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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宴闭,众人各自散去。
“你今儿是怎么了?一晚上都魂不守舍的。”胤禟有些恼怒。
我因为长命锁的事不安心,现下却又不能告诉他实情,只得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大概是今儿看来来往往的贵人多了,看乏了吧。”
胤禟将手掌轻轻贴在我的眼睛上,手心的暖流漫过我的双眼,我似乎能感受到他有力的脉搏。
“好一点了么?以后眼睛累了你就多闭一下,再拿个热毛巾敷敷。以前我读书累了,常用这法子。”
我会心一笑,心里除了感动,还有种莫名的情愫。
“以前你在江宁的时候,皇阿玛出巡你也是见过的,如今这点小阵仗也能把你弄成这样?”
“嘿嘿,我现在可‘金贵’着呢!还不扶我上马车?”我打趣道。
马车才驶出四贝勒府,转到铁狮子胡同,车帘掀起,我看见了一座修缮华美的府邸,府上的小厮正在门前点着灯笼,我想透过光看看匾额上的字。
胤禟缓缓将车帘放下,道:“那是我的府邸,你想去看看么?”
“当然想啊。没想到你竟与四贝勒府离得这么近。”
“其实不只四哥,八哥的府邸就在前面,离这也近呢。”
我正想让车夫停下,下去看看,胤禟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改口说:“哎,算了,今日天色已晚,你急着回宫,改日再来看也不迟。”
我恍恍惚惚地应了他,他怎么变的这么快,我虽急着回宫,但现在时间并不晚,四阿哥因为考虑到一些年纪小还未分府的阿哥要回宫里的阿哥所,所以很早便让散了宴。莫非胤禟是因为担心自己府里的那帮妻妾误会?
看我脸色不大好,胤禟又安慰道:“下次你来我府上,我再带你去附近的柏林寺走走可好?那可是个上香许愿的好地方!”
回到翊坤宫,向宜妃请安汇报完后,我转回自己的小院子。院子里住着甘儿茴儿和我,我们这几个品级高一些的宫女,还有纯儿是跟我一起住的。大约因为住的人少,夜晚便显得格外冷清,只有两个大水缸倒映着皎洁的月儿。
“纯儿姐姐进宫晚,这些隐事当然不晓得。奴才打小就跟在师傅身边伺候主子,对这些事,大都有个底,姐姐算是找对人了呢。”
“小寓子,我知道你人好,快告诉我吧。”
“说到这明珠大人,还真是奇了。当年我们这些奴才都以为他肯定会因这贪污受贿而判死罪,或者发配边疆之类的。可是谁曾想一个索党的人在御前状告明珠大人结党营私,图谋造反,这样诛九族的大罪,万岁爷却只是免了他大学士之位,后来又复职了!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小太监嘻嘻地笑道。
我还未进屋子,就听见纯儿正在与一男子在讲话。声音很小,我听不清楚,只能听到一些只字片语。好像有什么“明珠”“索党”之类的。
我是不避讳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屋的,只是好奇屋子里的男子是谁,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纯儿与哪个男子多说一句话。
我径直推门进去,屋内除了纯儿,软凳上竟坐着一个小太监。
纯儿看见我,忙站起来,喊了句:“姐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宴会散的这样早,我还以为你要到宫门落了锁才会回来呢!”她的语气除了惊讶,恐怕更多的是惊吓。
那小太监匆忙地向我行了个礼,一溜烟跑了。若不是做贼心虚,何必这般脚底抹油?
我疑惑地问道:“纯儿,你跟他在谈些什么?”
“姐姐,他叫小寓子,是内务府的。以前伺候过宜妃娘娘,所以我特意请他来问问,宜妃娘娘的喜好厌恶,好伺候好娘娘。”纯儿边给我倒茶边说道。
“这人可靠吗?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也别太大意,让人家给糊弄了去。”我接过茶,却没心思喝。
纯儿咧嘴一笑,道:“姐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不会有事的。更何况还有姐姐护着我呢!”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便不自觉的想起今晚九爷和纯儿的奇怪之处,他们算是我来到这个时代后最信任可靠的人了,可为什么我对他们却满腹疑虑?
我轻揉着太阳穴,忽然脑海中浮现出小太监的话,“索党”不就是索额图一党吗?为什么纯儿和他聊着聊着宜妃的喜好,会说起这个?索额图和明珠两党之间的斗争我是清楚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获胜的一定是康熙,他们两党间的斗争在康熙眼里是制衡朝廷的大好工具。纯儿到底想做什么呢?
几日后,一个小厮来传话,说十三阿哥有请,我跟着他走在甬道上心里忐忑不安。转角处十三阿哥等在那。
还没等我行礼,十三阿哥已挥了挥手,道:“用不着那些虚礼了。我有话跟你说。那日听了你的话,我立马派人暗中查访,你猜的没错,那银锁确实是被人掺了东西,不是什么毒药,却是大量的铅灰。颜色虽被掩饰过,可终究还是留有破绽。这些铅灰不断渗入体内。。。。。。”
我与他异口同声地说:“日积月累,必使服用之人身亡。\"
十三阿哥又道:“弘晖已戴着那锁三年,铅怕是早已渗入体内。”
“是谁做的?真的是十四阿哥吗?”我急切地问道,却又害怕他告诉我答案。
“我亲自去查过了,那银锁出自京城里颇有名气的琲意斋,十四弟确实是在那定制的锁,然而这琲意斋真正的主人竟是八哥。”十三阿哥深深的皱着眉。
“好一招妙棋,陷人于不义,而掩己之过!十四阿哥还真是认错了哥哥。四阿哥知道这件事了吗?弘晖又当如何?”
十三阿哥慷慨激昂地说道:“我已将详情告诉了四哥,弘晖是四哥最为疼爱的嫡子,就算倾尽天下之力,他也会保住弘晖的性命。”
我有些胆怯地问道:“若是仍然保不住呢?”
十三阿哥听后愕然,过了一会才缓缓说道:“那四哥定会报这杀子之仇!昔日的兄弟之情也会消散殆尽!”
“那你呢?你会助他一臂之力吗?”我问他。
“我不知道,或许会也或许不会。”十三阿哥面露难色,似是不忍。
胤祥,你下不去手对吗?都是兄弟,身体内都流淌着爱新觉罗家族的血液。可皇家真的有兄弟吗?康熙盛世,终还是逃不脱九子夺嫡的命运。
我抬起头看着他,“为何你会选择相信我?你不怕我泄漏消息给九阿哥?”
胤祥沉声说:“是你先选择相信我的,不是么?”言毕,我们二人相视一笑。
殊不知,远处暗藏着的人正窥视着。
八阿哥胤禩正与八福晋在院子里吃晚饭,八阿哥的贴身小厮将今日宫内探到的事说与了八阿哥听。八阿哥听完放下了手中拿着的筷子,不怒反笑道:“哈哈,三年了他才发现是不是太晚了些!就算查到琲意斋是我的又如何?这锁经过多少人的手,谁又能知道?”
八福晋道:“更何况,锁又不是我们送的,人家正经的主子都还没着急,我们急个什么!”
八阿哥随即又吩咐小厮,“你去把这消息告诉九阿哥,他的人他自己应该晓得怎么处置。”
我一向是上午当值的,或许九阿哥便是专门挑了下午这样的空来找宜妃娘娘。
“额娘也是知道你心思的,从我把她带回京,你就对她百般照顾,来额娘宫里的次数比从前勤了不知多少倍?”
“哪有啊,儿臣是来看您的。额娘可不能这么怪儿臣啊!”胤禟嗔笑道。
“你要娶她,额娘也不反对,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没有阻拦你,左不过是你身边多个可心的人罢了。”
胤禟起身跪在宜妃面前,重重磕了一个头,道:“那请额娘赶快定个好日子,婚事就全靠额娘做主了!”
宜妃忙扶起胤禟,“你这孩子这么火急火燎的,难道还怕额娘反悔不成?你的婚事额娘自会帮你操持。”
胤禟从宜妃殿里出来,迎面碰上纯儿。纯儿欢喜地福了福身子,问道:“九阿哥是要去见姐姐吗?”
“不是。今儿是特地来找额娘商量事的,见你姐姐也不急在这一时,日后过了门有的是日子见!”胤禟说完,欲要离去。纯儿忙跟上,不安地问:“九阿哥,你,你要娶我姐姐?”
“你这小蹄子倒追问的紧,好好照顾你姐姐,别的事不用瞎想。”
听完这话,纯儿不单是瞎想,而是思虑万千,
不知何时她的心里已经有了胤禟,或许是在看他和姐姐跳白索的时候,或许更早。。。。。。
“娘娘,奴婢说的都是实情,绝无半句虚言!”纯儿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宜妃,渴望得到宜妃的信任。
甘儿和茴儿一脸嫌恶的看着纯儿,显然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话。茴儿谨慎些,不愿多语,甘儿是个沉不住气的,抢着道:“若是如你所说,妧粲何必舍弃那儿的荣华富贵,偏要到这里来做使唤奴才?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算计到自己姐姐头上来了!娘娘,您可别被她给糊弄了!”
宜妃抿嘴不言,望着不远处皇上亲自赏赐的釉里红八宝瓶。过了半响,终于沉声问道:“你的证据呢?妧粲既已嫁给了乌尔衮,为何公主要将她送与我?”
“小世子琳布唤她姨娘,娘娘可派人去巴林部,一查便知。至于她为何会被公主送给娘娘,奴婢想是公主妒忌她所受的恩宠。”说完,纯儿向宜妃俯身磕头,心里暗暗笑着,她知道宜妃能这么问,定是起了疑心了,疑心易起不易消,这事□□是成了。
宜妃缓步走到纯儿身旁,花盆底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道:“但愿你说的是实话,否则你先是背弃姐妹之情,现在又担上了欺骗主子的罪名。”又转头对甘儿和茴儿说:“你们两个管好自己的嘴。翊坤宫可从不缺伺候的人。”
半个月后,宜妃派去的人回来了。这半个月内,宜妃不动声色,表面上对我并无二样,同时隐瞒胤禟,只说婚事仍在筹备中,不能太仓促。
“快说,你到底打探到了什么?”
“奴才专程去了公主府一趟,小世子的的确确称呼妧粲姑娘为姨娘。府内的许多下人都曾听过。而且还曾多次看到妧粲与额驸去马场骑马,在书房伺候笔墨,二人形影不离,妧粲整日跟在额驸身边。”
宜妃长长的护甲陷进了掌心,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午后的阳光最是慵懒,我静静地看着眼前少许芍药的花瓣,随风飘落在铜缸里,漾起浅浅地水纹。如今已是四月将尽,芍药本应盛开在春夏之交,何故飘零?
茴儿前来唤我,说是娘娘急召。我拾起一片芍药的花瓣,便跟着去了。快要跨进正殿时,茴儿小声在我耳边说了句:“凡是还需忍忍。”我深感不妙。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做出这样的事!险些让我翊坤宫的脸都丢尽了!”宜妃一见我,便拍案而起。
“奴婢不知犯了什么错,惹得娘娘如此生气。”
“你在草原时便已嫁给了乌尔衮额驸,却不守妇道,又来勾引我的九阿哥?你究竟是被公主妒忌,还是你跟公主串通一气,公主派你来京城当细作的?你最好跟本宫说清楚!”
“奴婢并未嫁给额驸,只是伺候的侍女,更不是什么细作。我从没有勾引过九阿哥,娘娘若是怕奴婢玷污了九阿哥,大可将奴婢派去别处,永远也别见到九阿哥,何需恶语伤人!”宜妃今日为何会说出这些话,草原上的事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宜妃冷笑道:“别打量着蒙我,当初可是公主亲自做主将你嫁与额驸的,这么快你就忘了吗?我原见着你伺候的好,想将你嫁给胤禟做妾,却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不清不白。别说你会坏了胤禟的名声,你连给他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做妾?我还真不稀罕!我凭什么给他做妾?”我不会因为忍气吞身而毁了自己的尊严。
宜妃大怒,快步走过来,狠狠煽了我一巴掌,我半边脸顿时红肿了起来,我却并未感觉到痛,也不愿在宜妃面前哭,仍是直直地跪着。
“好啊,当真是反了!你这样的奴才我这翊坤宫断是容不下你。既然你是从草原来的,便去太后身边替我尽孝去吧。”
太后?如今宫中的太后是仁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来自科尔沁草原。
出了正殿,我将紧握着的手放开,来时拾起的花瓣依然躺在我的手掌上,只是被捻皱了。我微微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芍药啊,别名“将离”,将要别离之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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