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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花想容
和瑰儿在烟汀水榭又坐了会儿,顾倾颜回到暖薰阁已是傍晚。尉季央挽着包袱在门口等着,倾颜见到她心里又是一酸。
自己,还从来没给过她生死与共这样的承诺阿。
然而就算给了,又怎么样呢?
从小到大,何事不是她在照料自己。她比自己小,却更像自己的姐姐,总是无微不至,无微
不至,唯恐自己受伤。
生死与共,不能,因为季央一定会牺牲自己来成全她。是啊,就算给了又如何。其实她顾倾颜不需要一个为自己死的死士,而是能风雨同舟的好妹妹。
尉季央可以是好妹妹,然,做不到风雨同舟,必定她身先士卒。她的性子如此,所以给了又如何。
含泪摇摇头,怎么说都是最后一个晚上了,说说玩笑话也是好的。
只见季央一身绀碧色袄裙,衣上锦绣芙蓉,挽了随云髻,绑着绀碧发带,见到倾颜,躬身行礼道:“奴婢见过贤妃娘娘。”
倾颜看她脸色淡然,听她话语生疏,皱了皱眉道:“央儿,你这就要去凤辞宫了?”
季央没看她,往边上走了一步道:“是啊,奴婢修来的几世福分方得侍奉天太后,奴婢当然
得早着去了。”字字句句犹如利剑,直插入倾颜心中。
倾颜鼻子一酸,却不愿落泪。原以为季央最该是理解自己的,怎料得是如此这般?只好强定心神,但出声已是颤抖:“央儿,你在生我的气吗?”
季央听得如此,转头看她眼里含泪,面色憔悴,心里哪还有气,叹了口气道:“娘娘,如果奴婢只把自己当做你的朋友,心里如何不气?天太后要我去做凤辞宫的尚宫,固然你不能推诿,也别一句话就把奴婢推了去啊。虽然奴婢知道你是客套话,说这是奴婢的福分。可是,娘娘,我是自小跟惯了你的,天太后算个什么,这般瞧你不顺,奴婢怎是心甘情愿服侍她,又怎会把服侍天太后作为福分。”
倾颜看四下无外人,诗颜虽是新来,但却是国师快快的师姐,当下定了心。不然,季央适才的那一番话不知又该惹下多少祸。她怎知,季央自是打量了一番环境才敢说出这样的话。
倾颜听着,眼泪是干了,心里的那般酸苦却是加重,握住季央的手道:“央儿,我又,我又挂累你了。只是早上七王妃那般,我若再有一点不服从太后,不单单是我,你,水居,甚至咱们顾家都要受排挤。我只好…”
季央也是脸生潮红,哽咽道:“我懂,我懂。所以我不只把自己当做娘娘的朋友,我更没忘记我是顾家的丫鬟,该当为顾家着想。顾丞相的恩情我还没报,所以娘娘,你放心,季央当以大局为重。只是娘娘,我独独不放心你。皇宫啊,本就是牺牲儿女情长的地方。是我离了皇宫太久,忘了,忘了…”
倾颜终于再忍不住,拥住季央。这拥抱和抱着瑰儿不同,不是安慰保护的拥抱,这是彼此共经患难,信任心酸的抱。
诗颜看着不忍,终是开口道:“贤妃娘娘,尉尚宫,你们不必悲伤担心。季诗颜受人所托,答应人家来照顾保护贤妃娘娘,就一定做得到。日后我定当以死效劳贤妃娘娘。”
季央放开倾颜,忙擦擦盈到眼眶的泪躬身谢道:“季尚宫,有劳你了。”
诗颜亦回礼道:“该当的。要谢,就谢我师妹快快吧。”
季央点头道:“是,是,多谢国师。”随即又转头看着贤妃道:“去凤辞宫也是有好处,天太后看我不错,那我日里也好说说好话,挽回今日残局。毕竟这宫中,太后可也是一个大依靠。我现在立刻就去,也许太后更喜欢。只是娘娘多保重,娘娘,季尚宫,我这番就走了,后会有期。”
倾颜虽是不舍,也只好由着季央去,终是不忍点头道:“你也保重,别忘得空就回这里看看。”
“嗳。”季央应着,转身去了。她怕一回头,心里的犹豫又会让她动摇着多留一晚。
目送季央离开,诗颜上前扶着倾颜回宫。倾颜自去宫中更衣,诗颜亦是。不同寝宫的尚宫服色有所不同,诗颜原本穿着的鹅黄宫衣则是帝尊寝宫定乾殿的尚宫服,而季央身着的绀碧色袄裙则是太后寝宫凤辞宫的象征。自太后,皇帝,皇后以下妃位其尚宫服饰均为国色水绿袄裙,锦绣国花伤心花。
早晨走时还冷冷清清的暖薰阁,在掖庭得知皇帝将诗颜赏给倾颜后,迅速以贵妃之礼相待,在下午将宫女侍郎尽数补充入暖薰阁。
倾颜看着突然多出的宫女侍郎,心里只有冷笑。这势利分明自己是清清楚楚,呵,才来一天,居然有些想家。
诗颜很快从偏殿出来,熟练地着宫女上晚膳。宫里的山珍海味自是多得很,不知是不是因为想家的缘故,倾颜觉得什么好菜还不如自家水居大厨煮的一碗面。
“诗颜,等等吧,不急着吃。”等诗颜拿着筷子象征性地要给倾颜用膳时,倾颜摇了摇头道:“还是,再等等吧。”
可是明明没有要来的人,这莫名的等待是怎么回事。明明劳累一天腹中饥饿,却还是想等等。可自己,到底在等什么?
去了就不回来的季央?还是…
终于是诗颜看得穿人心,笑道:“娘娘,天帝今晚在浅贵妃那里,不必等啦。”
“谁…谁说我在等他,好啦好啦,用膳吧。”原来,原来那莫名的等待,等的来人居然是只和自己处了一午一夜的当今皇帝,被说破的时候连自己也没意料到。倾颜却懒得去多想这原因,招呼宫女们一并入席吃了,宫女们推脱了几番,终于因为主子的亲切难挡入了席,一顿饭欢笑不断,倾颜想,如果只是这样过活,那也不错。
只是,心底偶尔浮现的那个人影还是会让自己有所沉寂,知风,你此刻又该在做什么?
等晚膳结束,诗颜催着宫女们把碗筷撤去,几个宫女们因着新来的主子好脾气应声就去了。诗颜四下看了看,眼里却闪过一丝锐利,当即朗声道:“贤妃娘娘这里有我伺候就行了,其余宫女都在外殿候着,任何人来访要提前通报,侍郎负责日常巡逻戒备。没有传唤,你们任何一个不准擅自入内殿。好了,把门开着,你们都退去吧。”
宫女们应声退下,侍郎们开始往常的巡逻。倾颜狐疑地看了看诗颜,轻声问道:“诗颜,怎么了?”
“娘娘,这里有的是别宫的眼线,咱们行事要小心的好。回头奴婢会去掖庭重新挑几个信得过送过来,这里的估计大多数不能留。您日常要小心,奴婢不在的时候,饮食什么要再三检查,决不能松懈。”诗颜脸色凝重,显然问题并不轻松。
“我知道了。”倾颜点点头,顿了顿道:“所以开门是怕眼线有武功躲在门外,那么咱们说什么都会被听到吧?”
“娘娘聪慧。娘娘,咱们今日坐在一起吃饭,可以当做是想和宫女们融为一家人,以后这种事恐怕就不能再做了,传出去,与您的名声不好。天太后她…”
“本宫知道了。”没有再自称我,而是成了本宫,诗颜知道倾颜谨慎小心,终于放心的点点头,没再说话。
隔了半晌,倾颜坐在椅子上也没起身,突然朝诗颜道:“诗颜,你一直是服侍天帝的么?”
诗颜躬身道:“不是,奴婢原是千葵雅筑的尚宫。”
倾颜皱眉疑道:“千葵雅筑?那是哪位宫妃的寝宫?”
“回禀娘娘,千葵雅筑原是已故的向德妃的寝宫。天帝垂悯,德妃娘娘去世后就一直把奴婢带在身边了。”诗颜答道。
倾颜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诗颜,你入宫已久,知道的应该是颇多,不妨说些来,让本宫熟悉熟悉。”
诗颜依旧躬着身,倾颜赏她坐下,诗颜这才入了座,答道:“向德妃原名向阳,娘娘您应该知道了。德妃娘娘是向左相的女儿,有一个胞妹,就是如今的淑妃向瑰。天帝他,他曾经很喜爱德妃娘娘的,对,曾经很喜欢很喜欢的…”诗颜盯着门前玉阶,眼神迷离,话讲到后半句声音渐渐小了,倾颜听出了伤心,也不扰她,也不催她,只是好好听着,她只是,好好做个听故事的人。
诗颜接着道:”天帝和德妃娘娘是在江南相遇的,天帝对德妃娘娘一见倾心,德妃娘娘也是。没过一月德妃娘娘就入宫为妃,又是实际意义上的凤印执掌,没人敢小觑了她。连天太后这种这么难服侍的主儿都对德妃娘娘喜欢得很。奴婢那时才刚入宫,因为奉师命下山,不可以随便泄露身手,所以常常被欺负却不能还手,德妃娘娘可怜奴婢,把奴婢带在身边,就再没人敢对奴婢动手动脚的。奴婢学习宫中礼仪,为她办事,后来成了千葵雅筑的尚宫。德妃娘娘待人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出乎意料地和那时还不是贵妃的冷冰冰的浅妃也很好。娘娘精明,处事干练,即使批评奴婢们这些做不好事的也自有一股温柔,奴婢们哪里还有怨言。反正有了德妃娘娘,宫里总是有一股淡雅贤淑的感觉,清新自然,难以言喻。但是长生天看不太惯人过的好,德妃娘娘重病仙逝,天帝因为宠爱德妃娘娘,在德妃娘娘仙逝后就把奴婢带在身边了。浅妃呢,沾了德妃娘娘的光,掌了凤印,封了贵妃。可是,自从德妃娘娘死后,宫里就再不太平了。很多嫔妃死的死,散的散,前年淑妃总算有了身孕,最后还莫名的小产了。奴婢总觉得,哪里不对。“
倾颜眉梢一挑道:”竟有这事?天帝天太后竟不管么?“
”管,只是不知道管谁罢了。对了娘娘,宫里嫔妃众多,奴婢也无法一一为你讲来,只当提一位后妃,是柳昭仪。“
”柳昭仪?本宫今日拜见浅贵妃,也只认识了向淑妃,其他嫔妃一概不知,你既这么说,本宫看来得去拜见拜见这位柳昭仪了。“倾颜正色道。
哪知诗颜摇摇手道:”娘娘不必拜见了,柳昭仪是苗疆酋长的女儿,这段日子回乡省亲,娘娘是见不到她的。不过过几日柳昭仪便要回来了,到那时奴婢自会引娘娘去见她。要说这位柳昭仪,姓柳名诗雨,相貌妖媚,性子爽直,是个爱摆谱的泼辣主儿,娘娘以后见了她,能避则避,不然,少不了被她折腾的。“
倾颜点头道:”本宫知道了。“
二人又说了会儿,诗颜怕倾颜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多的消息,便唤进宫女为倾颜准备洗漱,掌灯睡了,自己连夜便去掖庭挑人。
若问诗颜身为一个小小尚宫,怎得有权利挑选宫女?
那便是由于她曾是千葵雅筑的尚宫,后又是定乾殿的尚宫。原是宫里的最高尚宫,可掌掖庭一切事务,如今虽被赐给倾颜,但也无非是向众人表明倾颜的得宠,诗颜的话在宫里依旧有分量。女官们见了诗颜到掖庭,也还是毕恭毕敬地行礼,诗颜选了几个自己合意的宫女,换了暖薰阁的原宫女,也自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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