙视人家?”
那同伴刚要反驳,就被她母亲扭过头狠狠地拍了下胳膊,那母亲冲着关尚书躬身施礼道:“小女无知,尚书莫理会她。”又向着那知州道:“我替小女给大人道歉,大人大人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我回家就把她狠揍一顿。天色也不早了,圣上在呢,请大人开席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与宴的地方官员们开始求恩典,她们推了当地大族封氏的家主站了起来,这封娘子正是那温姓少女同伴的母亲,此刻她以酒盖脸,公然要求道:“这些个女儿家个个有心为朝廷效力,还请圣上给她们个机会。”
这封娘子一开口,那温家家主就跟着附和道:“她们都是女儿家,总比那个十七八岁的小男子强吧?那个小男子都能做县丞,她们做个县令不过分吧?”
明帝闻言暗暗冷笑,这些女孩子的母亲都是六七八品的官,朝廷荫女轮不到她们,如今看天子巡狩到此间,就想要捞个额外的恩典,开口就要个县令,当她是来做散福女神的吗?要说给地方上才华优异的女儿赐个官职来笼络人心也正常,但一下子给这么十来个女儿赐官却超出了她的预期,她巡狩既不是只巡这一州,也不是只巡这一回,在此间大放恩典,别的州有样学样可怎么办?
明帝给柳笙使了个眼色,笑着打哈哈:“以朕看她们几个已经在为朝廷效力了,这个机会不用朕给。”
那封娘子仍旧不死心,继续问道:“圣上的话,微臣有些懵懂,还请圣上赐教。”
明帝微笑:“女儿家和男儿不同,男儿家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必得朝廷拔擢了,才能为朝廷效力。女儿家自幼有田有产有家有业,打理好家业承袭好家产孝顺好母父,便是在为朝廷效力,哪怕是什么都不做,肯娶上两三房夫郎生养两三个女儿,那也是在为朝廷人口繁盛出一份力。”
柳笙跟着帮腔:“圣上说得对,为朝廷效力,不止是做官这一项。一个女儿只要在家里孝顺母父、善待夫郎、慈爱孩童,出门认真做事、童叟无欺、信任朋友,在地方上和睦邻里、扶困济贫、修桥补路,那么不管她是读书习武还是种地经商,就都是在为朝廷效力,因为她所做的事对朝廷大有裨益。”
明帝和柳笙都这么讲,那封娘子和温家家主就都没再说什么,然而那吊着胳膊的温家少女冷笑一声道:“不给恩典就不给恩典,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帝臣一样小气。”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是与宴的人员都能听到的程度,地方士绅们听完后纷纷蹙起了眉,有一两个还带着狐疑打量柳笙和明帝。
嘿,是可忍孰不可忍,明帝略一思考计上心来,对那封娘子道:“当然,对于某些具有做官潜质的女儿,朝廷还是鼓励她们进入仕途,只是这两年与前些年不同,这两年入仕者欲得美职,须有进士身份。以朕看在场的这些个女孩子个个聪明伶俐,都可以去考考进士。”
柳笙点头:“陛下所言甚是,中了进士的女儿,那就是朝廷的栋梁,朝廷的优官美缺都由进士先挑。”
那封娘子听了很有些动心,跟温氏家主两个互相看了一眼,温氏家主冲她点了点头。然而那些个女孩子听了,却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不停:
一个苦着脸道:“啊?还要考啊?我最怕考试了。”
一个满脸的不屑:“考进士?那多苦啊,那么多人争那么点点名额,谁考谁傻。”
一个抚着心口做夸张的表情:“万一三年考不上,又得三年,考上个两三回,我就老了。”
一个断然拒绝:“除了看书就是做文章,这日子想想就苦得慌,我才不考咧。”
那封娘子和温氏家主听见女儿们这么说,就开始犹豫,那温氏家主向着明帝道:“三更起五更眠寒灯苦读只为一朝及第,那都是贫苦人家才做的事,像霓儿这样的孩子自幼娇生惯养,怕是吃不来这份苦。”
一群不愿吃一点苦却想要做美官娶美夫的娇娇女,明帝心中大为鄙夷,面上不动声色地看着温氏家主和封娘子,既不接话也不反驳,一幅朕意已决尔等看着办的架势。
此时柳笙给吏部尚书楚昀使了个眼色,楚尚书立刻笑呵呵地看着那温氏家主道:“女儿家多考上几回怕什么的?眼下十七八,考三回进士也才二十七八,人成熟了稳重了,做起官来也更加得心应手了,不会头脑发蒙不会出岔子也不用家主担心了。”
那温氏家主还没点头,楚昀就又劝道:“咱都是有女儿的人,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拘着孩子们在家里读书,就算是读上个几年,总比孩子们在外面惹是生非强吧?孩子们大了,没个事拘着,不是去斗鸡遛狗,就是逛欢楼,为个男儿争风吃醋,跟这家打架跟那家冲突,这哪有让她读书好啊?读书应考,成功了能够青云直上光耀门楣,不成功也不会败了家产惹上祸事吧?”
楚昀这话说得太实在,那温氏家主立刻就点了头,,眼睛还瞟向那温氏少女吊着的胳膊,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让女儿考进士了。
想到这几个少女从此后要被母父拘着苦兮兮读书了,明帝就觉得心头一片敞亮,她欢快地下箸夹菜,一顿饭用得甚是满足。
午膳结束,知州带头恭送明帝起身,明帝带着凌影返回了这几日起居的后院前厅。刚一进小院子,小莫就迎了上来,把两封私信递给了她:“宫里的来信,这封是早上送来的,这封是刚刚才送来的。”
明帝接过信来,先看了下封口处的徽记,见两封都是个古体“丽”字,立刻就激动起来,等不到回房,站着就把早上的那封给拆开了,映入眼帘的是江澄端丽的字体:
陛下在上,臣侍江澄欺瞒陛下,过错昭然,无可辩驳,请陛下降责。无论圣罚如何,臣侍都绝无怨言。
一盆冷水泼得她浑身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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