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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二)
是夜,月明星稀。
形单影只的吶蛾扑扇着有气无力的翅膀对着夜灯做着最后的冲击。微凉的风将它一次又一次的吹离近在咫尺的目标,而丝毫吹不灭俞时二的心潮起伏。
遭受诅咒的古镜。
师父在饭桌上的话令他非常在意,在辗转反侧几个小时之后,依然心绪难平的他回到了博物馆的门前。与白天清爽的装扮不同,他套上了能够遮住半脸的口罩。
“老天保佑,不要被人发现!”时二双手合十给自己壮胆。
三更半夜私闯博物馆,要是被抓到的话不好会被认为是非法入侵或是盗窃,到那时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他鬼鬼祟祟的从值班室的窗口伸出半个脑袋,心脏在他的胸膛里跳的咚咚作响。简直就像港片里的绝世神偷一样,第一次“做贼”让他着实感到忐忑与窃喜交织。
时二不动声色的把开着一小条缝隙的窗户拉大轻轻掀起窗帘的一角,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
“真是天助我也!”值班室里的两位工作人员看来是趁着无人查岗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了一个痛快,此刻正分别倒在沙发和转椅上鼾声如雷。房间里横七竖八的扔了一地空酒瓶,时二兴奋的在掌心砸了一拳,翻入屋内。
他踮着脚尖,蹑手蹑脚的在易拉罐组成的迷宫之中穿行,生怕弄出一点响动。门禁卡就这样大大方方的挂在墙上,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得手了。
“再来一局啊……”酣睡中的工作人员砸了咂嘴,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呓语。
他被这突然的响动吓得猛地一退,被踢倒的酒瓶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滚动声音。
糟了!
心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下一秒就会破喉而出。
所幸工作人员的鼾声只是稍有停顿,时二握紧汗湿的拳头乘机溜了出去。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俞时二被包裹在软软的黑暗中,镜中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着预料之中的平和。
“古镜的前几任意外死亡是怎么回事?”他开门见山的提问。
“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镜中人故意绕开了他的发问,转而讲述起那如烟往事。
“你不要……”
“一个海族的公主,喜欢上了自己的嫂子,一个有着最凄美的鲛族血脉的女人,她也被称作鲛妃……”镜中人的话语不容反驳的摄取了他的心魂,他想要移开视线却无能为力。
“不论何时你都只是一个旁观者,无论你想要知道什么,且只看着便可……”镜中人的声音继续从遥远的黑暗中传来,由远及近,由古至今……袅袅。
俞时二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里,宽大的走廊上,一位女子靠在柱子上,宽大的鹅黄色绣鸾女史官袍随意的披着。秀丽的面庞上翠绿色的眸子自成一股忧愁。女子对面是一面镜子,慢慢的,女子眼光婉转,镜子的另一面仿佛显现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稚嫩脸庞,华丽的玲珑裙,亦是看着她。
仿佛有一声听不见的轻叹响起,伴随着竹筒的敲打声,女子慢慢开口。
“是什么时候,你变得顽劣不堪,有恃无恐?”
镜子里的女孩回答道:“六岁时,青阳殿内,母妃病亡之后。”
“你又是什么时候,变得成熟可靠,胸藏沟壑?”
女子仿佛想起了什么,轻轻地道:“一十六岁时,无云崖,鲛妃中箭坠崖而亡之后。”
容妃圣宗皇后明丽清于青阳殿染恶疾而亡,我是芊芊公主。
鲛妃睿宗皇后云轻羽于天雨殿遇刺客而亡,我是天御馆女史端木芊。
他在哪里?
她又是谁?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时二努力瞪大眼睛想要把女子看得更加清晰,然而眼前的画面却翻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模糊,最后旋转交替融合成一片黑暗。
“ 降秋,降秋,你怎么了!”有一个人拍着他的背。
好吵!她在叫谁?
时二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身边的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有一些茫然,刚刚自己还处在那个昏暗的博物馆展厅中,怎么一眨眼……
身旁着淡蓝色宫装外披翠水薄烟纱,头挽随云发髻的女子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降秋你没事吧?”抬首,对上了一双关切的眸子。
“你一个人来寻公主半道上遗落的珠钗,可有小半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我不放心偷偷的回来找你,你要没有事的话咱们快走吧,再迟可就要误了寿辰了。”
"啊好……"他稀里糊涂的跟在女子的身后。
海界,天悦十二年,圣宗40寿诞,龙临殿。
海域皇宫坐落与七海交汇之处,大墟前临之地。海界第一王朝初期,有碧海金睛兽坐化此地,灵气充沛,归墟龙火环绕,易守难攻。第一王朝太祖纳谋士天龟老祖之策,令七海巨鳌化山柱撑持七海之水,能工巧匠日以继夜筑城,方得水晶王城。每逢七海大事庆典,水晶宫可劈波开浪漂浮海面之上绵延千里,万民同乐,九界来贺。后经葵朝,燹朝,鲛人天国,溟朝四朝更替,来到龙族端木氏称霸,虽有大战,但是水晶宫依然屹立不倒。
广和广场上,二十四华表分列两旁,各自刻有海域二十四氏族图腾。七十二石阶而上龙族独立,圣宗居中龙椅之上,宫妃皇子公主王族分坐两旁。华灯招展,两棵参天海魂花树上金碧辉煌。青色花朵使花树如同两根参天玉柱,广场中部官民齐聚,张灯结彩。
时近傍晚,七海平面被如火落日霞辉染成赤橘,繁星璀璨。龙族华表上,象征着吉时的钟火熄灭。万余海界臣民,九界权贵,能人异士鸦雀无声。司礼监陈貂寺捧旨而出,宣达圣意。
圣宗着碧蓝龙袍,头戴龙族七海水晶冠,看着脚下的盛景,不由得响起了20年前,自己拉着那个人的手也是由这条御道匆匆入宫,那一天,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天佑,他成功了。他成了圣宗,她也成了容妃。眨眼一瞬,20个元会过去了,他也40岁了,又来到了这盛典之时,她却早已不在了。
“清儿······”他微弱地呢喃着,手攥着龙椅,他猛地站起来。“芊儿也成年了,清儿,再多等朕一会。”他心里想着,举起了酒杯。
“祝陛下万寿无疆!”
祝词声此起彼伏,他将酒一饮而尽。今日,他要以5个儿子的献礼作为夺嫡的开始。
歌舞,曲艺,赋诗,献礼,来至宴会高潮,四位皇子与公主皆来到广场中央。伴随监礼太监的一声“请,众皇子献礼!”随宴之人无不瞩目,因为他们深知,这次的献礼极大地关系着太子之位。
“儿臣有天麟兽麟角一对,献于父皇,祝父皇永享长寿。”大皇子端木天明道。天麟兽乃海界最毒之兽,血,肉,鳞片皆毒,唯有一对弯角乃最能延年益寿之物。但是天麟兽极其稀少,战力最强,无处可寻,端木天明为讨圣宗欢喜竟能寻到此物。大臣皆议论纷纷,端木天明更是骄傲溢于言表。
“天麟兽角想不到会在我朝现世,朕记得上次出现还是龙朝初年太祖年间。”圣宗大笑道“朕虽人到中年,但有此物添彩,朕十分高兴。来人啊!”圣宗一挥手,那对古铜色的弯角被呈了下去。“赏天明碧血珊瑚树一对。”
“谢父皇隆恩。”
众人面面相觑,这第一个礼物就如此珍贵,后面几位皇子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献上。
二皇子端木希慢慢走上,二皇子出身庶妃,体弱多病无心皇位,所以只是献上了一副古画。圣宗亦是笑纳赐了一只琉璃壶下去。
三皇子端木殇手执一副画轴上前行礼。
“殇儿,你也是有古画送给朕吗?”圣宗笑着抚须道。
“非也,二哥所献乃溟朝画仙之作,儿臣没有如此贵重函涯之物。”端木殇道。
“哦?那是何物啊?”
“回父皇,此画乃是我海界宛州之玄铁矿脉图。”
“什么?”圣宗眯起了眼睛。
“玄铁矿啊,那可是铸造神兵利器的矿物啊!”“宛州可是我朝最贫弱且民风凶悍之地啊!”
端木殇缓缓展开画轴,一一讲解。”宛州素来是我海界7州最穷之地,只因气候恶劣,不能进行大部分的开发。但是宛州之鳞兵最为骁勇善战,我朝又不得不花费大量税收养之,久而久之变成了恶性循环。所以儿臣这几年走遍宛州,终于发现了宛州地下庞大的玄铁矿资源。父皇可令宛州之民开采矿石,自给自足。“
“好,好,好!”圣宗拍案而起,举起酒杯。“殇儿关心民政,为我海朝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啊,来,群臣随朕敬殇儿一杯。”
“儿臣不敢!”端木殇急忙跪下。
“欸!”圣宗上前一把扶起端木殇“这杯酒,你当得起!”
礼轻意重,端木殇深知,这杯酒的回礼,其意义比先前的一些宝物更加重大,便领旨举杯饮下。此时大皇子脸色分外难看,握着酒杯的手青筋毕露。
“淳儿有什么礼物要送于朕啊!”圣宗终于仔细看着眼前的四子,她的儿子。
这些年,他未曾把军国大事交给他一件,只有些鸡毛蒜皮的民生给他处理。朝内传言,龙生五子,四子天幺。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儿子府内的文件堆积如山,不是不知道这个儿子胸藏沟壑。但是,玉不琢,不成器。他最爱她,芊芊是公主,太子位于她无用。但是端木淳,是他们的儿子,就必须要承担这一切。
“儿臣无礼献上。”端木淳跪服在地,看不清脸色。
群臣哗然,无礼可献,这四皇子是自寻死路吗?端木芊在一旁早已面露土色,她早已告知四哥此次献礼马虎不得,事关立储。难道是······?慕然,她想起一人,顿时浑身冷汗。
“无礼,难道还要朕赐礼于你?”圣宗摇晃着酒杯。“有意思!”
“正是如此,儿臣有一心爱女子,想娶为王妃,愿父皇赐婚!”
“荒唐!”虬族丞相起身呵斥道:“四皇子,今日是陛下寿诞,你不仅无礼可献还有如此要求,这是大罪啊!”
随机应和声响起。“请陛下严惩。”“是啊!”
“众卿家稍安勿躁。”圣宗压了压手。缓缓道:“淳儿,百善孝为先,你确实到了婚娶之龄,不知是何方女子,你且说来。”
端木淳缓缓抬头,注视着自己的父亲道:“夜闻清吟呼明月,灵光化作眸中珠。千莲花落衬纱绢,碧海潮升不知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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