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罢天下[穿越]

　　夕阳曜下，几片竹叶从风中轻扬地飘落下来，溜过寝殿前，几个刀侍的脚边。

　　玉白石的地面上，一颗极大的树影描出了一个凉爽的轮廓，树梢上叶尖透出的星星点点的阳光，添上了一笔梦幻的色彩。树下，一个少年的影子拉得老长，发带随风飘扬，干净利落的马尾辫在清风之中打了一个卷儿。

　　少年看了看插在脚边的三炷香，抬头淡淡地望了一眼远处的刀卫，低头用那白皙的手指，握住打磨好的炭笔，在纸上飞速地写下一行字。

　　刀侍轮班，半个时辰。

　　在那行字上方，已经写了将近十几行的信息，还有一幅路线图，标记了箭头，距离以及所用时间。

　　少年将所有的信息从上往下仔仔细细地扫了一眼，终于将纸一叠，收进了怀中，转身离去。几日的准备，就为今夜。

　　竹叶自头顶落下，滑过少年的脸颊，又调皮地飞向了树顶。

　　莫轻尘转头，西边的落日如同收尾的音符，渐渐地沉到五线谱之下。黑夜，马上就要来临了。身侧的手，倏的收紧。

　　“我听说，当你把月光一直捧在手心里的时候，它会化为黑色的利刃，刺入你的皮肤，在你的手心上留下一道亘古的伤疤，让你在每次望着它的时候，冷到你的心里。”

　　莫轻尘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服，坐在九曲回廊的镜头，望着池塘中的月亮，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师父，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龙吟剑，就算毁掉，也绝不落入他人手中。”

　　莫轻尘目光一黯，手中的竹叶在指尖绕了一圈，长发一甩，便消失在无边夜幕之中。

　　紫阳宫寝殿内，尚还灯火通明，偌大的浴池之内，传出阵阵水声，夹杂着一阵阵低吟。

　　“莫轻尘……”

　　蜜色的手，在那白皙的下巴上微微摩挲，却被另一只手抚上。

　　“宫主，做这种事的时候，请不要叫错名字。”

　　墨色的发丝浸没到水中，便向周围散发开来，如同黑色的鸢尾花。姚落尘细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水珠。

　　“喔？”

　　白雪饮的嘴角向上微微一挑，水波一震，姚落尘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脸颊已有些发红。

　　“你以前可没这么计较过。”

　　姚落尘低喘一声，顺了口气，轻轻道：“那是因为……紫阳宫以前，没有莫轻尘这号人物。”

　　白雪饮闻言，视线瞥向了不远处的立着的屏风，那白衣翩飞的人物，一蓝一紫的瞳孔仿佛正在回望着他。

　　黑色的眼珠深邃得看不出任何感情，白雪饮哼笑一声，唇间一动：“现在，也没有。”

　　姚落尘忽然唇间微抖，双眼紧紧地闭了起来，张嘴一口咬上了白雪饮的肩膀，呻吟不断从齿间流泻出来。没过多久，他仿佛失去了力气，只得靠着白雪饮一手托着，才不至于沉入到水面之下。

　　“这就不行了？”白雪饮性感的唇线往上一翘，邪魅的轻笑让站在浴池边，默不作声的少年心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那一直扭来扭去的手指，表明少年此刻十分紧张，仔细一看那与姚落尘有三分相像的容貌，乃是轻烟。

　　刚才的春宫戏，他从头到尾，看得眼睛眨都没眨过，只是这耳根，通红通红的。

　　白雪饮这时才正眼望向那踌躇不定的少年，开口的话语，不温不凉。

　　“你不是说，那孩子向你问了本座沐浴的时辰，为何现在还未到？”

　　“……不……不知……”轻烟说着，低下头，手拧得更紧了。

　　这时，浴室之外，传来了动静。

　　白雪饮不疾不徐地抬手，将湿了的发丝往耳后一撩，对着轻烟道：“你出去看看。”

　　当莫轻尘顺利地踏入紫阳宫寝殿的时候，他就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对劲。虽然之前做过详细的考察，但这太过顺利的感觉，仿佛就是故意放他进来一般。

　　但机会就这么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环顾四周，偌大的寝殿空无一人，只有隔着一层屏风的浴室，传来簌簌水声。那紊乱的喘气声，让莫轻尘不敢侧耳倾听，心中只想着快些拿到剑，立刻离开。为了不惊动里面的人，莫轻尘强行提起内力，使用师父教授的绝尘步，自己的呼吸声，也放得极轻。

　　还是那个位置，金色的剑柄在微弱的烛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如同沁冷的月光。他在望着龙吟剑的时候，有那么一瞬，感觉到龙吟剑，也在望着他。

　　绕过桌子，越过纱帘，踏上那张实木大床，他的目光，此刻正与龙吟剑持平，剑鞘上雕刻的纹路，在烛光下明暗相间，流光溢彩。他见过剑拔出剑鞘的样子，师父雪白的身影与银白色的剑融洽地舞在一起，那一天，纷纷扬扬的竹叶，如同海底的群鱼，畅游在空中，轻盈似蝶。

　　回忆。这是师父，留给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莫轻尘探出手，纤长的手指刚抚上剑鞘，冰凉的触感传入指尖。他忽然神色一凌，一手握紧龙吟剑，抱着剑跳下床，在桌上滚了一圈，双脚落地。

　　自己之前站的位置，一把弩箭深深地嵌入墙内，黑色的裂痕爬满周边，像是巨大的蜘蛛，看着十分可怖。

　　床边几步远处，站着一个穿着紧身武袍的男子，衣裳在烛光下泛着幽深的蓝光。他的手上，握着一把做工精湛的连弩，那出头的铁质箭头，在黑暗中带着一股寒气。

　　此人面无表情，出手狠厉，穿着打扮像是刺客，武器也如此奇特，莫轻尘全无对战经验，最聪明的做法，自然是带着龙吟剑赶紧逃。

　　莫轻尘踢倒桌子，挡住那人的视线，贴着墙面迅速飞奔了起来，身后一声声钉入墙面的飓风声，贴着自己的发丝而过。莫轻尘立刻身子一低，滑入了纱幔之后的茶几边上，冷汗从额间滑落。

　　操，这发箭的速度也忒快了！以前躲子弹的时候都没这么慌！

　　莫轻尘望了望还差个几丈距离的寝宫大门，呼了几口气，准备窜出去，却没想到刚站起来往前冲，就撞上了一个少年。

　　莫轻尘一惊，一手掐上对方脖子，月光与烛光交错辉映，他看清了对方的脸。

　　“轻烟！”

　　轻烟在听到对方一唤的时候，脸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睛始终不敢对上莫轻尘的眼，害怕的感觉席卷全身，手脚抖得十分厉害。

　　莫轻尘拽了半天终于将人狠狠地拖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轻烟慌得说不出话，只知道喘气，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嗖——”

　　莫轻尘急忙将轻烟的头往下一按，箭矢擦着头顶而过，压着轻烟的手，被箭风带去了一层薄皮。

　　“我靠！”莫轻尘立刻皱起了眉，这种力道，只要被射中一箭，恐怕性命不保。

　　他看了看吓得有些愣神的轻烟，忽然心生一计，立刻将手中的龙吟剑塞到对方手上，便道：“你拿着它，那家伙的目标是我，我引开他之后，你就往门口跑，等我脱险了，就去找你，听懂了没有。”

　　轻烟看着手中冰冷的龙吟剑，心里不知想到什么，眼中忽然落下泪来，双手紧紧地抓住莫轻尘的袖子，颤颤悠悠道：“对……不起……对不起……”

　　“……”莫轻尘不知道为何轻烟这种反应，但情况危急，不容他多做询问。

　　耳边听到那刺客移动的脚步声，莫轻尘手上使力，将袖子从轻烟手中抽了出来，一手按到茶几上，双脚一跃，又开始贴着墙面跑了起来，再次躲到了一个书架后方。

　　看着自己一路过来的墙上，一个个硕大如拳的黑洞，莫轻尘心跳一直慢不下来。之前根本没有任何信息显示白雪饮寝殿会藏刺客，这分明就是请君入瓮的戏码，莫非白雪饮早知道自己会来盗剑？望了望侧边的情形，莫轻尘狠狠地舔了舔嘴唇。操，再跑下去就没路了！

　　耳边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莫轻尘目光一黯，手心上几片竹叶飘了起来。

　　刹那之间，莫轻尘身子一侧，从书架后面冲了出来。如莫轻尘所料，对方果然将弩平举对准了他，只是尚未开弦，那连弩却突然掉落在地上。

　　刺客的手腕上，裂开了一个竹叶大小的口子，浓郁的鲜血，不断地涌出。

　　莫轻尘提起一掌，毫不客气地往对方丹田拍去，正要得手之际，却突然被一阵强大的袖风扫了开去，人直接往后飞去，背撞到了书架，轰隆一声便倒了下来。

　　“仇亢，输给一个十三岁的小鬼，你的武功竟退到如此地步么？”

　　烛火向上窜了一窜，紫阳宫寝殿内瞬间亮堂了许多，屏风之后出来两个人，白雪饮和姚落尘。

　　“属下轻敌，请宫主责罚。”

　　莫轻尘中了白雪饮一记掌风，此刻胸口剧痛，几度呼吸不畅，差点晕厥，背后毫无防备地撞上书架，也是火辣辣一阵疼痛，只得跪在地上，用手撑住地面。抬眼之时，只看了一眼白雪饮的脸，莫轻尘便心中一寒。

　　“无妨，本座倒是看到有趣的东西。”

　　白雪饮微湿的黑色长发，如今散落在腰际，将那张脸显得更加邪气，他的手中，捏着那带血的竹叶，正反两面翻了一翻，幽黑的瞳孔映着莫轻尘的脸，嘴角带着冰冷的笑意。

　　“心不够狠，若是深度再入半分，便可切断手筋。给敌人留手，就是不给自己留后路。”白雪饮将手中的竹叶用手一捏，“这一招，是谁教你的？莫言？”

　　“……”莫轻尘眼中全是怒气，一字一句充满了抗拒，“你不配知道。”

　　白雪饮黑如潭水的眼眸闪过一丝杀气，随后隐匿：“莫轻尘这名字，怎么来的？”

　　“你猜？”轻蔑的语气，让白雪饮的额头，微微一皱。

　　“那把剑，你从谁人手中拿到？”

　　“白雪饮，我告诉你，之前是因为你紫阳宫救了我的命，所以我跟你客气。但你将我的剑占为己有，此行为实在让人所不齿，现在居然还来问我这剑从何处得到，真是太可笑了！”

　　“喔？你夜里盗剑，做梁上君子，这难道就值得夸赞么？”

　　“哼，若不是你不肯将剑还给我，我何须出此下策！”

　　“剑，本来就不是你的。”

　　白雪饮一席话，让莫轻尘气得胸口一痛。

　　“怎么，你想说这剑是你的？”

　　白雪饮将视线转移到那屏风之上，莫轻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真人大小的人像，一蓝一紫的瞳孔，腰间金色若隐若现的剑柄，仿佛如真的一般。

　　“剑，是他的。”

　　“你妹……”莫轻尘深深吸了一口气才不至于失态骂出难听的话来，“我不管你到底什么病，剑不可能属于一个只在画中存在过的人！”

　　说着，脚下几片竹叶升起，剪过几个烛火，飞快地射向屏风，只是一瞬间，火迅速在屏风上蔓延，那拥有一蓝一紫瞳孔的白衣人，宛如身处大火之中，随时便会被吞没。

　　火光在幽黑的瞳孔中闪耀，白雪饮仅仅只是怔了片刻，忽然手掌一翻，竟将浴池中的水隔空引了出来，直扑屏风，在瞬息之间，将火扑灭。只是那真人大小的画像，已经微微变形，好几处已被烧出一个大洞，包括那白衣人腰间所佩之剑。

　　莫轻尘正畅快之际，却突然被一个力道吸了过去，颈间一痛，是被白雪饮单手提了起来。

　　那一双宛如黑夜的瞳孔，酝酿着不可遏制的惊涛骇浪。

　　“你错就错在，不该碰他。”

　　“神……经病……”莫轻尘被提住脖子，呼吸很是艰难，却依然用挑衅的言语，刺激着白雪饮，“有种……你杀……了我……”

　　白雪饮眼神一黯，只是顿了须臾，嘴边却突然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莫轻尘尚未反应过来，人便被白雪饮甩到了那张透着些许寒意的实木大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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