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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滕琰度日如年,终于,滕珙和王沂要走了。走前,滕珙说:“母亲,刚刚见了父亲,父亲让我们行了礼回去和住在府上准备应试的学子们说话,又让我告诉母亲,一定留舅母吃午饭。”
王夫人笑了:“这哪里用你父亲吩咐,你们只管去谈学问,嫂子和侄女我一定招待好的。”
滕珙和王沂告退,还听见滕珙一边走一边说:“可惜今天一早姚表哥就出去了,你们俩在一起才是棋逢对手。”
大家闲谈一会儿就摆了午饭,饭后王夫人让滕琰带着王蓉去滕琰的兰芷院玩,丁夫人走的时候再叫她们一声就行了。
虽已经是深秋,中午时分外面阳光还是很足,暧阳阳地照在身上,树叶已经变黄或变红飘落,随然有仆妇们时常打扫,小径上还是有不少落叶。二人携手走过,发出一阵阵的沙沙声,倒是觉得很有趣。
随手摘下一片片尚未落下的枫叶,艳红的颜色,精巧的形状,叫人爱不释手,不知哪个诗人曾说过如春花般绚丽,如秋叶般静美的词句,王蓉就是这样一位既有春花的绚丽,又有秋叶的静美的女子,滕琰知道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来开国公府了,明年王蓉一入宫门深似海,就是能见面也不能如现在般亲密闲适。
贪看美景,一路慢慢地逛下来,随意地天南地北地闲聊,两人花了些时间才到兰芷院。进了屋,两人也走累了,脱鞋上了床,拿了枕头靠在床上歇着。丫环在香炉里熏上了梅花香饼,泡了一壶茶,又端来点心盒子放在桌上,才把门关了,留下两人在屋里说话。
王蓉目光炯炯地看着滕琰问:“听说你们府上针线上出了点事,你说了几句话,上上下下就没有不满意的,就连管针线上的妈妈被拿捏了还感激涕零的?”
滕琰没想到这事王蓉都能知道,开国公府治家极严,一般的消息传不出去,不用说,一定是王夫人告诉丁夫人的,王蓉才能听到。
滕琰同王蓉说话自然实话实说了,“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那个管事妈妈原来是我母亲的陪房,大家都不愿意惹她,这些年下来,有些不懂事,别人不好说,我却没什么,说了她两句。”
王蓉对滕琰也是极坦白,“姑姑是后进门的,有些事未免束手束脚。她对母亲说,虽然把事推到你头上了,也只是想借点力。不过,你的法子,却是任谁也没想到的,一个人没得罪,事也办好了,府里上上下下就没有不说你好的,这可不容易,母亲说,她管这么多年家,还没你的手段高呢。”
那是当然,丁夫人管过再多年的家,也不如她是专门学管理的。滕琰当然不会这样说,“什么事都有很多解决办法,尽量选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只要这样想就没什么难的了。”
“那针线上的妈妈为什么也感激你呢?”王蓉这点始终没明白,要说滕琰没免了她的差事,肯定也能高兴,但感激涕零的,一定是还有内幕。
滕琰下了床,自己从衣柜里拿出一条裙子来,象牙色的裙子上绣了花,从上到下,疏朗的花朵逐渐变密,最后密到一点底色也看不见了,千姿百态的花朵,五彩缤纷地盛放在裙子上,王蓉对刺绣是专家,见了也忍不住拿过去细看。
各种针法自然交替,巧夺天工,更妙的是每朵花的花蕊都是拿最细的金丝绣成,所以裙子只要稍稍一动,就流光溢彩的,花蕊上头又镶着细小的珍珠,竟象要从裙子上突出来似的。
这样一条裙子,懂行的人自然不只看出了不同寻常的漂亮和华贵,更能看出来绣这裙子的人用了多少的心思。
滕琰等王蓉惊叹过了才说:“这是针线上的胡妈妈前两天给我送来的。”
只看这裙子上下的工夫,就能明白胡妈妈是真是五体投地了,要是带着怨气,是怎么也绣不出这样绚丽的花朵的。
滕琰就解释说:“表面上,今年针线上剩的布料少了,得利也少了,其实,她们的空闲时间也多了。你知道,总有一些商户家有了钱,却买不到好东西,胡妈妈和针线上的几个人手艺是真好,她们抽空给一家商户绣了个屏风,得的钱比那些布料贵多了。因此,我就说她,这样挣钱才是真的体面。后来,她们就给我绣了这个。”
王蓉笑着点头说:“怪不得胡妈妈这样用心,你怎么不穿?”
滕琰也很喜欢,当时胡妈妈送来,她不但给了料钱,还赏了钱。“总觉得太引人注目了,等过年再穿吧。”
王蓉左看右看,把花样记在心里,说:“回去我也要绣一条一样的,只是用金丝绣,我可能绣得不如这件好。”
滕琰心里一动,说:“那这裙子送你吧,你也知道,我一般不怎么穿太艳的,这裙子,放我这儿,真怕一直穿不出去呢。”
“君子不夺人之所爱,你留着过年穿吧。借我几天就行,我做一条以后穿。”滕琰明白王蓉是想在宫里穿,也不硬劝,只是给她提建议,再做时,裙子上面收一点,下面再放一点,效果会更好。
研究了一会儿裙子,王蓉拿出来一个小包,打开说:“你也看看我绣的东西。”又说:“这是还琰妹妹的。”脸上不免带了丝淘气的笑意。
几块雪白的素绫帕子,周围用石青色丝线绣成缠枝勾边,只在帕子一侧用墨黑的线绣了两行字,不外乎是一些脍炙人口的词句。那天王丞相家的寿筵上她用来包住带蜘蛛的菊花的帕子就是这样子的。
这几条帕子一拿出来,就算把王家的意思摆在明面上了,之前在王家遇到蜘蛛的事后,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直到明年入宫的贵女们向礼部报了备,而这里又没有滕琰后,丁夫人来看王夫人的频率就一下增加了不少。象她这样的宗妇,家里的事不用说是忙得不得了,可就是这样的忙人,不到一个月来了四五回,每次还要见滕琰,而且还一定要拉着她的手夸上半天,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其实不只是丁夫人,最近来看来王夫人的人突然增多,有多少是单纯来看孕妇的就不好说了。好在王夫人是继母,对滕琰的亲事没有太多的话语权,父亲又发了话,等春闱后再给滕琰定亲,这才把来府里的客人的嘴给封上了。
“这帕子看着容易,其实我可是下了不少工夫的。这字绣起来与花草鸟兽不同,每一针都得恰到好处,否则失了字的神态,便要多丑有多丑。我是拆了无数遍,费了多少素绫才得了这几块,你瞧瞧,可还行?”
“蓉姐姐这帕子要是不好,那就没有好的了。”滕琰真心地表扬。
王蓉的刺绣水平确实不一般,简简单单的草字,字迹的转折,轻重,连断都与笔墨无异,没有一点呆板牵强,比起自己那个帕子,可不是好上一点半点。
滕琰拿在手里,赞不绝口,做为一个骨子里是现代人的女人,她很笨,也懒于去学习各种手工,但绝不会妨碍她去欣赏和佩服。
说起来滕琰到了这里,表现得最不好的就是做针线了。其实滕琰前世与同龄人相比就算了擅长针线的了,扣子掉了,衣服破了,她全能处理,当时在大学时,整个宿舍的人遇到这类问题都是求助于滕琰。可现在不行了,随便找出个女孩,就会绣花,做衣服,滕琰也想过好好练习,不就是绣个花吗?能难住她这个高材生吗?可是真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绣花,她真的觉得好没趣,好浪费时间呢。最后在做了几个绣花荷包后,她决定不绣了,反正这里有的是绣花绣得好的人,也不缺她一个。
滕琰的那个帕子,当然不是她自己绣的。但样子是她想到的,还是看着丫环们又给她绣牡丹花帕子的时候,觉得太过艳丽,又没有什么新意,就写了几句诗词,让她们绣在白纱上,看着还清雅可爱。
王蓉拿来这几块帕子,不仅是绣工好于她的那块,而且上面的字也相当漂亮,滕琰现在的眼光也很专业了,这字至少得有十几年的功力,淡和空灵,遒媚飘逸,潇洒自然,考虑到这还是绣出来的,毕竟比起原来的字会差一些,不用说,是出于王沂之手了。
果然,接下来王蓉进入了正题,“上次,哥哥对我说了多亏了琰妹妹,要不弄出事来,我家面子都没处放了。这件事情又是小老七惹的祸,又不敢说出来,怕祖父和父亲生气。哥哥还想亲自给你行礼道谢呢。”
“算不得什么事,你也知道,我就是个胆大的。”滕琰赶紧轻描淡写。
“平时你是胆子大些,不过那样的蜘蛛,哥哥说见了都吓一跳,还说那天你的脸也白了,却忍着谁也没说,把整件事都圆了过去,真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呢。你说,当时我就在一旁,竟然什么也没发觉,也就是没发觉,要不,早就叫了出来,场面也就乱了。”
曾经做为职场精英,处事不惊是基本的素质,不过就是一只蜘蛛罢了,滕琰不但没觉得那天的表现有什么了不起,反倒觉得有点丢人。不过这里的女子都是这样的娇弱,她的粗神经就显得与众不同了。
王蓉不让滕琰再解释,又说:“你也不用谦虚,我们认识也有几年了,我是早就说你不是个寻常女子,所以我也一直要与你交好。原来哥哥还不信,现在也说我是有眼光的。”
“你还不知道他自己把那帕子洗了,见了那字,更加痴了,连说自己竟不知世上有这样的女子,有这样巧的心思,这样巧的手,真是秀外慧中,不让须眉。这不,这些帕上的字是哥哥写的,逼着我赶快绣了,拿来赔你呢。”
王沂这事做得挺有水平,说是私相授受、暗通款曲呢,还够不上,说是完全光风霁月,又差上一些,不愧是当朝丞相的孙子,把滕琰的帕子留了下来,又依着当初的约定还了帕子,说是感谢,又表露了自己的一手好字。再加上今天的亮相,大概这里的女孩十个里面得有九个就会芳心暗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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