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枪

　　等到聚会结束后，时间已经很晚了。
　　漆黑的天空中挂着零散几颗星子，泠泠月光从高处洒了下来，像给城市裹了层轻纱。
　　一一看着同学坐上回家的车，周泽楷才转头走向自己停自行车的位置。
　　车旁踩着双笔直的腿，伸得老长，脚跟点着地，苏沐秋上半身趴在车头，那双讨人喜欢的狗狗眼直勾勾地看着他走近。
　　周泽楷手腕处被苏沐秋握过的皮肤火烧一样灼热起来，苏沐秋手上传递过来的温度，他握紧的力度，清晰无误地刻在他的回忆里，方便他无时无刻的重温。
　　周泽楷罕见地局促起来，仿佛连下一秒该怎么走路都忘了，僵硬着迈步，给自行车开了锁。
　　“走吧。”他状若无事地开口道。
　　苏沐秋还是保持那个姿势，指尖点了点他的脸，含糊道：“脸好红。”
　　周泽楷避开他的视线，道：“喝酒了。”
　　分明没喝几杯。
　　知道他脸皮薄，苏沐秋没再继续说破，踩上脚踏，迎着夜风慢慢地往前骑。
　　“想不想去学校逛一逛？”苏沐秋突发奇想。
　　“现在？”周泽楷看了眼时间，语气充满不确定。
　　“虽然校门应该是不让人进出了，但我们可以沿着学校外面逛一圈。”苏沐秋问道，“你急着回家吗？”
　　周泽楷摇摇头：“那走吧。”
　　这个时间点，学生早已结束了晚自习，校门口只有警卫处亮着灯，铁门禁闭。
　　苏沐秋把车停下，看着二十一中几个字，后知后觉有些怅惘。
　　周泽楷走到他身边，两个身量相近的少年人并肩而立，一同注视着那一行象征着他们母校的大字。
　　“感觉还有点不可置信，居然就这么毕业了，好像梦一样。”
　　“不是梦。”那些真实的过往，从此只能充当以后的回忆。
　　苏沐秋转过头，撞进周泽楷的眼神中。
　　他眼眸很黑，很安静，像黑濯石。
　　朦胧的光线里，像映着波光，让人很想用嘴唇感受他睫毛紧张的颤抖。
　　苏沐秋喉结动了动，气息放得很轻：“没有人告诉你，不要这样看着别人吗？”
　　周泽楷的声音也很轻：“我没有这样看过别人。”
　　墙壁下野生的杂草被凌乱的脚步踩塌，路灯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气息交融，酒意升腾。
　　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急促的喘息声，还有两个少年刻意压低的气声。
　　“我喝酒了。”
　　“嗯。”
　　“但是没有喝得很多。”
　　“嗯。”
　　“所以，饭桌下牵你手的时候不是冲动，确确实实是我一直想做的事，”苏沐秋顿了顿，接着道，“现在抱你也是。”
　　“……嗯。”
　　“那你呢？那时候你也想牵我的手是吗？怕那个女生告白的对象是我？”
　　“嗯。”
　　“现在呢？你也想抱我吗？”苏沐秋从周泽楷肩窝抬起脸，眼眸里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周泽楷垂眸，哑声道：“想。”
　　……
　　两人都喝了点酒，还不到醉的地步，也还抱有理智，知道现在还在学校外边，不适合做一些太亲昵的动作。
　　只抱了一会儿，两人就撤退了。
　　高考完后亢奋褪去，疲惫的情绪涌了上来，可谁也没提出要回家，就这样继续慢悠悠地把学校旁边的街道一个个逛完，像在回忆白驹过隙的青春。
　　结果居然在附近看到一家便利店还开着，苏沐秋当场就乐了，进去找了找，还真让他找到了当初和周泽楷一起吃过的那个牌子。
　　“夏夜晚风，自行车和冰棒。”苏沐秋感慨完，侧目看向周泽楷，柔和了语调，“还有男朋友。”
　　周泽楷险些一脚踩空，稳了稳车头，几秒后回道：“嗯。”
　　“嗯是什么意思？”苏沐秋笑着凑过去逼问。
　　“男朋友。”周泽楷直视苏沐秋，说完这三个字，率先不好意思，移开了目光。
　　“男朋友，”苏沐秋试着叫了周泽楷一声，不知道这个称呼戳到了他哪个点，冷不防又趴到了车头，咧嘴直笑。
　　“男朋友。”他就那样趴在车头上，黏糊糊地喊着。
　　周泽楷只觉得方才吃下去的冰棒都不及苏沐秋这一声来得甜。
　　“男朋友。”苏沐秋又喊。
　　周泽楷：“嗯。”
　　“男朋友。”
　　“我在。”
　　*
　　“男朋友，考得怎么样？”
　　出高考成绩的那天，苏沐秋刚查完自己的分数，下一秒就拿起手机给男朋友发信息。
　　“还可以。”
　　“一起上个S大没问题？”
　　“没问题。”周泽楷轻描淡写的语气。
　　苏沐秋在床上激动地翻了个身，对着键盘狂按了好长一段话，然后看了看，又叹着气一字一字删掉。
　　最后发出去的时候，只剩下五个字——
　　“突然想见你。”
　　信息刚发出几秒钟，苏沐秋还来不及忐忑，来自男朋友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猜猜我在哪？”
　　刚接通就是周泽楷带着笑意的声音。
　　苏沐秋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往楼下看去。
　　周泽楷就站在他视线里，嘴角也确确实实挂着一抹笑容。
　　继傲人成绩后的又一个甜蜜暴击。
　　苏沐秋喃喃道：“男朋友，你也太甜了吧。”
　　“嗯？”周泽楷没听清。
　　“等我！马上下来！”苏沐秋忘记还通着电话，直接冲着楼下喊道，迅速换上鞋子，风风火火地赶赴和男朋友的第一次约会。
　　少年人热血飞扬，敢谈喜欢就敢勇敢追求。
　　周泽楷站在树下，听着手机里苏沐秋跑下楼梯的喘息声，一声一声，似曾相识的感觉将他拉回了那一天。
　　一起牵手跑过的夏天。
　　第一次动心的夏天。
　　正式交往的夏天。
　　梦想成真的夏天。
　　真好，从此往后，春夏秋冬，都有你陪着走。
　　苏沐秋电话都舍不得挂断，就这样保持接听的姿势，向周泽楷跑了过来。
　　吹过周泽楷身边的风，吹起了苏沐秋的刘海。
　　周泽楷看着视野中苏沐秋的身影逐寸放大，一点点拉近，直到他的眼眸被少年的笑容占据。
　　“男朋友，以后多关照了。”

　　—全文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