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牙齿好甜

　　17

　　这周冉冉又去诊所做牙齿，门口的前台护士Amanda已经对冉冉和江苑的关系了如指掌了。她看到冉冉少有的比预约时间早了将近四十分钟就到了诊所，打趣她：“明明每天在家都能看见，还要等不及这么早来看江医生啊。”

　　冉冉笑眯眯的回答：“你不懂哦，房东江苑和牙医江医生是不一样的。”

　　然后Amanda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突然红了脸，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那天见到舒妍之后一切毫无变化，她们之间默契的没有一个人提这个女人的事情，冉冉也没有多余的发问，她做出成熟的大人模样，就像江苑也从来没有问过她以前的男朋友的事情。但是冉冉心里清楚，这完全是两码事。

　　Amanda让她在等候室的沙发上等着，说会跟江医生说她已经提前到了，但是江苑上一个病人挺棘手，也不知道能不能提前好。冉冉乖乖的坐在沙发上，刷了会Ins，开始看起了茶几上的儿童书籍，却没有想到几分钟后门口出现了那个女人。

　　舒妍和Vivian从她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平静自如。舒妍穿着一件干净的驼色长毛衣，手上拿着质地温柔的羊绒大衣，高跟的踝靴发出与地面敲击的清脆响声。她似乎小心翼翼的避免着这样突兀的声音，在Vivian凌厉的脚步声后更加柔和。她们一前一后的经过等候室，直截了当的从全玻璃的墙壁里看见了冉冉。

　　舒妍正好与抬头的冉冉对视，她身后的Vivian尴尬的抽动了一下嘴角，而舒妍却露出了一个礼貌温柔的微笑，两人要向门口走去。

　　冉冉突然想起了几天前乔祁的短信：“你不要问她。”，如果那是指不要问江苑，那为什么不能问对面的这两个女人呢？

　　她不知道自己突然怎么有了这么大的胆量和好奇心，突然站了起来走到等候室门口，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这个提问的方向似乎十分明确，舒妍转过身，看向冉冉，依然是温柔又平静的表情，回答说：“嗯，可以啊。”

　　但是或许是她表现的太坦然又直接，突然让冉冉失去了向这位当事人提问的兴趣。敏感如冉冉早就发现了江苑这几天对Vivian表现的克制疏远，和不愿意开口提问的难耐。

　　她说：“不是问你啦，我要问Vivian。”

　　Vivian转过半靠在墙上等待她们对话结束的身子。

　　“那时候你为什么要帮她离开江苑？”
　　Vivian看向这个看起来天真又单纯的女孩，不知道如何开始回答。

　　冉冉却得寸进尺的又说：“你为什么要背叛江苑。” 她的口气平静又冷淡，像是陈述一个坚定又牢固的事实。

　　Vivian皱了皱眉，说：“我没有背叛。”

　　冉冉突然有些生气，Vivian否认了背叛，等于承认了她帮舒妍离开了江苑，而这样的行为，基于她了解的两人之间的友谊，无异于背叛。她的大胆猜测得到的证实，她说：“那这算什么？”

　　Vivian不想回答，她冷淡的说：“你不理解的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想说。”她转过身去，对舒妍示意着离开。舒妍轻轻点了点头，却觉得这样尴尬的气氛存在的过于压迫，她对冉冉说：“很多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的，冉冉，你…”

　　“那这件事情又有多复杂呢？”江苑的声音从她们的身后突兀的出现。

　　她像是一只隐秘的野兽，静悄悄的出现在走廊的后方，在三人微妙的拔剑怒张里平静的出现。

　　“如果是这样，那我也不理解我们的关系了，Vivian。”她接着说。

　　没有人知道江苑是从那部分开始听到她们的对话的，或者她早就看见了三人的相遇。

　　江苑走了过来，看向Vivian，沉默着，似乎像是等着她先开口。

　　Vivian与江苑对视了许久，轻声叹了口气：“现在这样，你还是不能理解吗，江苑。”

　　江苑眼眶有一点点湿润，她不理解。而这种不理解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从乔祁和Vivian分手，他们四个人没有那么紧密的一起玩开始。那时候她问Vivian为什么，Vivian就是这么说的：“你不理解吗？这件事情我说不清。” 江苑固执的要求她用英文慢慢解释，Vivian说不是语言的问题，是这样的事情和感觉没有办法用逻辑说清楚。

　　她执着的用这种非逻辑解释，江苑觉得自己被她隔离，仿佛没有资格是她的朋友。

　　这时候舒妍开口了，她说：“我来告诉你一件事情。我结婚了。”她抬起左手，无名指上一颗闪烁的戒指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她标志性的微笑着，接着说：“我最近来找Vivian是问她拿之前的工作资料和其他文件，因为我和我老公要去香港定居。最主要的是，我要开始备孕了，很多事情和工作要为家庭做准备。”

　　她说完，又是几十秒的沉默。

　　“我知道你现在早就不在乎我了，不然你也不会再回波士顿的。你也有了新的女朋友和新的生活，都很好。

　　“我这么说没有任何意思，只是告诉你，这是为什么Vivian会在知道后让我走，她并没有帮我，她只是替我向你们保守了秘密。

　　“现在，你理解了吗？”

　　江苑想起了那年Vivian和乔祁的和平分手，和她光速的被家人安排的订婚。他们两人什么情绪都没有外露，笑着多彼此做出祝福。江苑有时候觉得尴尬避免共同一起玩的活动，但是他们三个人有时候还会一起玩。

　　所以，尴尬的一直只有江苑她一个人。

　　江苑想起了很久以前听过的一句话：如果一对情侣分手依然依旧，那是两人还相爱着，或是从未爱过。

　　她知道不是后面那一种。

　　所以Vivian隐忍了自己的感情，却依然分了手吗？

　　如果是这样，她让舒妍离开，去结婚，这样的解释似乎行得通了。因为那时候，她知道舒妍家里一直催她去结婚——而舒妍总是回答说好。那时候江苑以为只是简单的搪塞，现在想来她其实早早就准备着要离开。

　　这无论爱情，而是那种很早开始她们就选择的家庭使命——即使有人很早就在美国出生长大，但是她还是这么选择。

　　江苑说：“嗯，我懂了。你们走吧。”

　　她想起从大学开始，大他们一届的Vivian最先认识的舒妍，她们是关系最好的朋友：恋人不一定要是同一种类型的人，但是朋友一定会是最相似最亲密的人。

　　江苑颓然的靠在墙上，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

　　冉冉不知所措，许久过去抱住了江苑柔软的腰身。

　　江苑没有回抱住她，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也在害怕着冉冉未来有一天的离开。但是她从未如此柔弱的将头枕在冉冉的肩膀，几颗无法控制的泪珠落在冉冉的柔软马海毛毛衣上，消失不见。

　　她是说了：“你们走吧。” 只是心里补上了一句：“那为什么要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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