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花羊]水月无间

作者:风尘引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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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童


      巴陵县春光旖旎、桃花正盛,一大清早县城茶肆里的气氛便格外紧张,厅里方桌并成长桌、各有人占一边,一边坐着李越,一边靠着花无间。
      第三方的插足毫无预兆,不仅李越没有料到,连花无间也只准备了抓住了证据交差的方案,眼下货物空空、谁也没有捞到好处,都企图从对方身上要个说法,当了夹心的几人更是不敢吭声。
      沉默良久,叶墨第一个忍不住,扯了扯秦月之的衣角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问:“你和花无间比较熟,他们这两份,谁是真的?”
      虽换了衣裳一身清爽、却始终有些神色恹恹的秦月之回首,桌上躺着的两份公文当中,那支银枪头格外显眼,他沉吟片刻,最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啊?连你都不知道?”叶墨抓了抓脑袋,有些为难,“两份公文,同一个印章,一个是押货交接,另一个却是抓暗度陈仓的,这明显有一份是假的嘛!”
      “叶墨,小声点。”披着外衫、睡眼惺忪的尚水云忙捅了捅叶墨,嘴里的酒气未除,眼神倒是激醒了几分。
      “有什么好怕的,他们不打起来,你事不关己就行了。”叶墨难得有微词,甩了高辫背过身不理他。
      尚水云没来得及反驳,一旁的秀坊女子倒是抢先一步拦了尚水云,风姿婀娜、步步生莲,绕了个圈到叶墨跟前,拍了拍他的肩:“你是气他昨天没帮你出手么?水云的潇洒个性,别人是学不来。好了好了,这是小事,那儿的可是大事。”她说着,朝桌上努了努嘴。
      叶墨很给面子的委屈起来,小声央求道:“青雀姐姐,我就是想知道,我们一直以来,是不是在干坏事啊……”
      绯红的扇子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青雀妩媚的笑容霎时冷却:“叶墨,你要知道,一旦坐实哪一边是假的,那可不是随便能担得起的罪名。”
      叶墨神色一凛,轻叹一声乖乖坐了下来,倒是旁边的秦月之听者有心,脸色更白了些,时不时朝花无间的方向看。
      从扔出这两封官文开始沉默,花无间墨色衣衫、神色冰冷地靠在椅背上,被李越盯着已经一炷香时间,他从最初的以眼还眼,到后来的无所畏,最后全部的注意力都打量起那个没来得及好好观察的孩子来:
      那男孩子瘦瘦小小,穿的普普通通,头发乱糟糟的扎成一个马尾,浑身上下没有什么特别,除了那双颇有灵气的眼睛,即便隔着很远也能忽闪忽闪的和他对视。
      秦月之虽参与其中,站在花无间身边的事实倒从未改变,尤其是损了爱剑助他拿到证物的那份毫不迟疑,让花无间的态度顷刻从微怒转成了关切。
      但秦月之为了抢下被蒙面人劫走的这个孩童,竟不顾安危,以致对指着自己的弩视若无睹,这等态度让花无间心中的不安更甚、并在此时压抑的气氛中肆意增长。
      阿离性子到底直爽,在花无间身侧也早就坐不住,看了看双方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即刻揣着虫笛站起来:“李公子,既然你不肯随我们回去同曲当家说清楚,还请你务必交代日后的行踪,免得我们找不到人。花无间,不如我们带几个重要的人一起跟着他?”
      李越见他目光朝向叶墨等人,立刻撑着桌子扬声:“呵,若非你们插手,也不至于人财两空,我们伤着的人还没找你们算账。”
      “不就是区区一点伤药,和你们偷偷运走的比起来,哪个更贵一点?”阿离佯装不知,扭头故意问花无间。
      “这是官差!又不是我们中饱私囊!”李越身后早有人上前一步帮腔。
      “不是重金,只怕许不得你们办事。”阿离未说话,身后也有人开口。
      “现在药材器物入水,早就毁了干净,现在这票是你赔还是你担?呵,花无间,你倒是坐得住。”李越气呼呼的朝花无间怒瞪。
      “担着没什么不可以,反正那些蒙面的我可从未见,莫非是你故意演的戏?”许久不做声的花无间听到药物终于来了点兴致,仅坐正了些,对上李越快要咆哮出血的双眸:“在下还是第一次听说,兵器这种东西,能没有重兵护着、不走官道、不经官兵之手。”
      “放肆!太平盛世削减军备,天策府人手不足,尽点子民的义务何足挂齿?!我们一票兄弟,哪个不是打架的能手?你们办官事顺风顺水惯了,如今办差不利来找我们的茬,要不是兄弟们让着你们,你们能平安到巴陵?!”听花无间给事情定了性,李越猛地拍桌,头冠上的翎羽晃得生风。
      这一举动让周围坐着的全站了起来,一时间剑拔弩张。
      “一言不合就动粗,当真是江湖莽夫的脾气。”阿离转了转虫笛,不以为然。
      “别急,在洛道我早差人去给曲当家报信,若我们少个人回去,下一回你见着的可不仅仅是霄云的人了。”花无间慢条斯理地说着,拿起桌上早就放凉的茶水啜饮一口,皱眉,“茶都凉了也不知道添,蒙面的劫匪一个活口都没留,李越你也不知去追查。”
      “啊,对对对,既然那个……我们都不认识,我们该去查查那些人,对吧,对吧?”尚水云抓住了这个点,忙站出来打圆场。
      “罢了,待我抓着那帮兔崽子,再和你们理论!”李越扔在气恼,心知肚明谈不下去,抓了自己面前的茶杯摔碎到墙上,伸手就去够着那银枪头。
      阿离早就先一步伸手,变戏法似的将枪头抢过去、藏得无影无踪,任李越将他身上为数不多的布料瞧了个遍。
      李越无奈,只得收起了自己的那份官文扬长而去。
      “啊,花无间,我也得先弄弄清楚情况,我先走啊……”叶墨尚在苦恼,不得已跟着李越一溜烟的出门。
      “阿离,你带人先回去,我只管花谷缺的药,其余的事太大,我管不了那么多。”花无间点着印堂,看那帮来势汹汹的江湖人陆陆续续的撤走,尚水云即便三步一回头冲他使“不要冲动”的眼色,最后还是跟着走了,只有秦月之还安安稳稳坐在那里,一同留下来的还有那孩子。
      “哪能呢?曲当家让我跟着,这事总要了了才好。”阿离有些迟疑,摸出那个银枪头交给他。
      花无间捻着那唯一的“证据”有些哭笑不得:“昨晚多少有兄弟受伤我也过意不去,证据基本毁了,我们不主动招惹,李越查清楚之前也不会轻易动手,留下几个得力的跟着我就行。”
      “那好,算他一个。”阿离推了推唐无痕,后者虽未开口却稍稍点了点头以作表态。
      “多谢。”花无间站起来,恭敬且郑重地朝阿离等人行礼,礼毕紧走几步,出人意料地抓起秦月之的胳膊,后者惊诧却并未反抗。
      “你的落脚地?”阿离在身后抬高了声音问道。
      “城南。”花无间头也不回,在众目睽睽之中拉走了秦月之。
      巴陵喧闹的早晨终于平息下来,日光灼热,墨袍的万花名仕拉着白衣的纯阳道长堂而皇之穿过街巷,后面还跟着个一路小跑的“尾巴”。
      依稀记得昨夜花无间对自己还有所关照,可今天他的脸色就一直不好,尤其是在同李越讨价还价没占上风之后,花无间的心思就更难捉摸了,秦月之一路忐忑,手心攥出了汗,直到在一处宅邸前停下。
      “我……”秦月之想解释,一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朝着花无间背对自己的如墨长发,垮下肩来。
      花无间踹开院门,站到空无一人、桃花兀自灿烂的前庭,方才转身:“一段时间不见,秦道长连儿子都有了,真令在下刮目相看。”
      秦月之如遭雷击地呆立片刻,双颊蓦地一下泛起了红晕,忙不迭地摇头:“你说什么啊?这……这怎么可能,你和我一别才半年,怎么……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我……”
      触到花无间略带揶揄的目光,秦月之忽然发现自己被调侃了、还是质问似的冷语,瞬间憋的脖子也红了,杵在原地,良久才闷闷地道:“他叫邱逸,春分那天我同叶墨练完剑发现他倒在一堂药铺的门口,像是被人打了、伤的不轻,这才救回来的。”
      “哦?一堂药铺有我师姐,你带着他作什么?”花无间挑了挑眉,警惕地盯着邱逸。
      “黎若姐开了春就带着妍妍走访名医去了,我只是看着药铺,也不会医人,拜托了李越他们才大致医好。”秦月之招呼邱逸过来,抬起清澈的眼眸,诚恳道,“货物一事我是真不知情,只答应了叶墨陪练剑、应付下挑战和擂台而已。”
      “所以呢?”花无间眯着眼,看邱逸的眼神还是冷冰冰的。
      “所以李越这回人手不足,为了替他还个人情,我才答应跟一趟。”秦月之补充道,扶着邱逸的肩,带到花无间跟前,“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可以找叶墨问问。”
      “好了,我知道了。”花无间瞅见他手里特意翻出的、流光溢彩的吊坠,便知他这半年剑练得好极,好到能摘下此等报酬、穿得起银白的织锦缎,想起他那因毫不犹豫相助而损了刃的佩剑便心下不忍,摆了摆手,神色缓和道:“自古有贫富喜乐悲苦,每天倒在医馆口的人多的去了,骗药的也不在少数。你倒比我花谷的师姐师妹们更怜悯人,凡遇着阿猫阿狗都救回来养,次数一多,还能清心修道不成?”
      秦月之给他说得有些心悸,半年未见,此刻仔细看着眼前身量略长、容颜尤甚的花无间,像是看着春间怒放的夺目山茶,心底再次涌起雀跃的欢喜,莫说清修,恐怕清净都实难做到。
      秦月之垂下眼,不敢去看花无间那惹人沉醉的眼眸,低低的辩解道:“你有所不知,仙道贵生,何况他一个孩子?他不记得家在哪儿,想必是同家人走散了,无处可去。且他是个聋哑人,若逐他走了,我心难安,何况他平日不吵不闹,倒合了我的脾性,索性留下他照看一段时日。”
      话音刚落,花无间忽然脸色大变,一把扣住邱逸的脖子,露出骇然的目光:“聋哑?那你是怎么说出名字的?”
      秦月之大骇,忙抓上花无间的手腕,惊道:“你快松手!他会写字,写字!”
      花无间冷笑一声,虽未下死手却也拤得邱逸挣扎不得:“读书写字岂是小乞丐能会的?你个好人家的孩子,偏偏晕倒在一堂药铺门口,还是趁主人不在家的时候,你觊觎这药铺多久了?还是你的目的,就是这个道长?”
      “无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他只写过自己的名字,说不定不会写别的字!”秦月之松不开他的手,不知如何相帮,只得一遍遍求他。
      邱逸脸憋得通红,无奈叫喊不出字句,喉咙里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片段,水亮的眸子里沁出泪水,听到花无间的责问,拼命地摇头、摇头、再摇头。
      花无间眯起眼睛,从他的眼眸中找不到一丝半点的的恶意、有的只是惊慌而已,凭他在霄云的所见,人于危急处极难作假,他便忽然松了力道,只扣着他问:“你能听到我说话?你不能说话,莫非不是天生的?”说着,蹲下来与他平视,手指顺着他的气管探了探脖子上下。
      邱逸像是被问到了要处,猛地瞪大眼睛,使劲地点头。
      花无间松开他,转而拾起邱逸的小手,仔细地替他诊脉,而邱逸则很快安静下来,乖顺得像一只兔子。
      秦月之被这变故搞糊涂了,见花无间撤了手终于松了口气,顺着邱逸的背脊,有些不明所以:“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聋哑么?”
      “如果聋则一定哑,哑却不一定聋。但他咽喉处没有什么异样,舌头也完好,除非疑难杂症,否则倒是稀奇。”花无间探完脉,神色凝重起来,“可惜他都不是,他是被人下了烈性药给毒哑的。下药时间不长,也就半个月左右,所以余毒的脉象还能探得。”
      秦月之倒吸一口冷气,不知所措地盯着花无间。
      “别紧张。”花无间递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转而抬起邱逸的脸,淡笑着看向那对泛起希望神采的眼眸,“我可以试试看,点穴截脉用了半年,医术倒是生疏了,但愿不会下错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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