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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
第十二章
吃完饭，便将近正午了，柳荀东依然没有前来。我有点坐不住，可周济出去打探消息了，现在只有我和赵谨言，我又一时不知道该什么。
我们找了一张临街的桌子坐着，过了半晌，赵谨言突然开口：“你若是不想与柳公子同行，我们便自己走。”
我一惊，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过他既然说出来，便是已经肯定了我的想法，于是我老实道：“我只是觉得柳公子这个人，身上的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而且他一众的手下，虽然更安全，但我总觉得目标有些大。”
“柳公子的那些属下，倒不像是平常的家仆护院……”他一边说着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
我看着他依然包着纱布的修长指节，嘴里回道：“是，我也觉得有些问题，那些人，眼神凌厉，手不离剑，而且护送我们在林间穿行时，十分轻巧的便避开了那些伸展的枝叶。”
“而且，是大部分。”我补充道。
“嗯，不过认真想来也不算奇怪，柳公子的舅舅，曾经是阳城守将……”他说着看向了我。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子泾之前说太子便是阳城一站中战死，柳公子的舅舅，想来那时便是和太子一同作战的。
而我的身份，和太子的关系，只是他此时说起来……
我抬眼望向他，发现他此时端坐在破旧的桌子面前，腰板挺直，神色平静，目光平和，我直直的看向他的眼睛，心底顿时一惊。
他并不是在试探我，而是十分肯定知道了，我不是“那个”公主。
我紧张了一瞬，随即便平静下来，放松了身体，甚至有了些笑意，我问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这时也不怕他的目光了，直视着他，反倒是他垂了眼，轻声道：“那时在狱中，你为我翻身……”
竟然这么早！
“所以你其实之前便也就知道周济其实是我的……属下？”
“是，我起先也没有认出来，但后来他给了你伤药……那是宫中才有……”
我哦了一声，正色道：“这件事我得和你说清楚，首先，我并不会什么巫术之类的，我也并非自愿附了这具身子，说来我也是受害者，我本来在自己家中好好的睡着觉，可突然醒来，就是在监牢里。”
他神色之间似乎还有几分迟疑，我又补充道：“若真是我操纵所为，我好歹也选一个锦衣玉食的公主，怎么能挑这么一个朝不保夕，落魄逃难的身份。”
“我觉得有一句话形容我的感受就十分贴切：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最后总结道。
“那公主可是去了你的身子……”他蹙眉。
“呃，这我可就真不知道了。”我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性，毕竟我来时，这具身体的情况可不怎么好。
“那你……”他这时抬了头，问：“你可会再回到你的……”
我发现了，他的问题，我都无法回答，我也想知道啊！
我摇头：“我不知道，这是我无法控制的，甚至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若这是上天的安排，那又为什么是我？”
难道上天觉得我在之前的人生里过得太/安逸，想要磨练磨练我？
“我也不能回答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可是……若是你没来，那我如今，恐怕也不会坐在这里了。”他语气认真道。
我赶紧摆手：“你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在那种情况下，我相信就是我没来，肯定也会有其他人……”对我来说真不是帮助他，反而是他冲淡了我那时的孤独和无助。
他垂了眼不说话了。
我想他既然是重臣之子，那必然是见过公主的，也难怪那么快就看穿了我，于是问他：“你与……之前的公主，是不是很熟？”
他叹息一声：“自然是熟的。”
我赶紧道：“你别伤心，我相信公主不管是到了我的身子或是另外的地方，她都是能活得更好的，起码不用逃难不是？”
他一愣，“我并非……只是想到以前，她那个性子……若今日真是她，她也许并不能接受……现下的……。”
那也是正常，从前身份高贵，光鲜亮丽，家庭和睦，如今……却只剩下她一人，这换了是我，我一时也接受不了。
只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于是问他：“公主怎么会在监牢里，若是……这种情况，不该是马上暗中护送出城吗？怎么过了那么久，还依然在城中？”
他微微侧了身，抬头道：“我那时正身处狱中，自然是不知道的。”
我一愣，一时间想到了月光下他身上的伤口，想到他那时该是多次受刑，想到他定是受了非人的折磨，想到他那一声语气平淡的“多谢”，一时竟然开不了口了。
现在提这些，只会让他想起那些痛苦。
我低了头，转而问道：“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说，性格之类的？”
“公主，性子活泼，喜欢骑射……”
等了许久不见他继续，我惊讶：“就这样？没有了？”
他轻点了下头。
这形容，还真是短小精辟啊。
正说着话，周济回来了，他走到桌前行了礼，低声道：“柳公子派人松了消息来，他那边耽搁了，让我们先走。”
我点头：“他可说了是什么事？”
“柳公子没说，不过属下推测，既然是他的人出了问题，现在肯定是还有所牵涉，所以耽搁也是正常了。”
“那我们现在便出发吧，也不浪费时间了，想来赵大人也是十分心急的。”
赵谨言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周济点头：“那属下先去结账，殿下可还有什么行李需要收拾的？”
我摇头，我孑然一身的，自然不需要了，我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就是那套换下李的破烂不已的脏衣服了。
我扭头问赵谨言：“赵大人可有需要收拾的。”我其实也就是一问，哪知他还真点了头：“有的。”
“那周济你陪赵大人去吧。”
周济依言上前。
赵谨言上楼时显然有些不得力了，周济在旁边伸了手，虚扶着他。这人早上下楼梯时看来是强撑了，这自尊心。
不一会儿，周济扶着他下来了，我看他手下也没有包袱，那应该就是小物件了。
我们出了客栈走到了市集，周济买了辆马车，又买了一床全新的垫子和被褥铺好了才先扶了我上去。
赵谨言上来时周济在他背后稍稍使了力，托举着他，我想我也不能光看着，就伸手拉了他一把。
他顿时闷哼一声，但幸好已经上了车，我赶紧扶着他的手臂，让他坐好，一边问他：“扯到伤口了？”
他沉默的摇了摇头，但侧脸看得出是咬着牙，我又问：“周济给你的药今天吃了吗？”
他点头，可他此时的脸色却十分难看。我想到刚才从客栈出来便是周济一直扶着他，上车又扯到伤口，现在必然疼痛难忍。
但就像是那时在牢房里一样，他虽然痛极，但也从不开口，只是紧咬着牙忍受。
车外周济问了一声，我应了，马车便缓缓的行驶起来。
赵谨言这时仍然闭着眼，可身子却根本坐不稳，我轻声道：“我扶你躺下休息一下吧，好不好？”
“嗯”，他从喉间应了一声。
我便一手撑着他的背，一手托着他的头将他轻轻的放平在马车上，车里没有枕头，我只能将被子叠了一层垫在他的脑后，做完这些，他看起来安稳了许多。
可他的睫毛仍在颤动，我又轻声说：“你休息一下吧，周济马车赶得快，指不定你一醒来，就到家了。”
虽然也知道我是胡说八道，但是他十分配合的又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便平稳了。
竟然真的睡着了。
我歪头打量他，心想是什么当初让我坚持要救助他，带着他，除了我那时心中的无依无靠，还有什么原因呢？
当时醒来便是在牢房，我就不怕他是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吗？
我细想了一下，心中有了答案。
就如他一直以来对待伤痛的态度，他从来只是咬牙扛着，那时我为他翻身，他必是痛极，可他的那一声“多谢”，语气那么平静，温和，我下意识的就觉得他不是个坏人。
而他性格里藏在平和下的坚韧让我不论是在狱中还是后来在流放途中，从来都觉得日子一点也不难过，甚至到了现在，他说要去江州，我便说一起去，何尝不是因为愿意和他相处。
我轻叹一声，小声问车外的周济：“我们此去江州，需要多长时间？”
他轻声答：“，大约二十天，”他顿了一下，突然问道：“殿下可是要落脚于江州？”
这，我还真没想过。
“那，你之前是收到的怎样的命令？”
周济顿了一下，沉声道：“陛下最后只命我，护公主一世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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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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