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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
方见进了第三军,仿佛有了保护伞,我去了三军营地几次,竟一次也没找到他。元常显包庇他,李木护着他,我心情很抑郁,几天没给元常显好脸色看。
手上的伤口没几天就结了痂,孙亦青说没有大碍了,于是魏真开始明里暗里告诉我,军营重地不能久留。他这点倒是同元常显的副官一样,那人每次见到我都一脸沙子入了眼的样子。
反正也没了乐子,我怏怏回了城里。车子开进帅府,车门打开,一只脚才落地,红线就朝我扑过来。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红线一直过得如惊弓之鸟一般,一点军营来的消息都能让她红了眼,直到见我回来,她才松了气,抱着我哭了一场,委委屈屈控告着我的音信全无。
我扫了一眼朱方年,他吹着口哨看着天,装路人。这人,我明明一早就让魏真报了平安,他瞒着红线,不知道借着安慰之名吃了多少豆腐。
我一边安抚红线,一边不赞同地看着他,追女人,这样子是不对的。
朱方年眉一挑,一副万事我已搞定的样子。
那段大牢里最难熬的日子之后,朱方年也算是与我一起挺过去,我与他之间也建立了一种特殊的默契。有点像战友,一起经历过战争,总觉得多了点什么。
回到城里我就惦记起了陈启东口中城西那块地,病归病,还没傻,有些事我做不了,有些事还是可以试试的。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对城西的事特别上心,每次想起那条通往福园的泥泞小路,心底里总会泛起一丝异样,迫使我想做点什么,来看清这种奇怪的感觉。
我不知道这是我的感觉,还是元素素的,这种情况不多,但每次我都会想,是不是元素素要回来了。
我已经很少想起武颛,偶尔想起来,唏嘘不已,却没有了那种呼之欲出的悲伤。有时候我会害怕,属于我的我就要放手了,不属于的我却放不开了,这种感觉真不好,让人慌乱不已。
朱方年偷偷跟我说,那块废地要拍出的消息一传出,各路人明里暗里地疯抢,官方一直在权衡,所以几个月了都没标出去。
城西虽然治安极差,在那里开工厂也有一定风险,但是足够的廉价劳动力却有更大的诱惑。我以为那里的工钱至少有城东的一半,然只有三成。三成,那是怎样的一个数字?
凡事有坏的一面,却也有好的一面,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块地虽是由官方出面拍卖,但是实际所有权还在军方手里。
以我今时今日在军方的地位,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不,是一万零一人之上,就是我家大帅老爹,也很难对我说个不字,我还就怕它不在军方手里。
我瞬间就乐了,小人得志地盼来了我的生日。
自从夜总会事件以后,很多人都知道了我这么一号人物,元常显是北平的天,他们说我是公主,北平公主。甚至有人将刻着“北平公主”的匾送来帅府,红线摸着阳光下闪得晃眼的字叹息,一层一层全是金粉。
有人挨着饿,有人受着寒,有人用金粉刷了字刻了匾,来讨好权贵。
北平的豪门习惯了在生辰宴请名流,家中子女谁的生日宴隆重,便说明了他在家中的地位,而哪家的生日宴办得隆重,则说明了这家人在北平的地位。
所有人都在等我派发请帖的时候,我让朱方年大张旗鼓对外宣称不办生日宴。尽管如此,十分贵重的生日礼物依旧源源不断地送到帅府。
珠宝古玩,还有一些金器。那些金牛金树金人,一件比一件大,红线拆礼物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其实元素素本来也有一些贵重珠宝首饰,基本都是元常显送的,不多,却都是极贵重的。只是红线不认玛瑙翡翠,只认金子,玛瑙翡翠可以仿制,金子一下子就能辨出真假。她掂着沉甸甸的小金牛,笑得像个孩子。
我的东西平时都是红线负责收拾,很多东西我总是不记得扔在那里,但是红线记得清清楚楚。目睹红线为我找东西全过程的朱方年和魏真,同时震惊了。
一叶知秋,甚至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平时叽叽喳喳的小蝴蝶原来是那么细心。连我平时涂鸦的纸条扔在那里都知道,那不是有心就能做到的。
与红线一起收拾了一下午,几乎搬空了我所有的珠宝首饰和贵重物品,只要是值钱的东西都让朱方年悄悄拿去换了银票。
我倒不是特别看重生日,以前武颛从不陪我过生日,我执着过一段时间,给自己买一堆礼物,去吃最好的日本料理,久而久之就厌倦了。以至于后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甚至不记得自己的生日。
应我要求,元常显和阿木在下午回来。张妈做了一桌好菜,大家坐在一起,高高兴兴吃了一顿饭,府里的护卫佣人也全部发了红包。
朱方年说元常显从军以后时间极不自由,但是几乎每年都会给元素素过生日。他是个好父亲,我不禁又开始羡慕元素素。
饭后李木和元常显去了小客厅,他们明天一早便要回军营。难得回来一次,军部那些人就巴巴跑到家里,连我生日都不放过,说是来祝我生日快乐,见得却是元常显,平时也不见他们来这么勤。
我在书房的大靠椅上打着哈欠等元常显,只有今晚能与他说说话,明早醒来他一定已经走了。没办法,他实在起得太早,这样冷的天让我早起绝对是要我的命。
我平时睡得早,在书房等着等着就困了,一只手支着脑袋强撑。他推门进来的声音惊动了我,我眯着眼半梦半醒地看着他。
书房的光不强,他缓缓走过来,看起来金光闪闪。
“爹地抱抱。”眯着眼,口齿不清地哼哼。元常显无奈地叹气,俯身抱着我走进卧房。
“爹地……我有话……对……你……”费力地说着,无奈一粘上枕头就睡着了。
元常显的床又大又软,太好睡了。不用说,肯定是因为元素素,她自己的床也是又大又软,不过睡来睡去,总觉得元常显的床要舒服一些。
半夜惊醒,出了一身汗,四处瞅瞅,天依然是黑的。元常显下意识搂紧了我,闭着眼轻轻拍我的背。
“素素又做噩梦了,睡吧,爹地在。”
我不是第一次与他同睡,却是第一次发现他有这样的习惯,真是让人温暖的习惯。背上轻轻拍抚的手仿佛触进了我心里,泛起麻麻酥酥地疼,他对我是真的好。
“爹地?”
“恩?”他终于被我弄醒,睁开眼,“睡不着了?”
“恩。”
他动动僵硬的手,了然。
“因为城西的地?你不是连银票都准备好了?”
“你怎么……”从头到尾我只跟朱方年说过城西的地,连魏真红线都不知道,他们只当我要把钱拿去资助城西那些贫民。
“你以为你那些珠宝首饰是怎么出手的?你自小看不上那些东西,明皇后的翡翠耳坠,圆明园收藏的夜明珠项链,你以为还有谁有?你不以自已的名义转手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此事,别人不知道是什么事,又猜不出,东西自帅府流出,怕是大帅想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们拿了那些珠宝,迟早要被灭口。你说,谁敢要?”
“……”
“方年哭着跟我说,小姐警告他,换不回银票就提头来见。”
“那只是玩笑话,我还能真让他提头来见不成……”
“他是怕你到时跟我告状。”
“切,小人之心,我是那种人吗?”
他轻笑,不语。
好吧,我承认,在方见那件事上我是打过无数小报告,可那小子至今不都好好的么,我倒是想对他做点什么,也得见得着面呀。
“我是怕那些无良商人欺负城西的贫民,你不知道他们多可怜。我到时开了布场,给他们正常工资,等赚了钱再在后面建个学堂,让工人子女免费上学。以后打仗了,我们就为军方提供纱布和单架用布,还有军服。爹地,你说好不好?”
他摸摸我的脑袋,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温润的笑,对我说的话不置可否。我的头枕在他的肩窝,他的手还在一下一下拍抚着我的背,这个冬日的夜晚,容易让人的心变柔软。
醒来的时候日上三竿,只记得早上李木来过,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他说他的礼物过两天到。他这番神神秘秘的样子倒让我心里升起了好奇,呆坐在床上猜了好一会儿。
回到我的房间,我让朱方年拿去转手的东西果然又好好地回来了。桌上还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一对黑宝石耳坠,尊贵神秘,在晨光的照耀下透出逼人的奢华光曜。
人家送珠宝,他也送珠宝,却偏偏跟别人不同。这耳坠躺在我手心上,没有一丝宝气,非但不庸俗,别有一番深邃。我突然想起现代的一句广告语,低调的奢华。
很久以后当我第一次戴上它们时,元常显说,日月之光皆以尔为尊。那时的星辉闪耀,没有什么比他的言语更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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