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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澜
“谢公子!”看见谢濯和旺久过来,钱二婶老远就兴奋地招手。
像是忘了上次的尴尬那般,她熟稔招呼:“快过来歇一歇,这树下凉快。”
迎着那些兴奋与探究并存的目光,谢濯保持微笑,礼貌点头:“钱二婶。”
钱二婶脸上的笑意更甚,对着周围的人介绍:“这就是新来的谢公子,来咱们村体验生活来了,瞧瞧人家这气度,就跟天上来的神仙似的。”
谢濯:“婶子谬赞了。”
他先发制人道:“大家聚集在这里,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话毕,空气中呈现出诡异的安静,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只眼睛都是戏,却无一人开口。
最后还是钱二婶打破尴尬:“害,都是一些脏耳朵的事情,谢公子不听也罢。”
人群里有人点头。
谢濯愈发好奇,故意问道:“我今晨闲逛的时候,见到某条小路上有血,和这件事情有关系吗?”
钱二婶点头又摇头:“不好说。”
谢濯:“哦?”
钱二婶支吾:“人家是镇上的……还有县里的……”
有人受不了这种遮掩,干脆开口:“镇上的捕快来快活,被人看到磕破了头,现在还昏迷着呢,不知道会不会死翘翘。”
口子一开,其余的人也热闹了起来。
“什么磕破头,要我说啊,明明就是马上风。”
“对对对,我也觉得是这种,不然哪有人磕个头就昏迷不醒的啊,他还是个捕快,身强体壮的,更不可能了。”
“那血呢?我听说那地里的血可不少,谢公子不是也看见了吗?”
听得正起劲,结果突然被点到的谢濯:“……”
他模糊道:“我就看见了一些红色痕迹,具体的不太清楚。”
“是吧,那血老多了,泥巴都被拌成红色的,马上风哪里会来那么多血……”
谢濯:“……”他的意思倒也不是这样。
“难道那血不是他的?”
“嚯,你还别说,西村不是经常闹鬼吗?你们说,他会不会是被鬼上身,然后自己把自己给割死了?”
“咦,那得多疼啊。”
“听说被鬼上身以后就感觉不到疼了。”
“吓死个人了,我家在那边还有一块地呢,你们这说的,我都不敢一个人过去了。”
“你还自己种?几顿饭钱包出去不就行了。”
“是吧,我老早就说过她了,她非不听,就是觉得自己弄得更好。”
钱二婶聚精会神,盯着每一个人的嘴巴。
话题逐渐跑偏,在这场八卦里,谢濯和旺久陷入了败阵,完全被忽视。
直到钱二婶一行人讨论起了婚配的问题。
“李家那个姑娘不行,又瘦又小的,一看就没福气。”
“可问题是除了她,这东村的姑娘谁肯给别人做妾啊?”
“那你也要看看娶人的是谁啊,钱守亮一个泥巴里面钻出来的,人家给他做妾图什么?”
钱二婶见谢濯一直礼貌倾听,胆子大了一点:“就是,你换一个人,就比如谢公子,他要是想纳妾,啧啧,这十里八乡的,怕是都要抢了打起来。”
谢濯:“……”
其他人试探着开口:
“谢公子也来了好几日了吧,有看上的吗?”
“哈哈哈哈,你这话真是问得笑死个人了,人家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能看上这些黄白菜?”
“谢公子看不看得上的另说,倒是看上谢公子的,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个。”
“谁啊谁啊?我前几天风寒又发了,坐在家里都没听说过。”
“钱德旺家里的老幺,那姑娘叫什么来着,我记不得了,昨天还在打听租地的事情呢。”
“租什么地?”
“谢公子那房子不是钱德福的吗?周围的地全部荒了,那姑娘想去租一块来着,这么明显的心思谁还能不清楚。”
“丢死个人了,这要是我家的,打一顿丢出去喂狗算了!”
“你也说了是你家的,人家钱德旺家一辈子就靠着这种事情发财,不搞出点动静才稀奇呢。”
“别说钱德旺家的了,就文娘捡来的那个小姑娘,长得好看,做事又利落的那个,我都在那房子外面撞见好几回了,她还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是去找猪菜的,笑死,就宋流萤那个泼妇,能让她在那里讨?”
“还有柳林家的老二,脸上有块疤那个,我听到过她在那房子后面的树下偷偷摸摸发情呢,不要脸死了。”
“怪不得几十岁了还没人要,真是羞死个人。”
……
一直嫌弃房子周围过于冷清的谢濯:“……”
他怎么一个都没看见过?
旺久也错愕,他一直以为村里的人对他们没有兴趣来着。
八卦还在继续,有胆子大的将话头引到了谢濯身上。
“谢公子成亲了吗?”
霎时间,空气冷凝,一种夹杂着压抑,又隐含着期待的气息诡异流淌。
旺久甚至觉得他听见了所有人的呼吸声,那节奏缓慢,却又很深,似乎连太阳都沉了进去。
直到谢濯轻快地回了一声“没有”,他才又重新看见了刺眼的光线。
钱二婶面色红润:“谢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谢濯态度随和:“合眼缘的就好。”
有人试探着问了一句:“谢公子家是哪里的啊?怕是早就定下了门当户对的小姐吧?”
谢濯笑着:“东南边做生意的,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就好。”
家在北方,服侍官宦人家的旺久:“……”
谢濯的身份让钱二婶少了一些兴奋:“谢公子看上去像是家里做官的。”
谢濯遗憾:“哎,原是有的,可惜后来被免了。”
旺久:“……”老爷、少爷们知道您这么诅咒他们吗?
谢濯继续:“还连累到我,连科举也不能参加,以后怕是只能做点小生意度日了。”
旺久:“……”呵。
钱二婶的心情彻底淡淡:“谢公子和大家聊,我想起家里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
钱二婶走后,剩下的人也零零落落散开了,最后只剩下那个来省亲的余婶,他们在黄婶家里见过。
余婶迟疑:“谢公子家是东南哪里的?我有个亲戚去那边做生意,许久没听过他的消息,不知道您会不会知道一些?”
胡编乱造的谢濯:“……”
他硬着头皮开口:“抱歉,余婶,我自小便被送到西北学习,东南那边的事情不太清楚。”
“这样吧,你把你亲戚的名字告诉我,我差人替你找一找。”
余婶连忙摆手:“别别别,我就是随口一问,一个欠债跑路的小流氓,够不上格麻烦您。”
兴许是谢濯释放的善意让余婶感动,她见四周没人后低声道:“村里都传你是大官家的公子,好多人想把姑娘嫁给你,钱二婶就是其中一个。”
“她家里也没事,急着走人是嫌弃您不是官,要回家给她姑娘应下亲事呢。”
“听说县里的大官来说过,她当时觉得您更厉害,就暂时没答应,但看现在这副样子,怕是没得跑了。”
谢濯看着眼前和善的妇女,和那日黄婶家里的样子很不一样。
余婶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不好意思道:“我是嘴巴碎了一点,但不是个心坏的,那钱二婶骗了我,我现在不怎么和她往来了。”
说着忍不住抱怨起来:“她跟我说宋流萤偷了她地里的菜,还故意放狗咬死了她家的鸡,结果后来我才知道,宋流萤根本就没有养狗!”
“她就是不爽宋流萤给她耕地还要收钱,故意说人家坏话呢。”
谢濯不解:“宋流萤为什么要给她耕地?”
余婶不在意道:“都是这样的,东村的地包给西村的耕,一亩地十文钱钱。”
谢濯不知道十文钱是什么概念:“是太高了吗?”
余婶笑起来:“高什么高啊,去镇上打个零工,一天也最少能有个二十文钱呢,宋流萤他们累死累活的,不如人家躺半天。”
她又嘴贱道:“怪不得他要去卖呢,这钱都够干啥的啊。”
谢濯笑容微顿,很快又自然道:“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不出去找事情做,而是选择耕地呢?”
旺久也有同样的困惑,人又不是树,长着两条腿,想走就能走啊。
余婶支吾:“就是……他们都是些没能力的,出去找工没人要,就只会干点地里的力气活。”
她堆起笑:“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谢公子你们慢慢游。”
看着余婶匆忙离开的背影,旺久困惑:“有力气就能做力气活,怎么会找不到事情做呢?”
谢濯若有所思:“去黄婶那里。”
清净的小院子里,几只小鸡啄着米。
旺远在凳子上坐立不安,见到谢濯后起身:“少爷。”
谢濯“嗯”了一声:“黄婶呢?”
旺远尴尬:“在煮饭。”
谢濯稀奇:“那你还不回家?”
旺远低下头:“她、她让我今晚一定要留在这里吃饭。”
旺久打趣:“该不是要给你介绍媳妇吧?”
旺远红了脸,不说话。
旺久睁大眼睛:“我都没有!”
旺远难得回击:“我是哥哥,先成婚是正常的。”
旺久气死,看着谢濯:“少爷,我也要!”
谢濯:“……”
他冷笑:“你当我是月老?”
“谁是月老?”黄婶听见动静后走了出来,“原来是谢公子。”
谢濯微微躬身:“黄婶。”
黄婶让他们坐下:“谢公子是来喊旺远回家的?”
谢濯摇头:“自然不是,旺远就借给黄婶了,想用多久都行。”
黄婶大笑:“晚饭过后就还你。”
谢濯没有迂回,直接进入他关心的问题:“黄婶,我记得您先前说过,宋流萤是为了西村的人才选择留下?”
黄婶点头:“是啊,他要是想走的话,机会多得是。”
她奇怪:“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谢濯解释:“今日我在村口遇到钱二婶一行人,听他们说起来,西村的人因为找不到工,所以承包了东村的耕地,一亩地十文钱,这是真的吗?”
闻言,黄婶的表情沉重起来,她思考了一会儿后开口:“你要是能帮流萤他们走出去,我就告诉你,要是不能,就不必自寻烦恼了。”
另一边,钱二婶家,媒婆正春风得意走出去。
钱二婶靠着凳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得亏有人多问了一句,不然我这官老爷的岳母名头说不定就得丢了。”
想起谢濯,她不爽道:“看钱德安两口子那忙前忙后的样子,还以为会有点背景,没想到就是个不中用的花架子。”
她的丈夫躺着抽杆烟:“我都说了,越是这种人五人六的,越是没啥本钱,都是虚的。”
钱二婶没理他,她看着自己心不在焉的女儿:“嫣儿,你可是要做官夫人的。”
张嫣想着年轻英俊的谢濯,又想着自己即将去给老头做妾,郁郁之色难掩:“我知道的,娘。”
仪表终究不能当饭吃,她要是想出人头地,就必须得做官夫人。
钱二婶心情稍好:“想一想就算了,别做什么出格的,你也不想像二舅舅家的钱莹那样,嫁给个泥腿子流民吧?”
张嫣当即露出嫌弃的表情:“路过都是臭的,也不知道莹莹姐怎么能受得了?”
钱二婶示意她小声一点:“我们能有今天的舒服日子,可少不了你莹莹姐的功劳。”
张嫣偷笑:“莹莹姐吃苦,我享福。”
钱二婶也笑:“是啊,以后还有更多的福呢。”
她开始幻想以后穿金戴银、作威作福的日子:“到时候就找些人把那个小贱人给轮了,看你二表哥还念不念他。”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心悦过。
张嫣一直怨恨宋流萤那张脸:“何必等到以后,现在不就可以吗?”
她偷偷见过,谢濯逗弄宋流萤,当时就心里恨极了。
钱二婶本是兴奋了才冲动说出的话,经张嫣一说真正起了心思。
张嫣还在说着:“那谢濯不是官,没本事去查的,况且,宋流萤一个大男人却长得跟个狐媚子一样,就算我们找的人被抓到了,说是他主动勾引,收了钱的,不就行了?”
钱二婶心思一定,起身:“我去找李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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