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天

　　刹那间，枝头上的乌鸦就少了大半，在那群乌鸦待着的地方，有一块五彩的石头正悬浮在上空。石头就像是那些乌鸦的生命之源，让剩下那些乌鸦的鸦叫愈发响亮。

　　“五圣石！”连夜大喊道，“把它取下来！”

　　还未趁众人反应过来，荣悦便猛地转身望向了树顶，就在他准备行动时，身后又袭来一道风刃。

　　他扭头，发现不知何时门框上竟已裂了一条大缝。

　　而那些空气利刃又是从哪里来？

　　唯一的答案就在拱门的背后。

　　连允架在荣悦脖子上的风涧又深入几分，剑刃上已经染上了些许血丝。他冷着声音问道：“荣悦呢？”

　　“荣悦”笑笑，把脖子扭过来，又耸了耸肩，一脸的风轻云淡：“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

　　“在那片雾林里，我抽出了他的魂魄，夺走了他的身子。这些乌鸦喜欢吸食人的生气，相比那叛徒的生魂如今已经被当作它们果腹的食物了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听出了“荣悦”话里的意思，而此时此刻，待在这具躯体里的灵识不是临天阁还能是谁？

　　连允还没发起攻击，那一道道风刃重新狂暴起来，直直向着“荣悦”的身体刺去。

　　下一秒，拱门“噗通”一声倒下，同时扬起了一阵灰尘，瞬间模糊了人的视线。

　　还没有看清来着的面容，连允就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他看见远处有几个小小的身影不停地在那人的肩头蹦跶，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幸亏当初在宋城让那几只鬼娃娃给咬上了一口，如今屠城顺着他与鬼娃之间的联系一路寻了过来，而对方似乎用陀山族的血液催动了这片空气，因此空气才能化作利刃解决掉这群烦人的乌鸦。

　　那些个鬼娃娃见到连允似乎比屠城还要激动，他们个个争先恐后地向着连允扑来，还有一只路过“荣悦”的时候狠狠地在对方的小腿上咬了一口。

　　跟在屠城身边的是郑南恺，两人完好无损地和众人汇合到一起，连允心里的石头也总算落下了一半。至于剩下的那半，他看着“荣悦”收紧了手中的风涧，但手却有一丝颤抖。

　　“荣悦”一脸不以为然，甚至转过身来，让风涧更加深入自己的脖子，笑着问道：“小允，你敢下手吗？”

　　“为什么不敢？”

　　“你还记得树神吗？那个为你死去、可死得毫无价值的树神。”对方的语气毫无波澜，“荣悦这条命，当初可是被树神救过好几次。”

　　单单听到“树神”二字，连允的心里就猛地一紧，他下意识地放松了握剑的手。这小动作被一旁的孔君丹给察觉了，孔君丹立马上前，毫不犹豫地举起他的龙牙，抬起一脚就踹了连允手上的剑，在“荣悦”的脖子上用龙牙取而代之。

　　“他不敢下手我敢。”孔君丹笑道，“我跟他不一样，没有那种妇人之仁。是不是杀了你，散了你的魂魄我们就能回去了？”

　　“荣悦”一挑眉，好像对孔君丹的行为举止很是不屑：“孔泉，你难道就不可悲吗？”

　　孔君丹一愣，从来没有人知道他最初的名字叫作孔泉。而“荣悦”的可悲二字似乎激怒了他，孔君丹一个用力，荣悦的身子立马尸首分离。那颗脑袋在地上滚了一圈，一对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孔君丹。

　　“这里的人，全都是可悲的。”他说，“物以类聚，你们都是失败者，因为失去，所以才聚到了一起。”

　　临天阁说得没有错，失去家人、爱情、国家甚至是生命，他们这群人的生活中处处都有失败的存在。不止是孔君丹，商战与郑南恺貌似也有些动怒，屠城和连允虽没有任何动作，但凝重下来的表情，让他们的心情一下子显而易见。

　　“你们不要听他的蛊惑啊......”唯有钱茂霖仍旧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他看着众人忽然沉重下来的脸色，瞬间有些乱了阵脚，“他在骗你们，我......我虽然失去了师傅，但我还要很多其他人啊。我师傅曾经就告诉过我，人总要失去些什么，才能得到些什么。一开始我还不理解，但直到前段时间我才明白了，我师傅也许是拿他自己，给我换来了下一段与先生他们的相遇......失去不是坏事，它有可能是下一段路程的开始......”

　　钱茂霖说着的时候，屠城催动了周围的空气重新凝聚成了一把把利刃。利刃在临天阁附身的身体上划出了无数道伤口，虽然是荣悦的身体，但终究是一具没了灵魂的躯壳，没什么好值得在意的。

　　没有了容器的灵识逐渐被逼出了体外，临天阁的灵识飘忽在半空中，在众人看来就是它就一片泛着淡淡金光的云雾。
　　让他们明白了有时一个好看的外表，的确能迷惑住人，就好似临天阁的本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没有地方可去的灵识在空气中肆意扩散，即使被人团团围住，他丝毫没有半点慌张。

　　他们脚下的地板开始颤抖起来，身边的杂草和树木在顷刻之间开始快速生长，树枝上侥幸活着的那些乌鸦扑腾着翅膀，它们腾空而起开始声嘶力竭地鸣叫。

　　忽然，宫殿的避免出现了一条裂缝，随即跟着第二条、第三条......一条一条愈演愈多、愈演愈大，直到最后耳边传来“轰”的一声，四周的墙壁轰然崩塌，扬起一阵巨大的灰尘，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在混乱之中，连允迅速上前夺下了那块浮在空中的五圣石，而当灰尘散尽的那一刹那，一行人终于看清了宫殿外的模样。

　　这座宫殿不知何时已经被成千上万的巨兽团团包围，六人站在中央，就好似沧海一粟，渺小到任何一直爪子都能将他们擒住，作为俎上鱼肉把他们一举击败。

　　数不胜数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张张面孔都十分狰狞。那些巨兽露出了它们的獠牙，个个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只要临天阁一声令下，立马就会扑身上来。

　　钱茂霖在商战的搀扶之下缓缓起身，他重新握住了他的扶风剑，虽然害怕，但至少如今大家都在一起。

　　“茂霖。”连允没有回头，叫了他一声，“腿还撑得住吗？”

　　钱茂霖“嘿嘿”笑了两声，打趣道：“还好我小腿粗。”

　　话这么说，只有钱茂霖自己知道那条腿仍旧是无力的，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拖了后腿，比起他们这个团体的死活，他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说完，钱茂霖环视了周围一圈，他感叹自己幸亏没有那密集恐惧症，不然看着如此多的巨兽在他们身边布成的这张天罗地网，他必定会坐在地上起不了身。

　　不过他们现在这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即使是这种几乎没有胜算的情况，他们这里也不免有过于乐观的人。孔君丹坐在三足六尾兽的背上，他的坐骑已经变幻出了最大的模样，也不过他们眼前最小一只神兽的一半，他笑了笑，用手摸了摸他脸上扎拉的胡子，说：“这数量可够多啊。”

　　连允问道：“你准备负责多少只？”

　　屠城接话：“给他一半吧。”

　　屠城一句说笑，孔君丹倒是当了真，皱起眉头，语气严肃反问屠城：“剩下那半给你怎么的？”

　　商战在一旁听着，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笑起来，他撩起了他的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纹蔓，同时紧紧握住他的鹰止爪，警惕地看着四周。

　　连允打住了差点儿杠起来的孔君丹和屠城，横插在两人的中间轻拍了屠城，又狠狠瞪了眼孔君丹。

　　临天阁的那团灵识逐渐升高到了众人的头顶，他宏厚的声音传至了每个人的耳中：“放弃吧，你们没有胜算的。”

　　连允抬头望着他：“你也知道我们其实是没有退路的。”

　　“但至少可以失败得轻松一些。”临天阁说，“努力了但是失败了，你们不觉得可笑吗？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找到了五圣石的碎片，又遇到了多少危险，身边死去了多少人，到头来还不是无用功？退与不退，结果其实是一样的。”

　　连允微微勾起了嘴角，对临天阁的话也不甚在意，他慢慢抬起头，毫不示弱地直视那团灵识：“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就很讨厌你？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开始。”

　　“我知道。”

　　“你什么都知道。”连允说，“那你肯定也了解我的性格。”

　　“也是。”

　　说着的时候，连允手中的风涧和屠城紧握着的白水逐渐变幻了模样，原本一黑一白两把剑，渐渐趋同，直到最后演变成了完全相同的模样，屠城忽然感到剑散发出的力量猛地增强了好几倍。

　　“你在干什么！”屠城倏地朝连允大喊。

　　“它们本就由我的鹤骨所铸，现在我不过是将它们和我一同化了。”

　　“那你现在就是剑亡人亡！”

　　“没关系。”连允风轻云淡地说道，“握着白水的可是你。”

　　连允心里莫名的笃定，而他们周身的巨兽却蠢蠢欲动。

　　一直到临天阁冷哼了一声，那数万只巨兽在刹那间向着他们六个人铺天盖地地涌来。这场看似毫无胜算的战争在不经意间被挑起，在他们冲上去的瞬间，连允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站在了很远的天边，他的肩头站着一只红隼，悲伤的神情恍惚间传递到了自己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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