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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江寄
顾绾手伸来得猝不及防,江寄没来得及躲开,等她细软指尖碰到他,他又贪念舍不得躲,停了片刻耳际微起热意,他才微侧开头,没回顾绾那句出汗,只轻声说:“手酸了就歇息,我来剪,你和我说需要怎么做就行。”
“那谢过陛下心疼臣妾了。”顾绾放下手,轻捻手指指腹湿冷的汗,弯眸笑着说。
“嗯。”江寄应一声,从桌上拿过剪子和花,开始修剪。
他没有取凳坐下,只站在顾绾一边。
顾绾见状古怪的看他一眼:“陛下不坐吗?”
江寄一愣。“嗯,先不坐,坐久了,想站会。”
“哦。”
顾绾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告诉他手里的绿梅需要怎么修剪。
洒蓝瓶里花束渐满,远远看美观喜人,这时,澜清自外进了殿。
“陛下,娘娘。”
“有什么事吗?”顾绾知道澜清性子谨慎,没要紧事不会凑上前,在她施礼时主动问道。
“是,揽月殿那边来人说,揽月殿的柔嫔娘娘在进殿门时受一个小太监冲撞自石阶上摔下去,又引发旧疾昏倒了。”澜清说着,小心的看了眼顾绾,她怕顾绾生气。
但揽月殿那位身份算特殊,她也不能不进来禀告这事。
虽是早猜到沈柔那个性子会折腾出点动静,顾绾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还这么舍得对自己下手。
从石阶上滚下去,够疼的。
顾绾下意识看向江寄,见他神色没什么变化,甚至没有问一下的意思,顾绾暗啧一声,又问澜清:“昏倒了?可请太医了?”
“请了,听揽月殿的人说,似乎是先前惠妃娘娘担心柔嫔娘娘有事,提前就让人去太医院将当值的黄太医请去了揽月殿,当时黄太医正好赶到。”
“惠妃娘娘倒是心细。”顾绾感叹一声。可不是心细,若非她这么周到,或许沈柔还下不了这么大决心,那可是个娇气人。
“那揽月殿这次来人是为了?”思绪回拢,顾绾才似想起来,又问道澜清。
澜清本就要回禀,听顾绾问,立即说:“黄太医给柔嫔娘娘施针过后,柔嫔娘娘并没醒来,黄太医的说法是柔嫔娘娘可能旧疾犯了,建议请平日负责柔嫔娘娘的祝院判来看看。”
“今日祝院判休沐,揽月殿的人便想来求个恩典。”
“这样啊。”
顾绾点了点头,顾绾转眸看向江寄示意他说话。
江寄这会儿算知道方才的剧痛是怎么回事了,他觉得挺好笑。
上辈子狗皇帝临死前陷入幻境里总念叨,可惜他太晚认清那整脸怪真面目,他当时告诉他下辈子他会早点让他认清他眼瞎。
没想到这一回来,他刚让苏文海把人安排到揽月殿去,狗杂碎就撞进了他心上人铺设的陷阱里。
“王瑞,你安排两个人去趟祝府。”
不想顾绾以为他冷血无情,江寄朝外吩咐道王瑞。
顾绾一直盯着江寄,见他从头到尾神色都毫无异样,她细白指尖摩挲着手腕,不动声色的问了句:“陛下不去看看吗?”
“还是去看看吧,柔嫔这遭似乎很严重,该很需要人关心。”
顾绾顿了顿,又道:“她还是为救陛下落下的旧疾,这一点,臣妾感激她。”
江寄不准备去,也不想去。
方才在寿安宫他能忍耐下来,都是因为顾绾在身边,他要去了揽月殿,只怕会控制不住自己想剥皮的手。
这是个让狗杂碎痛不欲生的好物件,他暂时还得留着人慢慢折腾,不能再像上辈子那么快就把人弄死了。
只这会儿他腰背处血似乎还在往外溢,再这样下去,势必会渗透外衫,他确实不适宜再待下去。但就如他先前担心顾绾不开心,现在依然如此,尤其澜清还来禀了揽月殿那边的事,他更不能贸贸然离开。
江寄想了想,最后说:“让王瑞去一趟就行,我想起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得回一趟乾清宫。”
“那陛下快去吧。”
顾绾没在意江寄的话,只当他做戏,听他说要离开,她也懒得再应付。
“臣妾也是,先前都忘了问陛下有没有政务要处理了。”
顾绾声音柔婉轻快,还作势送江寄出去,江寄却没有就这么干脆直接的走了,他知道顾绾是个凡事喜欢闷在心里的人,他怕她在强装不在意,她越是神色轻松,他越不安心。
他不放心的将她看了又看,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
送走江寄,顾绾再看桌上的绿萼,看着那白花外的一点绿意,心里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
不过花是无辜的,她还是拿起剪子修剪起来,只是剪着剪着,她动作渐渐停下,想起皇帝的不对劲来。
她方才离江寄近,闻到了他身上似乎带着浅淡的腥血味,混着龙涎香不明显,但她向来鼻子灵,还是闻到一些。
她昨夜咬得牙印可不至于至此。
皇帝身上有伤?
顾绾眼眸微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可她又直觉她没猜错,他额上冒冷汗,很可能是身上伤裂开受疼影响。
只是皇帝身上怎么会有伤?什么时候弄的?怎么伤的?
有伤不声张,又为何?
顾绾脑中思绪顿时搅乱做一团,眉头渐渐紧拧起。
边上澜清见顾绾皱眉,以为她正在为皇帝离开不快。
澜清十三岁进宫,至今已经七八年,从洒扫小宫女到御前斟茶,再到被调到云栖宫成为女官,靠的就是谨慎忠诚。
如今她刚到贵妃身边,却惹了贵妃不快,她心头难免忐忑。
顾绾进宫前澜清打听过这位贵妃性子,出自镇国公府,是镇国公嫡亲外孙女。
因守孝她不怎么出席京中闺秀宴请,但只要她出现过的场合,就没人会忽视掉她,出孝不过寥寥数月,京中便皆知镇国公外孙女,新科状元之妹艳绝无双,远盛京中四珠。
昨日她见到贵妃,一时也惊为天人。在宫中多年,她也算见过各类美人,却无一有贵妃的環姿艳逸,一笑百媚。
美人多娇性,便是自幼被作为皇后人选培养,嫁与陛下后伤了身子身体一直不妥的德元皇后,也曾手段酷吏的惩治过宫人,她不敢大意。
迟疑一瞬,澜清上了前:“娘娘可是累了?小厨房那边刚开始准备午膳,娘娘可以先去歇会儿。”
“不用,我不累。”顾绾正在想江寄身上有伤一事,听到澜清的话,她随口回道。
“是。”澜清闻言,只能讪讪退下。
“嗯。”顾绾应一声,却忽然瞥见她略显惶惶的神色。
顾绾一怔,大概两世时间间隔不久,以至于她都忽略了,这时候的澜清还不是几年后那个冲进火堆将她背出来,为此毁了嗓子也只高兴她还活着的澜清。
现在她刚被皇帝安排到她宫里,虽说皇帝谨慎,没交给澜清什么,但她们之间还不熟,许多关系还靠磨合。
上辈子她刚进宫就被太后训诫,导致她小心谨慎也很难相信人,唯一信任的人只有溪月,对澜清一直忽视着,连澜清妹妹出事,急疯了的澜清被太后威胁利用都没察觉到。
“你叫澜清?进宫多久了?”回过神,顾绾看向澜清问道。
澜清没想到顾绾会主动问她,她错愕一瞬,心里又莫名激动,没让顾绾多等,她赶紧施礼回:“回娘娘,婢子十三进的宫,到今天快八年了。”
“八年。”顾绾点点头,“很长时间了,可想家?”
澜清知道宫里有些贵人在用一个人前都会先了解一番对方,沉默一瞬,澜清回道顾绾:
“婢子母亲在生下妹妹不久便去了,没过两年父亲也染病去了,婢子带着妹妹投奔了姥姥家,婢子进宫后不久姥姥也去了,只妹妹跟着舅舅一家生活。”
“每年宫里有一次探亲假,婢子会回去看看妹妹。”
顾绾想问的便是澜清妹妹情况,听她主动提,顾绾心头一动,又问她:“你还有个妹妹?几岁了?”
“快十五了,今年七月及笄。”
顾绾闻言,抬起眸:“十五了......可定亲了?”
澜清虽是大姑娘,至今没说亲,也不参与宫中私下里的那些对食密私,但她并不避讳说这些,她坦然道:“嗯,年前婢子回去,替妹妹定下了舅家表弟。”
澜清说起这事时眉头微拧了拧,很浅,顾绾一直盯着她却注意到了。
“怎么皱眉了,可是有遇到什么事?”
澜清没想到顾绾观察这般敏锐,她惊了惊,迟疑一瞬,她回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不过这门婚事婢子原本并不同意,只是后面发生了些事,妹妹也点了头。”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澜清没说,她有自觉,不该拿那些来污贵妃耳。
顾绾知道澜清妹妹的时候,她妹妹已经去世,甚至太后的缘故,澜清连妹妹尸骨都没能寻到,只有一块儿她妹妹拼死让人带给她的带血玉佩。
这事太过伤心,她不忍戳人伤心事,也没多问。
她只知道澜清妹妹是被夫君送给了小官,但这小官身份特殊,是镇国公府世子爷也就是沈柔父亲妾室白姨娘弟弟。
因为这层关系,太后派人把她妹妹救出来又找上了澜清。
那会儿她和澜清都还不知道沈柔身份,澜清也不知道她和国公府关系实际没那么密切,澜清愤恨之下,答应了太后条件。
只是太后派去的人是个见色起意的,甚至暴虐程度超过那小官,她妹妹被活生生折腾死了。
若非伺候她妹妹的人可怜她妹妹,冒险将她妹妹的玉佩通过送菜公公带给澜清,澜清估计一辈子都不能知道真相。
不成想,澜清妹妹这门亲事里还有事。
这事便有些难办了。
“你原本不同意这门亲,说明你并不看好他们,这事便需要慎重处置,不过感情的事,当事人点头了,也不好硬来。”沉吟许久,顾绾才慢慢说道。
“娘娘说的是,婢子与妹妹这些年相处实在不多,许多事婢子也不好强迫她,伤了姐妹情分。”或许是说起担忧的唯一亲人,澜清沉静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忧色。
“但毕竟是你唯一亲人,你也不可能不管不顾,可以托人看顾着,小姑娘还小,有人帮忙照料你才能放心。”
刚接触,顾绾不适合说太多,只不经意的提醒一句。
澜清进宫为宫奴的时候,妹妹才七岁,刚知事却不算懂事的年纪,她不知道姐姐是为养她进宫为奴,只当姐姐嫌她累赘抛弃了她,而澜清进宫前三年又没能攒着钱回去看她,等她回去的时候,妹妹对她已经怨意很深。
她这几年尽力弥补,也不过是让妹妹接纳了她,是以妹妹的事她向来不敢多插手,哪怕她认为舅家表弟不是个靠得住的,她也不敢强硬阻拦。
但经过顾绾提醒,她也发现,她该请人照看妹妹,或者给妹妹请个婆子,不然将来妹妹当真遇到什么事,她恐怕连收信都难。
澜清决定下来,脸上轻快几分,蹲身谢道:“多谢娘娘提醒,婢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那就行。”
顾绾也不问她要怎么做,澜清沉稳聪颖,一旦决定下来什么事,势必会安排妥当,只应一声。
不过说完澜清妹妹的事,顾绾又想起,还有一个人,她需要关注。
“你说你在宫中七八年了,想来认识许多人了?”
澜清聪慧,闻言立即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事吩咐?婢子进宫后杂事做的多,倒是认识一两个人,婢子如今是云栖宫的人,也是娘娘的人,当为娘娘办事。”
顾绾也没与她客气,直接点了点头:“嗯,是有一事。”
“我想你替我在宫内寻一个人。”
寻人?
澜清没想到顾绾刚进宫就要寻人,估摸着这人是娘娘旧识了。
只是宫外时的旧识,若是女子还好,若是男子......
澜清心里一个咯噔,她小心翼翼看向顾绾:“不知娘娘想寻谁?可有具体姓名?”
“江寄,他叫江寄。”顾绾毫不犹豫回道。
清韵嗓音里含带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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