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待

　　“他对你干什么？”欧阳曦问。

　　“比如勾搭我，非礼我之类的？”苒苒眨眨眼。

　　“不怎样，”阿曦漫不经心答道。

　　苒苒听了不禁大失所望，只听他继续道：“也就随便跑去跟他打个架、拼个命而已。”

　　“打架拼命都能这么随便。”苒苒马上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完又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特别容易出各种乱子。”

　　欧阳曦看着她，品着她话中的意思。

　　“真的觉得有些烦了，也有些累了。我想离开这个小地方。和你一起。”她不想被他看出什么来，随即说道，而且着重强调了最后四个字。

　　阿曦点点头。“总得先找到那张地图缺了的那几块。”似乎两个人之间已经默认了，如果哪天离开这里，就是跟着地图的方向走。

　　“去大漠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去中原，免不了你要变成领路的专家，我要失去很多自主探险的乐趣了。”苒苒说出了心里话。她连这都想好了，看来独处的那些时间果然没有白费。

　　欧阳曦看着面前这个有时候会突然变得很有主意的女人，幽幽道：“嗯，我也不想这么早回去。反正中原一直在那儿，跑不掉。咱们又有地图…… 虽然是张不完整的地图。”

　　“我大概知道缺的那几块在哪里了。”苒苒道。

　　“在哪里？”

　　“你跟我来。”

　　她带他走到井口，指着井里面对他说：“就在井口往下面一米半的地方，是被刻在井壁上的。头一回下井的时候我还奇怪了一会儿，但没有细想。结果直到今天才把两件事情连起来。”

　　“我下去看看。”欧阳曦说完便抓着那许久不用的把手爬了下去。

　　“我去给你拿根蜡烛。”苒苒说完去了厨房。

　　欧阳曦下井后，在井室中仔细地研究了一会儿那井壁上的图案才回到地面。

　　“看来又是一个小小的工程。”

　　“嗯，那里一次只能呆一个人，你的手又腾不开，得用绳子绑着才能用两只手去印那些图案。一只手完成不了。”

　　“其实也不是很难，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欧阳曦沉着到。

　　井壁很暗，那些图案被印在光线不是很充足的位置。欧阳曦身上绑着绳子，吊在井室之中。他将蜡烛摆在井壁其中一个把手上，将带下来的一张纸贴在井壁上，另一只手中举着一支笔，在差强人意的光线下慢慢地工作着……

　　苒苒时不时地出现在井沿处，问他进展得如何。从井中传来的回答总是：还差一点。

　　等到欧阳曦终于满意地爬上井沿的时候，看到苒苒刚好从院门口处朝自己走来，手里拿着一封类似信件的东西。

　　她从衣袖里掏出一张轻巧的丝巾，用它贴心地从他的额头上擦去了渗出来的一滴滴汗水，并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有些皱了的纸片，将它们放在了回廊上。

　　欧阳曦去冲凉，苒苒慢条斯理地在回廊的小桌子上准备茶与点心。桌上放着欧阳曦刚拿上来的那些纸，那张不完整的地图，以及苒苒原先手中的那封信件。

　　清凉的绿豆糕摆在了盘子里，还有自己炒熟的南瓜籽，刚学会腌制的酸梅。因为已是午后，苒苒跑了一壶花茶。她发现午后喝绿茶，晚上总是容易失眠，睡不着。她一睡不着就会止不住地想起很多事情来，一些过去的回忆又会再度浮现到她的脑海中。但现在每次脑子里一帧帧的画面越过的时候，她都会想起欧阳曦。他在她生活中的再度出现令她心安不少。

　　但为了爱惜自己，她决定午后不再喝绿茶，而是改饮用花茶。因为花茶不会让她过于亢奋。

　　阿曦脖子上挂着拧干的布巾走出来，苒苒看着他脖子下面露出来的一点健壮的胸膛，有些脸红。

　　“别瞎看。”被他发现后，好意提醒道。
　　“切。”她不屑地别开脸，撅撅嘴。

　　他们开始喝茶，拼地图。果然，苒苒的猜测没有错。地图的主人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样的方式来给地图保密。一部分图纸留在密室中的矮柜里，而另一个部分却刻在了井壁上。就好像他要确定这个人是真的有心能够找到井中的密室，并且有足够的好奇心与毅力去发现这张地图的真实用途以及缺了的那个部分似的。

　　欧阳曦一点一点地拼凑着地图，苒苒则在一边饮茶吃点心，看着他认认真真的样子，觉得很好看。

　　等到终于拼好以后，他抬头看见苒苒正在看那封信的内容。他将地图递了过去，好奇她在看啥。

　　苒苒结果地图，顺手将信件给了欧阳曦。“阿隐要在家里请客，还很发了很可爱的邀请来。你要不要露个面？估计到时…… 大家都会在吧。他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她口中所说的的大家，就是小时候在灰兔胡同尽头空地上玩的那群小伙伴们。

　　慢慢长大以后，他们之间的见面次数越来越少，极少有机会全都聚在一起了。

　　阿曦说：“你先看看地图。”便接过那封信件看了起来。苒苒也翻开手中的那一整张被欧阳曦黏在一起的图纸。

　　这张图纸与原先那张只有一部分的图纸比起来，竟一下大了将近两三倍有余，而且在后来拼凑起来的部分里，还写着很多注释，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苒苒能看懂的西域语言，也夹杂着一些汉字，大多是一些地名。

　　那句标出地图真实作用的话也完整了：这是一张通往宝藏的地图。

　　宝藏。缺掉的那个关键词就是“宝藏”。

　　“宝藏？”她眼中冒出兴奋。
　　“宝藏？”欧阳曦从信件中抬起目光，看着她的表情，问道。
　　“嗯，这是一张通往宝藏的地图。”
　　“什么宝藏？”
　　“没明写。”
　　“说不定是骗人的。”
　　“可是密室和山洞确实存在。”

　　欧阳曦不说话了。苒苒兴奋得两眼闪烁，“我们去寻宝吧？我确定不去中原了。”

　　他喝了口茶，“不如先想想要不要去阿隐家。”他有点不情不愿的样子，似乎对所谓的寻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我是肯定要去的，很长时间没有和大家都聚在一起了，我很想念他们。除了前段日子和予幽予玄两姐妹有过交集，其他人真的好久没见了。进宝原先答应来看我的，也没来过，想毕也就是说句客套话。还有那个龅牙阿明，你还记得吧？他从清州回来了，现在和进宝两个人一起在清闲衙门当差。”

　　苒苒一时停不下来，欧阳曦听着也渐渐有些被触动了被自己深埋在脑海里的记忆。这些都是他曾经天天玩在一起的小伙伴。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欧阳曦有些担心，他不知道自己能否面对这些昔日里的朋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更为在意他们这些人对他的看法，因为毕竟他们不是完全不相干的旁人。而且在他得知自己是孤儿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了。

　　“阿明去过清州？”他顾左右而言他。

　　“是啊，他回来是为了照顾家里人，才留在火镇找了个差事的。还是进宝帮他引荐的。进宝你总记得吧，那个口无遮拦的小孩，但老是被你欺负。”

　　“还不是因为他总欺负你？”

　　“是了是了，曦哥哥最好了。”苒苒为了让阿曦答应和她一起去见小伙伴，语气软糯起来，撒起娇来连她自己都不习惯了，浑身一个激灵。“去呗？去呗？”她怂恿着。

　　“嗯。”阿曦一如既往地不情不愿，但还是答应了。苒苒雀跃。“等回来以后，我们就着手计划去寻宝的事情。”

　　“如果真的去，我就把中原赚的银子全都交给我的父亲。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总得先把老头子给安顿好了。”阿曦正经道。“你呢，有何打算？”

　　“我的父母不需要银子。”苒苒答，她想了想，道：“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离开了。”

　　“那怎么行，总要告诉他们的。”欧阳曦不赞成她悄悄离开的打算。

　　“那我给他们留一封信。”

　　“至少也得这么办。”阿曦这才满意了。

　　接下来几日，两个人一直在屋里研究地图。

　　他们时常去那个镶着一块巨大水晶，光影烁烁的山洞，也就是苒苒现在的秘密私人浴室里，寻找一些新的线索和蛛丝马迹。地图中标出，洞穴的周边应该还有一些出口，其中的一个出口，便是地图上的那条主干线的吻合与延续之处。

　　除了找到几个类似于储藏室的小洞穴之外，他们并没有更为重大的发现。直到苒苒在石床下面摸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用手左右摸索了一番，再往两边扳了扳，石头动了，随即，洞穴另一端一处位于石阶之上的门洞应声开了，从外面照进几道斜斜的光线来。

　　这一处应该就是洞穴的另一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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