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如割

　　门开了，麦智淳从垒垒文件中伸出头来看我们。他本是懒散样子，见我如睨到不速之客。他很快挑了眉，坐立挺身，眼睛匆匆扫我一下，就责问起手下的人：“怎么回事？”
　　电梯男看我一眼，便把手机递给了麦智淳，麦智淳复看我一眼，盯着手机，拿指腹轻轻一点，然后把手机轻轻移开，恰好朝我露出他那张完美的脸。我没弄清这算怎么回事，就好奇地也看着他。
　　“什么？我再问一遍，麦智淳是在16楼还是23楼？我人已经在电梯里了！你不会是希望我吵得整个闻荣鸡飞狗跳吧？信不信我炸了它？”
　　一遍不够，又放一遍：“什么？我再问一遍，麦智淳是在16楼还是23楼？我人已经在电梯里了！你不会是希望我吵得整个闻荣鸡飞狗跳吧？信不信我炸了它？”
　　麦智淳的脸如同冰石，已经万古不化。
　　他的眼睛自始至终盯住我，明明是波澜不惊，恍惚间却又横生笑意，透着冷冷的狡黠。我想起前晚他拉住我起舞时的表情，也是这样。我脊背又是一凉。
　　良久，他才缓缓说：“怎么？你的炸药呢？就这么个破纸袋子？”
　　我慌忙摘下墨镜，是不是在明亮的光线里，他脸上的寒意才驱散了一些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经过刚刚那么一吓，我手脚一点都不协调不麻利了，脚怎么站怎么错，手怎么放怎么错，错错错，就对了。
　　“屈成，你先下去吧！”他把手机伸给电梯男，电梯男接走手机出了办公室随手关好了门。
　　这间房子就剩了我和他，落针可闻。
　　其实是我怕他。
　　我也怕我们家那位难辨喜恶的韦女士，可是我们毕竟生活了这么多年，我怕她在于她的难以亲近，而我怕他在于他整个人透出的寒意……并不像人能够带给人的那种感觉。
　　也许这家伙跟□□扯得上点关系。有□□底子的人都是这样的，有一种不容否决的不怒而威。没什么道理可言。所以，江湖中人都是惹不起的。
　　在这几秒里，我的脑子就围着这个话题绕了数道弯弯。
　　“为了见我，是花了点心思。不过，你想得到什么呢？”
　　咳咳咳……
　　为了见他花心思？我“噗哧”一声没忍得住。他反而得意，继续说：“我可以考虑下部戏让你做女三号。不为别的，就冲你这点小心机，至于未来发展如何，相信你自己是懂造化的！”
　　越说越离谱！越扯越像是脑残。
　　“等等！麦总您好像有什么误会。我不是来讨角色演的！”
　　“哦？”他站起来，绕到桌前，倾靠在自己桌子上，双手交叉，合身的西服因此叉开了大领口，骄傲地亮敞出他那白色的衬衫。隔着半米的距离，我闻得到他身上混合的气味。一丝一丝绕过来，虽然杂，可都是淡淡的，不怎么讨厌：
　　洗发水香波，烟草，剃须水，一生之水……或许还混合了昨夜哪个女星身上的香水味，一个男人缠绵过后所带的气味，所以周身才萦着星星斑斓的温柔味道吧。
　　他似乎不那么让人畏惧了，无论是语音语调还是这单单的一“哦”都没办法让人仅仅只是害怕他。
　　我很确定这一系列的分析都是说明我在发痴。因为我猛然看见他两只大手伸在我眼前晃着。因为窘，我一抬眉头，他就继续发问：“怎么不继续说？”
　　我这才发现我们两张脸隔了不过两寸距离。我甚至还恬不知耻地瞅到他右眼眼角下一颗小小小小的朱砂痣。
　　听说是女子的流泪痣。居然长在他那样一张不可直视的冷凝的面孔上……
　　我突地弹到后面开阔的地方，拉开这茬距离，见他只是冷笑，就上下其手遮住自己的额头和脸，最后只剩一双眸，理直气壮地盯他。果不其然，他困惑起来。
　　“没印象了吗？”我问。
　　他头栽着无奈笑了一下，又盯着我的眼睛，仿佛在思考在回忆。我静静等着，他又说：“小姐，太平凡的东西我记不住。如果你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不要玩了。我给你个台阶下，朝着你身后那扇门直接出去。”
　　话说到这份上！真是阴晴不定。
　　我一扬手，说：“算了，不说了，本来就是来弄正事的，被你问得我逻辑错乱！”于是我把纸袋推给他。他倒继续轴着：“炸药？”
　　我笑着点点头，他拆开拿出来，都没及上一瞟，就恢复到最初令我害怕的神情：“曾小姐的礼服怎么在你这儿？”又想起我刚刚做的动作，眼睛一亮地打量我：“是你？”
　　我继续理直气壮地点点头。
　　“为什么不直接交给曾小姐，反而交给我？”
　　“曾小姐和先前的模特经纪公司闹解约纠纷，我难道跑去当炮灰？再说，外界传闻荣在向曾小姐抛橄榄枝，加上那晚我们大家都看到了麦总您对曾小姐的态度……我想，曾小姐的事应该就是您的事，是闻荣的事了。而且我看得出这件礼服相当名贵，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该慎重，什么方法能快速安全送走它我就该怎么做。”
　　“还算有点小聪明！”他飞速地看了我一眼，微皱着眉头问：“就这样了？”
　　我爽快地应一声：“就这样啊！”
　　他点一下头，抬手指着门，我也不跟他耗，转过背去，恰好有人敲门。麦智淳看着门幽幽地答：“进来！”
　　一个穿着套装的清秀的小姐推门而入，见到我这个外人也不侧目，只庄重简洁地报告：“麦总，蔡总监和曾小姐到门口了。”
　　我估摸着这姑娘就是让前台小姐吃瘪的林秘书吧。还真像我身后这个人调教出来的，是个厉害角色啊！
　　麦智淳应道：“嗯。”
　　她再次看都没看我就全身而退。我转身去看麦智淳，他早已低头翻起文件，一种分秒必争的架势。我想我还是走得悄无声息一点吧……正在此时林秘书那只手一推门亮了出来，我又被截住了，紧接着进来两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女人。
　　曾小姐和她的经纪人分别和我对上一眼。那位年长的经纪人眼神相当冷蔑，而曾小姐是愁绪中附带一丝好奇。但已经和那天手足无措的样子大不相同了。明日之星的气质逐渐显露。我不禁低头笑了笑。
　　我和她们擦身而过。连她也没认出我。
　　难道化妆没化妆真的区别这么大？那我是化妆漂亮还是素颜好看啊？正兀自无聊地揣测着要推门时，突然被人叫住：“请等一等！”
　　我下意识转头：“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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