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和国木田:一次特殊委托。
「靠近你就靠近了痛苦,远离你就远离了幸福——安德烈·纪德」
春和景明。
长风沛雨,艳阳高照日子也带着微凉蓬勃的潮意,太宰治蹲在樱花树下,百无聊赖地打游戏。
风将他的发丝轻柔捧起。
树上传来琐碎的声响,太宰懒得抬头,游戏正打到最关键的时刻,马上就能通关,然而什么绵软柔和的事物落在他的头顶,手指一顿。
「Game over」
电子屏幕上的像素小人遗憾摇头。
少年的脸瞬间的垮了下来,他叹口气,抬起头,正打算对着树上的人抱怨。
鸢色的眼瞳微微睁大。
色彩缤纷的花朵倾泻而下,染湿的花瓣也似雨滴,洋洋洒洒浇了他满头,璀璨琳琅。
「咔嚓」
摄像机拍照的声音。
背光灿烂的春日,那人的面孔从相机后探出,眼含有笑意,樱花树的枝丫在她周身疯长,花团锦簇间太宰看不明晰她的身影。
「上司,春天好啊。」她轻和地笑。
***
艾莉亚·瓦伦丁,此次委托的委托人,在车内远远望见这位女性的第一眼,我就开始感到牙疼。
狭长眼裂,上唇薄淡,和外表的冷峻优雅相符,她在注意到我们之后礼貌而疏离的向我们打了招呼,面上没有丝毫地担忧和惶惑,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种标准的英式贵气。
然而我有察觉到她眼底暗含的傲慢与打量,好像在给我们打上标签:果然是贫瘠粗鄙乡下地处,哪怕最负盛名的侦探社也只能派出这么两个人。
轻视武装侦探社的委托人并非没遇见过,往往他们最后都会大吃一惊,然后为自己先前的不信任感到抱歉和懊恼。
但莫名的,面对这个人的轻视,我感到十分不快,于此同时的压力感油然升起。
“抱歉,辛苦二位远道而来。”瓦伦丁女士的站姿很标准,脊背绷挺,说完这句话后她很轻微的叹了口气,似乎因失望而无奈。随后转身为我们带路。她所住的地处是高级塔楼型公寓,一层有设置大厅和保卫室,里面有24小时值班的管理人员巡逻。
大厅修饰地富丽堂皇,角落里安有摄像头。太宰双手插兜,目光安然而好奇的向四周巡视。
“呀,艾莉亚小姐,可以问你点事情吗?就在这里。”太宰的目光凝滞在一点,我顺着看过去,发现那里是一面很大的落地艺术镜子。一块又一块的棱形镜子组成绣球花纹,用于装饰。艺术镜的年头看起来有些久,又可能是装修问题,我发现靠近电梯的那一侧有两块镜子脱落到了地上,露出干秃花白的墙体。
闻言瓦伦丁转身,并没有纠正他的亲密称呼,只是目光平和地望向太宰。
“可以,请便。”
“这几块镜子是从什么时候掉下来的呢?”
“上个星期三,据业主委员会所述,镜饰是海外订购的,因此修好需要一些时间。”
瓦伦丁略微蹙起眉,似乎在为那被破坏的花纹感到不快,“太不体面了,非常影响来客的观感。”
太宰治露出了然的微笑,“这样啊。”
随后他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
我们进到了一间装修风格极为干练简洁的公寓,家具色调以灰白棕为主,我和太宰被瓦伦丁女士邀请坐到圆桌,她走到厨房,从一个木盒中拿出两包茶。
那茶包非常奇特,金字塔形,顶端带着一朵绿叶,很有情调。
我实在震惊,完全不明白为何要在这么紧迫的时间内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只得开口提醒:“女士,感激您的招待,但恕我直言,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48小时,要查出对方伴侣所处的地点,要搞清“诅咒”是什么,并救出对方。
“还请您现在就将事情原委和我们讲清楚。”
厨房内传来水被电器加热发出的声响,瓦伦丁走过来,碧水般的眼直直地望向我们:“我知道了。”
随后她缓缓开口。
“我在港口的Lu Strike香烟公司担任翻译,平时工作繁忙。我的爱人约书亚和我在同一家企业工作,为了跑业务他经常需要去往世界各地。然而在前天,也就是这周三。约书亚失踪了,而他的办公桌上只留下了这张纸条。”
她从风衣口袋中掏出钱夹,从夹层中掏出一张纸条,握着一端递给坐在她对面的太宰治,太宰眨了眨眼,随后自然接过纸条。
我开始在心底犯嘀咕,太宰这家伙似乎天生就有女人缘,加上那幅皮相,女性委托人对待他的态度总要好上几分。
我一点也不羡慕。
太宰治很快就阅读完毕,随后将纸条递给我。入手是十分普通的办公用纸的感触,是那种杂货店随处可买的整包打印纸,没有夹层。纸面干净无比,连褶皱都没有,显然被保存的很好,我翻看纸条的四边:都很整齐没有毛边,显然是裁纸机所为。
上面被人用钢笔工工整整的写着:
「亲爱的,我将于这周日早七点钟死去,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很抱歉,请忘记我这个人吧。——约书亚·安布罗斯。」
这位安布罗斯先生显然对自己的处境了然于心,用着堪称是从容的心态来做完这些事情。然而,我对面前这位女士感到疑惑,她太过平静了。
就好像失踪的并不是自己的爱人,而是什么无所谓的陌生同事,然而这又和对方找到侦探社进行委托的行径不符。
太多疑点,至此我猛然发觉这件事极有可能是个漩涡。然而武装侦探社既然接下委托,就没有不完成的道理。
何况有人在我面前遇到了危险。
倘若这是个阴谋,我相信太宰能够看破。
“嗯嗯~显然安布罗斯先生对自己即将遭遇的危险一清二楚呢,那么……小姐你报警了吗?”太宰支着脑袋看着我把纸条送还给瓦伦丁女士。
“当然,但我并不能指望他们——抱歉,我没有嘲讽这个国家警备力量的意味,只是说……”
烧水壶发出“铛”的声响。
瓦伦丁女士起身,用低矮的像碗一样的杯子为我们冲泡茶饮,我看了一眼钟,距离我们交谈开始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太宰自然地接过话头。
“多一层保障,对吧?安啦,理解理解。”
“感谢理解,总之,当约书亚的下属在他的办公桌上发现这张纸条后,立刻报警并联系了我,但时间太过有限,已经两天过去了他们依然没有调查出任何眉目,而约书亚像是人间蒸发般,查不到任何踪迹。”
瓦伦丁将几份文件从房间内的办公桌上递给我们,“这是约书亚最后出现的地方监控视频,和为什么我硬性要求和你们私下谈论这件事情的缘由……”
我把文件拿过来,那上面有着各式各样的路线图和照片,中央夹着一只U盘。令我惊讶的是,与之而来地,那上面还有用不同色彩的笔进行的批注分析,笔者显然逻辑思维很好,将各种约书亚遭遇不测的可能性都写的满满当当。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就把这样多的信息进行了分析整合,果然是十分担忧安布罗斯先生的安危……
我将文件翻过一页。
随着阅读,一股寒意从指尖蔓延,将我彻底冻僵。我越看越感到心惊肉跳。
这位安布罗斯先生作为“Lu Strike”驻日分公司高层,所掌控的信息和经济线非同一般。烟草的经济地位极高,尤其在经济不景气时,人们更倾向于通过烟酒来释放压力,外国企业在租界内享有免税或低税特权,而横滨地界更加特殊,因为这里地下犯罪组织多如牛毛。
再加上外国领事馆和军队常驻于此,体量庞大的外企来到横滨捞些油水是常有的事。
然而,Lu Strike,明面上是享誉国际的高端香烟公司,暗地里竟然在做提供器官的生意,因为走在香烟市场前沿,因此目标客户极为容易接触。此次来横滨竟然是盯上了贫民窟和孤儿院的孩童,和因各种特殊原因而成为“社会边缘者”的青年人?!
和普罗大众不同,资产千亿的富豪所追寻的早已脱离了金钱——而是健康长寿这一类事物,也因此人体器官的买家绝大多数都是他们,在社会地位和资产的加持下,纵使被有所怀疑也有大批替罪羊。
在黑市,死人甚至要比活人值钱。
这些都是太宰告诉我的,此人对于这些东西了解的宛若真的当过黑手党。
在瓦伦丁和安布罗斯先生察觉上头的意思后,瓦伦丁作为翻译官被严加监视,只得按兵不动。而安布罗斯作为掌管外交和海运的管理层人员,明面上佯装顺从,暗地里却一直在收集证据,等待着一击毙命的时机。
可现在他失踪了——连带着那些证据。
安布罗斯先生极有可能十死无生,而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何瓦伦丁女士为何如此慢条斯理:她早已清楚自己的爱人或许已经死无葬身之地。
这次委托更可能是要求我们找到被安布罗斯掩藏起来的证据,随后交给公安他们。
我感到心痛和难以抑制的愤怒。
“悲伤和泪水是最无用的事物,在得知这件事的瞬间,我就知晓约书亚还活着的希望渺茫,不过倾尽全力罢了,总归我们不能就这样一无所为的死去。”
“……你是如何知晓这些事情的?”
“工作性质,作为首席翻译官,我见到过太多不能言明的事物。”
房间内仅陷入一瞬的沉默。
太宰若有所思,随后一拍手掌:“哎呀,那小姐你现在的处境可不是非同一般的危险了,这间公寓现在显然已经变为射击场靶子上的红心一般的事物了喔?不如你今晚来我这里住好了?”
几乎瞬间,又一股无名火从我心底升起,这家伙到底能不能够有个正形??!侦探社的宿舍是专门用来给他撩拨女性而发的吗??
但我清楚太宰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瓦伦丁的目光非常淡然,似乎完全没有被冒犯到。“不必担忧,既然我敢对你们进行委托。就证明我有相应的觉悟。他们尚且不清楚那些证据都在哪里,再加上一些情报制衡,短期内我不会有事情,何况……”
她的目光变得缥缈虚无,没有再说下去。
“好的,那么情况我们都了解了。那么小姐,最后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太宰轻敲下颚,随后突然弯起了眉眼:“现在是几点钟?”
房间内不是有钟吗?我有些莫名其妙,但没有做声。
瓦罗丁愣了半晌,似乎没有反应过来,随后大概在沉默了几秒钟后,她回答。
“现在是七点三十五。”
我注意到她眼中那抹轻慢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名为希望的光亮。
***
我和太宰坐着电梯下来,瓦伦丁女士和安布罗斯先生的住所在18楼,我握着手中的文件,此时因为瓦伦丁女士先前眼底那抹很浅的轻蔑而造成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转而化为一种动力和决心:想把这件事调查出水落石出。也想将安布罗斯先生解救出来。
脑海中回忆着文件上面的信息,该分公司于两年前在横滨落地,瓦伦丁他们是从大学毕业入职总部的普通人,在横滨分公司落地后被派发过去担任高职,随后发现了公司的黑暗面,因为时间短暂再加上根基未牢,目前他们的黑色产业链还未发展起来。据瓦伦丁表述:原本看中了几家孤儿院准备合作,然而被直接拒绝了。上级震怒,吹鼻子瞪眼了很久却无济于事。
据说那几家孤儿院归地头蛇保护,一直都有匿名人士捐赠的资金支持。
“叮”的一声,电梯门被打开。太宰兴致勃勃地走出门,我紧随其后。
约书亚最后出现的地方,不是公司,而是这所公寓的一楼大厅。
他在出了电梯后,自此无影无踪。
在和管理人员出示证件之后,我和太宰开始对一楼大厅进行侦查,保卫室的监控视频通常只保存七天,好在瓦伦丁女士有提前拷贝,太宰把U盘插入保卫室的电脑,看着那几段视频,视频中安布罗斯先生有着一头被梳理地整齐无比的灿金短发,绿眼,身高在190左右。穿着干净板正地绛蓝色西服,脖子上带着用红色袋子系着的身份牌,画面不清,身份牌很糊,只能依稀看到“Lu k”的字样和安布罗斯面孔模糊的金发大头像。
他用胳膊夹着公文包,面色一片平和,安静地站在电梯里等待电梯到达一楼。
监控像素低,显得整个视频画面都有些模糊。我和太宰挤在一起,非常费劲的逐帧解读。
就在电梯门开后,安布罗斯愣住了,微微低了下头,似乎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又像是被人威胁般猛地闭上了嘴,迈出了电梯间。
然而,在可以覆盖到大厅的监控中,我们没有看见任何人在安布罗斯迈出电梯门的同一时刻走向电梯,甚至就连迈入大厅的人都没有。
也就是说,安布罗斯在被看不见的人威胁后,紧接着就消失了。
太过诡异,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太宰突然出声。
“是异能。”
太宰露出了笑容:
“我已经知道带走约书亚先生的人外貌的大致特征了,然而仅凭这一点还是不够,时间太紧了来不及。”
我小小吃了一惊,完全想不明白太宰是如何得知的。
“国木田君,如果我和你说约书亚先生的性命和他所掌控的证据只能二选一,你要如何选?”
太宰扭头看着我,嬉皮笑脸的模样看着就让人火大无比。
“都要。”我笃定地看着他,“新人,人命不能进行计算估量。这件事情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失踪那么简单,证人和证据缺一不可。”
在他开口的瞬间,我就明白这个人已经有了两全之策。
太宰打量着我,又来了那种熟悉的,看透一切的仙人般的眼神。
他的语调变得富有深意:
“你可能会死喔,国木田君。”
“别废话。”
我没好气地说,这种话在加入侦探社后不知道听过多少次。
没时间听太宰在这里卖关子……
“国木田,是会在临死前露出笑容的那种人啊:我已经践行理想到了最后一刻,因此这是解脱。”
什么?我被他的话击的一愣。
然而太宰没有延续这个话题,叹着气起身,走到一楼大厅的艺术镜前,弯腰抹了抹那几块脱落的镜子,扭头对我说:“刚刚我就注意到,电梯到了一楼,在大门打开时正巧可以看见这面镜子的一部分。
“而且非常巧合的是监控留出的死角,正巧把这几块镜子和它们身前的地处覆盖了呢。”
我左右看看,确实如此。
异能者……没有人去乘坐电梯……
然后我猛然反应过来:莫非镜子中有人对安布罗斯说了什么,随后挟持他从镜子里离开?
“binggo,恭喜喔国木田君,答对啦~”
几乎瞬间冷汗就打湿了我的衣襟,这种异能力者的机动性太过强悍,如果不提前知晓很难有反制手段。可以说是天生的谍报人员和刺杀者。
不,联想到器.官.贩卖,他、或者她,还是天生的运输者。
“这个人的外在特征是:金发,红瞳,身高在185上下。国木田,带着文件回侦探社去找乱步先生吧,时间很紧迫,我们要分头行动了。”
“对方的异能力是:只要镜子中显现出自己的照片,就可以通过那面镜子进行空间穿梭。最多携带一人,原理等同。快出发吧!国木田。”
等等,我看着太宰,这是怎么知道的??
然而太宰已经快步离开了,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洒脱,他在远处大声喊:“很简单啦!看工牌!配色那么丑的工牌讲究的约书亚先生不到公司门口是一定不会拿出来的!”
我大感不妙,一拍兜。
果不其然,车钥匙已经不见了。
“哈哈哈打车回去吧前辈~”
太宰撒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小·兔·宰·治!!!
额头青筋突突跳动,我以能够震碎玻璃的分贝对他已经快要看不见的身影怒吼:“你给我等着!!
一转头,对上了值班人员惊恐的面孔。
插入书签
……完喽。这是个长篇。
一切人名地名公司名情节都是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