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风尘

　　圣诞节前餐馆的生意不错, 多是些买礼物逛到腿软的人进来歇脚, 真不明白美国人这习惯,东西送来送去,送出去多少一般也收回来多少, 不喜欢也要装出一幅惊喜的模样, 然后过了圣诞,再掀起退礼物的高潮, MALL倒是显得总人满为患,一派欣欣向荣的大好形势.还是中国人的习惯实惠,逢年过节猛吃一顿,促进各项事业(餐饮业, 烟酒业, 医药业,健身业,娱乐业)的全面发展.

　　当然也有例外,我的一个家境富裕的美国同学说,她们家为了免去退礼物的麻烦, 早早在选定的商店象新娘注册一样注册好每人想要的礼物,然后给亲朋好友发邮件,打电话, 礼物就在她们选定的范围内挑选.这样做的前提就是他们家的亲朋好友也要有相当的财产,否则信用卡透支就得不偿失了.

　　可是皇帝也有两门穷亲戚, 更何况加州连西班牙统治的时候全加起来,也不过才200年左右的历史,我这同学的爷爷那辈跟我爷爷八成一样也是农民,最多是城市小业主,属于团结的对象. 我本着求知的精神,打破砂锅问到底, 追问她如果穷朋友穷亲戚怎么办?她用褐色的大眼睛奇怪的看我,耸耸肩说: “Then one card will do.”我才明白原来这个让我看起来很复杂的问题在人家眼里根本就不是问题, 在美国人的观念里,大概是没有 “面子”这一说的, 没有钱一张贺卡人家也照样领你的情. 送礼的也心安理得, “Vanity”(虚荣)这单词本来也就是从法语来的, 美国说到头也就做过几十年英国殖民地, 莫泊桑小说中的人物没有来的机会,也就使美国除了南部的几个州以前因为卖棉花和法国走的太近受的影响多了些外,大部分西部州还是民风淳朴,不改放牛娃的本色.

　　因为伺候这些圣诞客的原因, 我下班总比平时要晚上一个钟头, 这天也不例外,到家的时候已经有11点30了, 我轻手轻脚的上楼,经过Vivien房门的时候,才发现平时已经睡下的她房门大开, 灯也是亮着的, 她面朝里躺在床上,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她听到响动,从床上坐起来,不好意思的笑着说: “想等你回来的,坐在这儿看书,没想到睡着了.”

　　我往地上一坐, 说: “有什么事让你不睡觉等我啊?”

　　她笑着说: “几天我和丁悦跑了三个MALL, 算起来转了有十几家商店,走的脚都痛了, 总算工夫不负有心人,把咱们三个的衣服都买上了,我正等着你回来让你试试.”

　　我伸了个懒腰,说: “好啊, 不过让我先回房间把这身工作服脱了,而且还要洗掉头发里的菜味,要不然什么样的好衣服穿起来也没有用,你要累,还是等明天吧.”

　　Vivien说: “我已经很久没这么逛了,可能是累过了,刚才好象也睡着了,现在精神的很, 你快去洗澡,我去榨两杯果汁.”

　　我因为不好意思白吃了Vivien做的饭,总买水果回来, 新鲜水果不能放太久, Vivien就想出来这么个办法, 管他苹果,香蕉,KIWI,草莓,洗干净后全放到打汁机里混着榨汁喝,又有营养,养颜,还解决了水果积压的问题.

　　等我洗好澡,换上睡衣,头发上缠着毛巾跑到Vivien房间的时候, 她正在衣橱里往外拿衣服, 全挂在不透明的袋子里,连颜色也看不出来.看见我进来, 宛然一笑, 我也不客气,直接坐到床上, 问道: “都买了什么好衣服啊?”

　　Vivien把衣服往床上一仍, 先拿起一件,说: “这件是丁悦的,她说要给男朋友一个惊喜,就先放在这儿了.”

　　丁悦选了件粉色的西式晚装,有点象公主裙,漂亮是漂亮,可惜装饰用的轻纱和亮晶晶的点缀品稍嫌多了些.不过应该是丁悦喜欢的风格, 穿在她的身上一定很好看,还是年轻啊, 我已经过了敢穿粉色的年龄了.

　　Vivien说: “这件衣服穿起来是很漂亮的, 可惜装饰性的东西太多.”我笑着说: “英雄所见略同, 不过丁悦穿上它,倒真象个小公主,不知道那个一身黑衣的人站在身边象不象保镖?”

　　Vivien一边拿起第二件衣服,一边说: “我见过丁悦的男朋友, 看上去还算沉稳,可是有点说不清的奇怪感觉,感觉他好象有点阴沉, 丁悦跟他站在一起显的太小了, .”

　　我说: “是吗? 反正他万里迢迢的陪着来,也算不容易, 这点CREDIT总是要给的.”眼睛忽然瞪大了看着Vivien手里拿着的衣服.

　　那是一件黑色的、低胸的丝绒的晚装,绒是极好的那种发着暗光的天鹅绒,在灯光下显的高贵而庄重,上身没有一点装饰,只是很底的胸,和大方的裁减,长长的裙摆从腰间起间隔的镶着淡紫,淡粉和淡蓝三色的美丽花边, 做工精细的花边美丽却不张扬,融化在黑色中却添了些流动的色彩.虽然质地相当不错,可是看上去却好象很普通.

　　Vivien感觉到我的目光, 笑着说: “你看看我穿上后的效果.”看着她走到卫生间,我才觉的这件衣服出奇的熟悉,一定是在哪里看见过的,否则我不会有这种熟悉的感觉. 正在想这, Vivien已经轻快的走了出来,

　　洁白的胸口和肩膊在黑色的衬托下如象牙一样, 天鹅绒的晚装包裹下的没有穿胸罩的胸部线条优美,深深的□□若隐若现,引人暇思,圆润的臂膀全露在外面,收的恰到好处的腰部盈盈一握,如瀑布一样从腰间散开的裙裾象一朵倒开的金钟花, 可是耀眼的却不是这件衣服,是Vivien, 她就随便的站在灯光下,乌黑的长发散在肩头,显的那么自然而优美, 散发着迷人的气质, 可她的会说话的眼睛却有一种被黑色衬托出来的淡淡的忧伤和典雅,却有一种异样的妩媚,两片性感的唇微微张开,象是在诉说无限渴望. 我原来一直觉的她适合穿白色,可是其实她的美丽已经无所谓用什么样的衣服来衬托, 我突然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Vivien是一个女人,一个风情万种的十足的女人.

　　我看着她,忽然想起是在哪儿看过相似的衣服, 却不敢确认犹豫着问: “我本来选了 ‘不合时宜的黑衣女人’的角色,现在你穿黑的,我没有那么笨,也穿黑色,可你这是谁, ‘性感的风情女人’?”

　　Vivien笑着说: “我看过苏菲.玛索演的安娜.卡列尼娜,觉的这条裙子和她电影里穿的那条很象,一看就喜欢上了.”

　　我摸摸鼻子说: “我也正想呢,是安娜和渥沦斯基第一次跳舞的那场吧? 苏菲.玛索演的安娜还算漂亮,可惜渥沦斯基太老也不够帅,看的时候总觉的应该是年轻时的克拉克.盖博来演才有味道.”

　　Vivien淡淡一笑说: “其实是谁演渥沦斯基都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大家去看的还是安娜,我是觉的电影拍的不错,尤其是最后的一段安娜的生命象蜡烛一样在风中熄灭,有一种凄凉的美丽,你还记的她最后的一句话吗?”

　　我摇摇头说: “记不清了,我对俄国的小说和改编的电影兴趣都不大,象俄语一又长又绕舌. 安娜.卡列尼娜的小说是看过的. 其实我觉得她最后的一死是成全了所有人,尤其是渥沦斯基,可以去扮演一个伤心后的英雄,真情深意重的话人活着的时候上哪去了?她那个老公也一样,还道貌岸然的参加葬礼,其实说到底安娜还不是被他们逼死的?”

　　Vivien穿着她那件美丽的晚装,叹了口气, 竟有说不出的落寞,目光转向窗外, 说: “其实安娜是被自己逼死的, 她最后说的是 ‘God forgive me for everything’,她为了追求爱情放弃的太多,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相信了, 只好连生命都放弃.”

　　我说: “我最恨的就是俄国的小说这点,总把女性写成这种被男人背弃后就不能生存的弱者,老托已经很不错了,到最后还是落了俗,所以才都成了CLASSIC, 现在哪一个女人离开男人不能活,真能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都什么时代了,那是没受过教育的表现,纯粹是文盲.”

　　Vivien看着我,好笑的说: “都象你这么想的开,也没有离不成的婚了. 不听你的谬论, 选你的衣服.”

　　我从床上剩下的衣袋中抽出两套衣服, 一样的款式,中规中矩的无袖及膝连身裙,也是天鹅绒的质地,没有什么装饰,只在裙摆处点缀了些很碎的亮片,才显出是晚装了, 一件是黑色的,另一见是紫罗兰色的.我笑着对Vivien说: “你穿了黑色,我可不敢再穿黑色了,我还是穿这件紫罗兰色的好了.”

　　Vivien点头说: “你皮肤白,穿紫罗兰色会更好看些. 快穿给我看看效果.”

　　我从卫生间换好衣服出来, Vivien已经脱下了晚礼服,斜靠在床上笑着看我, 我走到衣橱间的大镜子前,自己也楞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适合穿紫罗兰色的衣服,皮肤确实显的比平时白, 看上去中规中矩的一件衣服居然很贴身, 显出我也有三围来了,胸部和臀部是一下子长出来的,头发还是半湿的,我下意识的把头发抓在手里,露出脖子,这见衣服的一字型领口开的正好,显出我对自己身体最满意的勉强算的上修长的脖子. Vivien走过来满意的看着镜中的我,说: “你其实气质很好,个子又高,身材也不错,平时总藏在你的那堆衣服后面.女孩子要懂的修饰自己.”

　　我笑着说: “怎么,骂我呢?我从小到大,老妹就比我漂亮可爱,别人到我们家来总先夸我老妹,夸完了才想起还有个老大,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七看八看,才憋出一句,老大的气质不错.所以我从小就知道, 气质很好其实就是长的没特点.”

　　Vivien乐了,说: “就你这么多歪理, 你自己也看到了. 那天下午,我再给你化化妆,保证让你满意.”

　　我走到卫生间,一面换衣服,一面笑着说: “好啊, 碰到什么握轮司机,装腔车夫的话,一并抢过来,照单全收.然后谢了妆,吓他们一吓.”

　　Vivien笑着摇头, 说: “你就等着那天好了.”

　　我也笑着点头,也许真的就碰上了养眼的帅哥. 而且帅哥喝多了鸡尾酒,也目光游离之间把我当成佳人也未可知,而且说不好,真有握轮司机伯爵大人请安娜舞上一曲. 心里对这个本来没有什么兴趣的化妆舞会开始有点小小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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