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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吃完饭，李漠把沈纣揪起来扔到后院里去了。
“说，怎么回事儿？”
沈纣清了清嗓子，欲言又止。
李漠瞪了他一眼。
沈纣立刻开口道：“他失忆不是因为脑子摔坏了，也没失心疯，总之他一点儿病都没有。”
“那怎么成这样的？”
“可能受到了某个很大的刺激，直接给吓成这样的。不过以他的情况，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沈纣顿了顿，神叨叨地接了下去，“除此之外，只有一种东西有可能。”
“什么？”
“斩情丹。”
李漠愣住了。
“这小半个月我在万花谷寻遍医药，也治不好他的脑子，后来转念一想，他脑子要是没问题呢？”沈纣说，“后来我查阅典籍，才猛地明白，还有斩情丹这玩意儿。”
李漠皱眉，“没道理。”
“我也觉着没道理，你说斩情丹的配方不是早就失传了吗？哪能落到他身上去？”
“不对，不一定失传了。”
“啊？”沈纣睁大了眼睛，“怎么说？”
“纯阳宫炼丹炉子里，指不定还有。”
“你说纯阳宫的人给他喂了斩情丹？他认识纯阳宫的某个道姑？然后他俩之间发生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恨之事，其让人潸然泪下痛心疾首之程度罄竹难书导致道姑给了磕了一粒斩情丹？哎哟我去，沈桀这小子……”
李漠用手指戳了一下沈纣的腰，沈纣立刻憋住不说话了。
疼得直抽抽。
“不一定是道姑。”
“啊？”沈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李漠认真地看着沈纣，“如果看你，勉强称以家族遗传，那沈桀喜欢的是不是道姑，就很难说了。”
沈纣：“……”
藏剑山庄的剑炉里一直火光盈满，铸剑的敲打声飘进山庄里，就连前些日子过年都没停下来过，那四周的薄雪都被融化干净，流进犹自清澈的西子湖里。
叶千抬手擦干额头上豆大的汗水，对着面前横在桌上的那把剑笑了。
剑身闪着夺目的青光，只消遥遥望去便知是无上珍品。剑锋若无，却削铁如泥。剑气充体，剑齿锋利。玉钢所铸，剑柄连一双天蚕丝长穗，剑穗各串一枚昆仑宝玉，望之若有寒霜，若有血丝，手握之却能感暖流入心。
这样的神兵，没有剑鞘能受得住它。
叶千本也没有想过要铸剑鞘，他叶千要铸的剑，从来没有需要剑鞘的。
“玉清玄明。”叶千对着那把剑痴痴地念。
藏剑山庄自古出剑痴，庄主叶英就是最著名的一个，抱剑观花数载不使一招才悟得心剑，如今虽双目已盲，仍是造诣高深之至。叶千是其中算是小有名气的一个，他练剑，也铸剑，后者最为看重。他用各种方法铸剑，也就差没把自己拆了血肉融进剑里了。
江湖上都知道叶小少爷在铸一把剑，已经铸了一年多了，还没成。
能用这么久的，一定是一把神兵。
也确实是一把神兵，叶千砸重金拿到一块化玉玄晶，混了两百颗乌金陨铁，期间又辗转数地收集到十二样珍稀杀伐之物，淬入玄晶，造出来的这把玉清玄明，自然带有他自己都难以控制的煞气。
叶千一屁股坐到地上，头靠着铸剑炉子，大口大口地喘气儿。
刚才还是烈日正阳，现在就已经薄暮黄昏了。落日的余晖洒在叶千顶好看的脸上，光影点点深浅而过。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肋骨处。
叶千生来没有痛觉，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伤着了，哪天一不小心把自己弄死了，也是说不定的。他闭上眼睛，静静地，慢慢地，想起将近一月前，昆仑那间小破驿馆。
他躺在床上动不了，沈纣的指尖碰了一下他的胸膛，然后一把按住他的肩头。
沈纣的手指。
叶千砸吧砸吧嘴。不知道摸到别的地方，是什么滋味。
他正想着，就感受到此刻理应无人的剑炉四周有人带风轻功而来。
叶千唰地睁开眼。
眼前一个白衣黑发的道士，一张脸又冷又清高，背后一柄拂尘，衣角轻轻地动。
“叶小公子。”道士说话清清冷冷，“我想要你这把剑。”
叶千那把玉清玄明做出来连问世都那不及，就给了一个道士。
当然不是白送，也不是买走的，要说藏剑山庄，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道士坐在一身汗的叶千旁边，说要给他讲一个故事。
“叶小公子，我能不能，用这个故事换你的剑呢？”
叶千哈哈大笑，说：“你讲讲看，我在想想换不换。”
叶千不知道道士哪里得知的他喜欢听故事，既然道士要讲，那他干脆听一听就好了。
那是一个天策和一个纯阳的故事。听到后来，叶千觉得，这故事也没什么稀奇，左不过一座江湖，一对师徒，一场爱恨。
道士接着说，说到那个天策在昆仑玉虚峰上坐了五年，等了五年，等到了纯阳同样炼了五年的一颗斩情丹。
再后来，纯阳去喝了一杯西山白露，然后隐居纯阳宫论剑峰。
“其实人间最怕的不是‘求不得’，而是‘舍不得’，不是所有想的东西都能得到的。”道士喃喃自语，“叶小公子可遇到过这样一个舍不得的人？”
叶千想了想，点点头。
“那如果可以，一定要好好珍惜。”道士的眼睛看着前方，没有任何焦点，“千万别丢了。”
叶千听着，手伸到衣领里头，摸出挂在脖子上，红线穿着的一个小戒子，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那是在昆仑的时候，沈纣送给他的，被他一直放在身边，回了山庄后，往灵隐寺讨了一根所谓的姻缘线，绑上戒指，系到自己脖子上。
师姐师妹都笑过他，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叶千先是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摇了头。
道士转过头，注意到了叶千手指间的戒指，看清之后，他浅浅一笑。
“那人送的吗？”
“嗯。”
“肯把这样一个物件送给你，那人一定很喜欢你。”
“嗯？”
“叶小公子不知道？”道士轻轻弯了眉毛，“这是守心戒。”
据说戴上此戒者，能对心爱的人从一而终。
叶千在那一瞬间失魂了。
回魂的时候，他把玉清玄明扔下，把道士也扔下了，背着剑一个轻功离开剑炉，往山庄的方向飞去。
“道士，那剑，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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