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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香(捉虫)
曦月慌了神,正要解释,张贵人抢先一步说道:“娘娘,我早就同您说过,格格与那小王爷颇有交情。依我看,就该把格格趁早指给那小王爷,他们两个这样好,事情早些定下来,岂不是皆大欢喜!”
说着说着,她还用帕子掩着嘴笑了起来,仿佛真的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
宜妃是名门闺秀出身,入宫之后更是十年如一日的恪守着后宫诸嫔妃贤良淑德的范本,张贵人这一番离经叛道的言论,在她听来简直就是污秽了耳朵,忍不住稍稍提高了些声调,训斥了张贵人两句:“你就不能少说些吗?这些事情不用你来操心。”
张贵人还是高声地咯咯笑着,她今日画的妆比往日格外浓了些,唇上抹了厚厚的一层红色口脂,此时一笑起来,竟然能叫人看出几分当年那明艳动人的神韵来。
“不用我来操心?可要是该操心的人操心了,怎么还会在她眼皮子底下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呢!”
宜妃没再理会张贵人的高声喧叫,抬脚进了曦月的屋子里,先把这屋子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在红藕端来的凳子上坐了,朝曦月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自己跟前。
曦月的背后早已经是冷汗涔涔,见宜妃神情端正肃穆,哪有不害怕的道理,一时连怎么走路都几乎要忘记了。她从小在府中长大,接触过的外人不多,可也知道“男女七年不同席”的道理,她那时一心想着求救,没有避讳那小王爷是外男,甚至还让他一路抱着去了他的住处,虽然她现在还远不到能让人非议的年龄,但这件事可大可小,全看旁人怎么断定。
宜妃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望着曦月,问道:“你果真与那喀尔喀部的小王爷私底下见过面?”
见面是真的见过的,曦月并不会撒谎,只得艰难地点了点头。
宜妃的目光一凛,神情更严肃了些,又继续问道:“那小王爷可是真的碰了你?”
这……也的确是事实,曦月眼里含着眼泪,又点了点头。
宜妃的呼吸有些急促了起来,飞快地追问了一句:“在坤宁宫?”
曦月再次缓缓点了点头。
宜妃的缀着晶石的长指甲重重地在绣着花团锦簇缎面的衣裳上划过,勾起了一根彩色丝线,竟是在空中绷断了。
“混账!”宜妃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着,站起身来一把拉起了曦月的手腕,道:“本宫要带格格去见太后讨个说法!”
红藕揪着衣摆站在一旁,勉强撑着没哭出声来,此时见宜妃要带曦月走,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竟然猛然一下扑到宜妃跟前,拽着她的衣摆苦苦哀求道:“娘娘,这真的不是格格的错,娘娘,求您别带格格走啊娘娘!”
宜妃鼻间猛然嗅到红藕身上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味,绞得细细的眉头登时蹙了起来,厉声吩咐道:“小小年纪就这样涂脂抹粉,多好的孩子都让你们教坏了!来人啊,把这个教坏主子的奴才拖去慎刑司!”
屋外立刻冲进来几个跟着宜妃过来的太监,粗暴地拽着红藕的胳臂把她拖开了去,红藕一听到“慎刑司”三个字,吓得几乎是肝胆俱碎,尖声惊叫起来:“格格!格格救我!格格救救我!”
曦月“扑通”一声跪倒在宜妃跟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下去,满脸是泪地哀求道:“娘娘,红藕没有教坏我,求求您饶了她吧!都是曦月的错!求您饶了她吧……”
宜妃身旁的大宫女弯腰把她抱了起来,束住了曦月的手脚,只等道红藕的尖叫声消失在了远处,宜妃才转过脸来淡淡地对曦月道:“格格,你现在年纪小不知道,女儿家最重要的便是要规规矩矩,这些奴才存着坏心,若是留在你身边,早晚有一天会带坏了你。这趁早打发了,都是为了你好。”
张贵人勾着红唇在一旁帮腔道:“就是,格格可不要辜负了娘娘的一片苦心啊!”
曦月被宜妃的大宫女一路抱着到了寿康宫的正殿,除却上次见太后那回从这儿进来,她在寿康宫里住了一个来月,竟然只是第二次到这正殿来。
如今早已过了用冰山的天气,之前摆着冰山的那张台上,放了一对铜胎掐丝珐琅的花瓶,里头各插着几枝各色的寿客菊,幽幽地散发着香气。
太后刚刚用完一盏冰糖血燕,正歪在塌上听着素梅和素桃两个人一唱一和地说着些笑话,就听到外头报说宜妃娘娘领着曦月格格和张贵人来了,也不急着让人进来,只道:“素梅,你把这个笑话讲完便下去吧。”
素梅应了一声,继续接着话茬讲了下去,这个笑话却有些轻佻的意味,讲的是个油头粉面的书生在庙里上香,对一个美貌的小姐起了轻薄之意,见那小姐往寺庙后的厢房去了,便有意跟随,一打开门,却一头撞进了一个癞头老和尚的怀里。
和尚手里还拿了一根衣杵,一边打那书生,一边骂他:“我就是那多愁多病身,就要打你这倾国倾城貌。”
太后听罢,笑了一回,又喝了一口茶,这才命人叫了宜妃进来。宜妃一见太后便跪下来行了大礼,哽咽道:“恳请太后替格格做主啊!”
太后眯着眼看了她一看,笑道:“你如今越发贤惠了,人在延禧宫坐着,连寿康宫的事情都管得到。”又看了她身后的张贵人一眼,皱眉道:“你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该是稳重些的年纪了,怎么脂粉这样重,哀家都看着怪难受的。”
自始至终,太后的目光都不曾在曦月的身上停留一瞬。
宜妃哭道:“太后年纪大了,可能还不知道,格格前些日子在坤宁宫,那喀尔喀部的小王爷居然前来与格格私自相会,还、还碰了格格的身子!”
太后仍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道:“小孩子家的玩闹,你竟然就当了真,也太迂腐了些。希琛五六岁的时候还时常赖在他额娘炕上睡,长大了便也知道这些分别了。”
宜妃道:“格格是年纪还小,如今虽是稚气未脱,可也就能看出这将来的倾国之姿来,那小王爷和大阿哥一般年纪,也该是明事理的时候了。格格再过几年便要嫁人,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必定是有人故意在其中捣鬼!”
太后呷了一口茶,转头对一旁伺候的兰草道:“恩,今日沏的枫露茶不错,去给宜妃也端一盏来。”
直到宜妃沾了一点凳子边坐下,喝了一口茶,太后才漫不经心地瞟了站在宜妃身后瑟瑟缩缩的曦月一眼,道:“既然有人下了心思,要在这丫头身上闹些不让哀家省心的事情出来,那哀家索性就把她送出宫去养着,好断了那些人脑子里不三不四的念想,你看可好?”
张贵人虽然是个性子跋扈的,可却不傻,听得出太后这话里话外都指着她,显然是对她之前的那些举动有所了解了,背后倏地一凉,面上却仍是赔笑道:“太后的决定自然是为了格格好的。”
太后这时却忽然敛起了笑,训斥道:“张贵人,我问你了吗?”
张贵人立刻就噤了声,大气都不敢再出。
这殿里的几人你来我往,暗藏机锋,一时屋子里静得只听到呼吸的声音。半晌,才有个细细弱弱的声音在角落响了起来。
“太后娘娘说要送我出宫,可是要……送我回家吗?”
“回家?回哪儿去?”太后有些玩味地看了曦月一眼。
宜妃是个脑子转不过弯的,偏又听了张贵人的瞎话,说的那件事不知真假,可她有句话却是没错的——这孩子,将来必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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