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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
魔教覆灭后第一年,江湖武林秩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武林盟主在剿灭魔教一战中不幸身亡,江湖各大门派为争选武林盟主,又陷入了一场苦战。此战持续半年之久,直到峥嵘山庄崇岸重伤复出,江湖战事才稍加停息,又因崇岸乃亲手斩杀魔头之人,众多江湖势力投入峥嵘山庄,力荐崇岸为新任武林盟主。不日,众望所归,崇岸在清风台正式担任武林盟主。至此江湖格局再次发生变化。
魔教覆灭后第二年,江湖中传言四起,魔教余孽重出江湖,誓要杀光所有江湖人士。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后来崇岸亲自出面,事情才得以平息。
魔教覆灭后第三年,风平浪静。玉中山,净空门,魔教,曾经活生生的人,曾经风光的事迹,都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见那崇岸大侠手起刀落,那魔头的脑袋就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好几丈远。”茶楼里,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三年的剿魔事迹。
“刘小,你可别逗了,那脑袋哪滚得了几丈,你尽瞎扯!”同桌的强壮汉子嗤道。
“石勇哥,我哪敢在您面前瞎扯啊?那日您没跟着进去,我倒是跟着去了,那魔头发疯了一样,见人就杀,我见机行事躲在了一边观察着局势,眼见我方不妙,我便想着拼死一搏,关键时刻,崇岸大侠挺身而出,当机立断斩杀了魔头。”
茶楼角落里坐着两个白衣剑客,他们早已观察了刘小这桌许久,见这矮小汉子所言与各地说书人无异,正欲起身离开,却又听见刘小压低声音道:“这只是江湖中统一流传的说法,真正情况如何,我这里还有另一种说法。”
石勇一听来了兴致,“你且说来听听……”
刘小附耳石勇,只见石勇听完脸色大变。
“此此此话当真?……”石勇脸色煞白。
刘小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绝无半点虚假。”
二人又小声讨论了一些,结了账匆忙走了。
角落里的剑客沉默了一会,年龄稍小的剑客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正欲起身去追,却被对面的剑客扬手止住了。
他的声音富有磁性,嗓音低低的,他饮了杯中茶水,不紧不慢道:“不必追。”
“为何不追?”小剑客懊恼地坐下,“秋白,你又不是没听见他们说的。”
“阿照,说了多少次,要喊我师父,没大没小的。”江秋白抬手就要敲寒照的额头,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寒照脑袋一歪,顺利躲过了攻击,谁知额头一痛,江秋白的另一只手已经收了回去。
寒照捂着额头,气得鼓鼓的:“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无聊的师父,幼稚!可笑!你除了弹我额头还会做什么!”
“等哪日你能躲开我的手,我再教你弹我的额头。”江秋白微笑。
寒照简直要气炸了,他狠狠瞪着江秋白,却也没再反驳什么。
江秋白站起身,指着桌边的大包小包,吩咐道:“别落下东西,我们该回去了。”
寒照即便此刻讨厌江秋白,但是师命难违,他也一向听话,麻利地拿了包裹就跟上了江秋白。
江秋白走在前头,突然说道:“阿照,你知道你哪点最讨我喜欢吗?”
“我哪点都讨你喜欢。”寒照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他昂首挺胸,傲气得像只大公鸡。
江秋白回头见寒照这副模样,心情大好。
他是在一年前遇到寒照的。
当时正是江湖盛传魔教余孽重出江湖的动乱时期。江秋白的双腿痊愈,已能如常人一般自由行走,在崇岸担任武林盟主之日,他离开了峥嵘山庄,独自在江湖闯荡。好在他有一身好武功,一路上行侠仗义,惩恶扬善,结识了不少江湖好友。他本想着入一门派,有了靠山也好比一人闯荡,可是,他遇见了寒照。
这个十四岁的小少年,被贼寇杀了双亲,他悄悄躲在了山洞里才捡回了一命。江秋白救了他,日夜悉心照料,而这少年也对他有了感情,一直跟在他身边,不肯离去。
江秋白害怕江湖的杀戮会伤害到少年,便与江湖好友告别,带着他隐居了。
一个孤儿,一个孤家寡人,二人相依为命,以师徒相称,在玉中山的废墟里建了一座小屋子,过着其乐融融的生活。
而这个小少年,从原本畏畏缩缩,胆小怕事,到现在昂首阔步,自信满满,短短一年时间,他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知道江秋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想方设法地报答他,他学会了砍柴洗衣做饭,只要他能做的,他一定量力而行。
只是他一直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位救命恩人。喊叔叔吧,可是江秋白看起来比自家父亲小许多,喊哥哥吧,他又觉得别扭,喊爹……他是有家教的孩子,不能随便认爹。
江秋白记性时好时坏,来到玉中山生活了大半年,才发觉自己一直是“小孩,小孩”地称呼这个少年,并不知悉他的名字。
适时,他才向少年介绍自己,并且命令少年称自己为师父。
少年不情不愿地应允了,也告知了江秋白自己的名字。
“寒照。”少年轻声说,“我姓寒,单字一个照。”
江秋白身体一僵,却还是笑着道:“好名字,阿照,以后你就要喊我师父了,知不知道?”
寒照嘴里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秋白,秋白”地直呼江秋白的名字了。江秋白这个师父实在没有威严,他却只是弹寒照的额头当做不尊师的惩罚。久而久之,这也成了他的习惯,每每看到寒照那叛逆的脸,他就想伸手过去。
日落西山,晚霞映照着山顶的小屋。
小屋是师徒二人合力搭建而成的,屋子不大,东西却一应俱全。一共两间房,一间作为睡房,一间作为厨房,江秋白一进门就躺在床上,寒照则是整理了下山采购的一些东西,便进厨房准备晚饭了。
江秋白本不想下山,他就想过与世隔绝的生活,种点小菜,养一些家禽,也不失为一种乐趣。无奈寒照年小,偏爱热闹,见了山下的热闹小镇便心痒难耐。每日都缠着江秋白央求下山玩耍,一口一个“师父”喊得十分殷勤。
江秋白招架不住,便应允了,只是定了规矩,每月只能下山三次,采购一些日常所需之物,天黑之前必须上山。
寒照忙活了一阵,炒了两个小菜,喊了江秋白几声见没动静,便端着饭菜进了睡房。
“秋白,吃饭了。”
适时月上梢头,江秋白睡得十分沉稳,丝毫没有醒的意思。
“秋白!”寒照提高了声音,“吃饭了!”
“嗯……”江秋白发出一声呓语般的呢喃,又在床上坐着发了会呆,才走到桌边坐下。
“你为何一空闲就睡觉?”寒照盛了饭递给他,“你分明什么事都没做,有这么累么?”
“人老了,身体不行了,就得睡。”江秋白道,“像你正值少年,正是体力旺盛时期,得多锻炼。”
“你哪里老了?”寒照睁大眼睛,十分认真地说,“一点都不老。”
“已经三十六了。”江秋白轻声说。
“完全看不出来……”寒照压低了声音,心道,竟然与父亲年纪相仿。
“看不出来?那我是不是蓄起胡须比较好?”江秋白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
“别,别!”寒照面露惊恐之色,连忙阻止。
他起初亲近江秋白,是因为江秋白年轻,笑起来如沐春风,像可靠的大哥。在来到玉中山的这一年里,岁月虽未在江秋白的脸上留下明显的痕迹,但是他愈发喜欢管教起寒照,这令寒照感到十分不适江秋白的形象也变得有些严厉起来。此番若是蓄起胡须,寒照都不敢想象那时的场景——一个中年男子,蓄着胡须,板着脸管教他,他不愿过这样的生活。
江秋白见寒照这惊恐的模样,忍俊不禁。
见他笑了,寒照便明白他这是玩笑话,有些不悦地撇嘴道:“你就知道吓唬我。”
“男子汉,胆量需得大些。”江秋白开始说教,“像你这样的,我们净空门是不会收的,因为胆子太小,遇事则慌,日后难成大器。”
江秋白自从带寒照上山那一日起,便将玉中山,净空门以及魔教的事都告知了他,二人偶尔会谈及以前,大都是江秋白自己提起,寒照也会搭话,却不敢多说,怕惹江秋白伤心。
“你又胡说,你之前分明说净空门的徒弟都是江河师尊捡回来的,”寒照反驳道,“净空门这是来者不拒,哪有你这胡诌的道理。”
既然能坦然告知别人这一切,想必江秋白也已经放下了过去吧。寒照了解后,便也开始毫无顾忌地开起玩笑来。
“那你觉得,以你现在的本事,会有门派愿意收你么?”江秋白不答反问。
寒照被堵得哑口无言,一时竟想不出如何反驳,便小声嘀咕着:“我也没说要加哪个门派啊,这不是还有你……”
江秋白只当没听见,吃完饭放下碗筷出门了。寒照见状也连忙扒完几口饭,胡乱收拾一下碗筷便也跟了上去。
饭后走一走,能活九十九。这也是江秋白说的道理。
自寒照包揽煮饭做菜以及所有杂事后,江秋白便会在晚饭后出去散步,山间小路大同小异,江秋白每次走的路都不同,最终却只去一个地方。
那是树林深处的一块空地,是江秋白曾经与同门师弟一起练功习武的地方。江秋白作为大师兄,悟性最好,每次都是他最先练成新的招式。再加上江河教学只教一遍,其他弟子还来不及模仿学习就见江河收招敛气,只留下一个背影。众弟子哀叹连连,都缠上了江秋白,江秋白只好带着他们一起,在这空地一遍又一遍地教他们招式。
寒照默默地跟在江秋白的身后,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秋白,你是不是准备教我武功了?”寒照摸着腰间的剑,试探着问。
说来也怪,二人以师徒相称,可除了一些大道理,江秋白却没有丝毫要教寒照武功的意思,只是给他锻造了一把剑。
有一次江秋白散步时开玩笑似地说要教他武功,却又以他未佩剑为由打消了这个年头。方才出门的时候,寒照顺手拿了剑,以备不时之需。
江秋白似乎陷入了沉思,脚步未停,依旧沿着小路前行。
寒照正欲喊他,却听闻林中传来一声窸窣,似有什么东西正朝他们而来。
寒照迅速拔剑,只身挡在江秋白面前,向那黑暗处大声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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