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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还是不幸
“叮咚”,云若风站在位於浦东上南花苑的自家门前,按著门铃。他大部分时间都与宫角羽住在静安区,而呆在自己家的时间却是少之又少,所以他没有带两套钥匙的习惯。
“叮咚”,他又按了一次,没有人应。不会这麽倒霉的吧,云若风有些无奈的望天,就这麽巧啊,家里人都没有一个,不是说今天有重要的客人吗?难不成都出去了?
正当云若风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他的哥哥求救时,门被打开了。
“额……”云若风睁大著眼睛盯著站在自己眼前为他开门的人,他觉得他的近视可能又加深了,又或者他的眼睛干脆坏了。他退後了一步看了看自家的门牌,B栋5楼2室,没错啊。他又定睛看了看,然後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你怎麽在我家……”
而开门的人显然也被眼前的人惊得楞了一愣,但他马上就恢复了过来,於是对仍傻站著不动的云若风,露出了自己洁白整齐的牙齿,这让云若风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原来我爸妈口中说的小风就是你啊!”中国人口这麽多,同名同姓自然正常,不过他还真没把小风这个昵称和他重叠。
“哎呀,小风,你晓得回来了啊!”云若风闻声回头,就看见自己的爸妈还有站在他们身边的一对中年夫妇朝著自己走来。“念诚啊,你怎麽站在门口,小风进去啊,还傻站著干什麽?”秦忆岚推了推自己的儿子,明显不满。“怎麽,这麽久不回来,家都不晓得进了?”说著就回头招呼那对夫妇说道,“快进来吧,外面太冷了。”
那对夫妇只是看了云若风一眼就笑了起来,尤其是那位金发碧眼的妻子更是美目流转,笑眼盈盈,“这麽些年不见,小风也长大了啊。”
云若风还没有从一连串的变故中回过神,安念诚却已经一把将他拉进了屋。
直到被拖进门的那一刻,云若风还在想,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半个小时後,云若风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这种做客的错觉让他居然有些忐忑,不过也终於从两对夫妻的介绍中了解了事情始末。原来云若风的父母与安念诚的父母是从高中起就认识的朋友,因缘际会,上天在他们四人中成就了两段婚姻,也让这四人彼此间的关系更加亲密,曾经甚至一度有了指腹为婚的念头,却终是在“缘分不可强求”的想法中作罢。
“真是抱歉。因为我们家念诚从回上海後就忙东忙西的,今天也是早上回到家就被我们拉了来。”安念诚的英籍母亲安妮有些歉意地看著云若风,“刚才我们说话他听著听著就睡著了,我们正好陪你妈妈出去买完饭的材料,於是就没有叫醒他。只是让小风你吃惊了。”
搞清楚来龙去脉的云若风摇摇头,反倒向安妮解释起来。“阿姨客气了,其实我刚才吃惊的是,为什麽我的室友会出现自己家而已。阿姨不用介意的。”於是在立刻向他射来的四道视线中,云若风看了眼一旁没有说话的安念诚,於是安念诚扯了扯嘴角有点尴尬的解开了他们的疑问。“恩,是这样的,我回上海後,现在住的地方就是角羽给我找的房子。而小风,是角羽的室友。”说到这里,他不紧轻咳了一声,“简单的讲,就是我们三人现在住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啊……在座的几位长辈恍然之余顿觉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妙不可言,就连向来沈默少语的安父,宫延清都不觉莞尔,“看来这两个孩子,是不用我们再多做介绍了。”
“小风啊,去给伯父伯母倒些茶来。”云父云鸿意也是一脸温和,对自己的儿子吩咐。
“念诚你也一起去吧,帮忙帮忙。”安妮也推了推身边的儿子,於是在场两个年轻人先後起身向厨房走去,暂时离开了四位长辈的往事回忆。
厨房内,云若风一边烧著水,一边从柜子里拿出茶叶。他用余光瞄了下一旁靠门而站的人,而对方显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不过还好,他也不需要帮忙。他将茶叶倒了在玻璃壶中,然後等著水开。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安念诚开了口。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真的很小。”小到自己几乎要以为走到那里都能遇上他。云若风的手顿了顿,但立刻点头同意,因为对於刚才发生的一幕,他还是有种不真切。“的确很小。”
他并不知道安念诚昨晚有在酒吧看见他,他只是玩笑性的觉得,凡是只要和宫角羽有关,那麽他周遭的人似乎就无所不在。“不过说实话,一想到你是角羽的哥哥,而我是他的朋友,那麽今天这样的联系和巧合也就不算偶然了。”
“哦?你是这样认为的?”安念诚抿著唇轻笑一记,那低低的,深沈的,从胸腔里发出笑声散开,云若风有种莫名的柔和感。“好像只要和他有关,你就觉得理所当然?”
水开了,云若风提著烧开的水壶,抬起头看著门口一派悠然的人,一种说不出的不快从心底油然而生,他微微皱了皱眉,“你想说什麽?”
“我不想说什麽。”安念诚对他视线中的敌意感到有趣,“我只是对你这麽,这麽……”他似乎在脑海中搜索著最恰当最能形容出的字眼那样,呢喃了片刻才又继续说了下去。“这麽的依赖他,让我感到很有意思罢了。”
“啪”地一声,握在云若风手中的杯子突然裂了,这让因安念诚的一句话而晃神的云若风吓了一跳。“你干什麽?”见云若风没有任何动作,安念诚一步上前,甩掉了他居然还握著的玻璃碎片,仿佛一点痛都没有察觉般看著自己,於是抓起他的手腕就往水池里送。
大量的水从水龙头里岌岌流出,那冰冷的触感从手腕处一直蜿蜒而下,流向手掌心,让已经被烫得通红的皮肤得到了最好的冷却,而迅速回升的灼烧感瞬间让云若风回过了神,也掩饰了那一刹那被触及心事的慌乱。
“你是白痴吗?这麽冷的天你用烧开的水去冲刚洗好的玻璃杯子?你以为这是钢化玻璃吗?”安念诚抓著他的手一边说一边冲,完全没有发现云若风拿已经渐渐泛白的脸色。
“你想说什麽?”冷冷的声音,他把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
“什麽?”安念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云若风却已经挣脱了他的手,“我是不是依赖他这很重要吗,这和你有关吗?”
安念诚并没有想到令他不顾这种高温烫伤而发楞的原因竟会是刚才自己一句无心的疑问,於是在这种始料未及的状况下,他选择了一个最滥最敷衍的借口。“没什麽,我只是纯粹的好奇而已。”
“那麽,”云若风转过身与他面对著面,眼神笔直的看到了对方的眼底,一字一句,一停一顿地说道,“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对我的私事,这麽的,过於好奇。”
“怎麽了?”听到厨房传来的玻璃声,秦忆岚来到门口,看著一地的狼藉,有些担心的问著。
“阿姨没事,是玻璃碎了。”安念诚及时恢复,连忙向门口的人解释起来,“他有点烫伤。”
“不要紧吧?我看看。”爱子心切的母亲连忙伸过手看了看儿子的伤势,然後心疼的叹口气,“还好不严重,去你房间涂点药吧,不然一会起了泡很难受。”
“恩。”云若风点点头,直接走出了厨房,这地方他现在一分锺也不想呆。
“我们家小风有时候就是这麽稀里糊涂的。念诚你去他房里帮他看看吧。”秦忆岚对这安念诚笑笑,对自己的儿子有时候也和没辙呢。“小风要是有你这麽懂事,再成熟一点,我也就放心了。”
“恩,阿姨过奖了,我把这里收拾下就去,您先陪爸妈聊吧。”安念诚看著他的背影,那倔强又孩子气的举动,那不必介意周遭的眼光,只用拼命顾及自己心情的年轻,真好……他蹲下身收拾著地上的碎片,一抹微淡的神色在他蓝蓝的眼眸中,轻轻动了动。
有错吗?这麽的……依赖角羽,这有错吗?
回到房间後的云若风坐在椅子上,不停的问著自己。他知道,安念诚只是很无意的问了一句而已,是自己太过有心。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毫不避讳的直接问他,问到了他一直逃避的问题。这个人,没有用婉转的语气,也没有选择温和的措辞,更没有言论中的调解,就这样直接问了出来,问得他猝不及防。而更让他狼狈让他感到生气的,却是自己过度的反应。
那种疑问的口气好像自己对角羽的依赖和情感是多麽令人不可思议那样,这让他非常不舒服,一种被人窥伺到内心的难堪像手上被烫伤的大片红痕,那麽明显,那麽不得不面对。
“叩叩”,两声敲门声响起。
“门没锁。”云若风没有去开门,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进来的人是安念诚,他手上拿了支烧伤的药膏和一卷纱布。云若风知道是他,只是半趴在写字台上,脑袋埋在圈起的手臂里,并没有说什麽。而安念诚要做的也很简单,他拉下云若风的右手摊开了掌心,那被开水烫到的痕迹一直从手腕延伸到手背,依附在掌心,通红的灼伤在略显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还是个孩子啊……一点点的骄傲,一点点的任性,还有年轻时可贵的逞强……他从软膏中挤了一些在指尖,然後慢慢涂匀在伤处。淡黄色的油性液体开始绵延渗进肌肤,也带起烫伤後特有的疼痛,就像一簇簇火苗在内心疯狂的叫嚣,燃烧般的痛觉啃咬著整只手掌,那种难受的感觉让埋在手臂里咬牙不出声的云若风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冰凉的药性并没有舒缓这种火辣辣的灼热,反而令他的痛感更加鲜明了起来,变本加厉的钻疼著他的心。
仿佛察觉了这种折磨,安念诚停下了手,轻轻往伤处吹著气,等那钻心的燃烧缓和了些後,开始用纱布包扎。云若风抬起了头,看见安念诚半跪在地,一手握著他的,另一只手一圈圈的绕开来纱布缠在他的手腕,然後是手背,手心……最後,轻轻打了个结。
“我……并不想过问你的私事,对你的私事我也没有想要探听的打算。”他仍然半跪著,收拾著剩下的纱布,直到收拾完毕後还一动不动的维持著这个姿势。他缓缓开口,口气很慎重,“如果刚才的我问题让你不舒服,我道歉。”
云若风没有说话,但并非不愿意,而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麽。
没有关系,我不介意?不,他介意。他介意这个人刚才用那种大人的口吻评论著自己。
说其实我并没有生气?不,他生气。他生气眼前这个人竟然毫无顾忌的直指到他的内心,而最让他不能无视的是自己竟为此恼羞成怒,而此刻对方诚恳的道歉又让他无地自容。即使他并不觉得这有什麽不妥。
见他没有回应,安念诚换了种他觉得云若风可能会接受的论调,“如果一定要为我刚才的行为做个解释,我希望你能认为,这是一个哥哥出於对自己弟弟以及他朋友的,关心。”
云若风有些讶异的抬起眼,却发现对方只是很温和的在看著他,那蓝色的眼睛甚至有些调皮的对著他眨了一下,仿佛在证明他真的只是很无意的碰触了自己的内心并为此真心道歉。
於是受到了这种气氛的感染,云若风感到自己有种松了口气的放松。他想说些什麽来回应,可是安念诚却只是伸手在摸了摸他的头,拾起了地板上的东西後便离开了他的房间。
盯著自己被包扎稳妥的手,云若风忽然就觉得,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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