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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2 章
雎微楼眼里闪着复杂的光。
他没少被拿来同沈携做比较;在好相处、有人情味这方面,雎微楼的评价总是略胜一筹。他自问在人心的理解上比沈携要高出一截,并准备以此为突破口,提高自己“纯粹感性主义”,一举超越沈携。
但现在呢?
沈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潜台词很明显;他打算陪舒旷去看小爱。没有人提醒或者强迫,这是自动自发的,充满温情的举动。
一个表演机器开始有心了;这样的对手将会是多么可怕!
“你也要凑热闹?”邹瞰挑起了眉。
沈携语气平静:“抱歉突然提出来。因为下一期本来也只需要4个人出场,我才这样冒昧请求。”
这周洛森已经被淘汰,意味着下一期选手只剩4人,相应的,出场的助演嘉宾也会变少;原本的流程是抽签,没被抽到就不需要出场,现在沈携的要求只是把抽签变成确定。
“这一期的出场费我也会退回。”沈携补充。
他没有跟经纪人韩长理商量过;不过身在自家兄长开办的经纪公司里,这显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圆梦行动也有我的一份,我应该去看看小爱。”
这是他的理由。
邹瞰面色很难看。一个两个都是不安分的主!
虽说是沈携违约,但以沈携以及家人现在在娱乐圈的地位,他还真奈何不了,更不用说他跟沈程是老交情;何况沈携的理由又这么正当,连去跟媒体指控他耍大牌都站不住脚。
“咳,”沈程低低咳了一声,“舒旷的假都答应了,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好了好了,我是那种不识趣的人吗?”
两人的行程非常赶。沈携这方面无所谓,舒旷却只有两天时间。他们要从M市出发前往H市,看望小爱,然后再赶回来。
事实上,因为担心买不到飞机票,舒旷和沈携在等待节目结束、获得请假批准前就让韩长理帮忙订票了;所以雎微楼猜得没错,假如舒旷请不了假,他恐怕真的会退赛。
下了飞机,他们连行李都没放,叫了的士,直接往医院去。
赶到医院时,小爱妈妈正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抹眼泪。她丈夫坐在旁边,扯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急速的脚步声一开始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直到来人的声音响起。
“大哥大嫂!小爱怎么样了?”
两人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上下打量确认。小爱爸爸这个中年汉子,眼眶一下就红了。
“小兄弟……你来了,你来了……”他顿了一下,似乎是要让酸涩的鼻子平缓下来,“你不是在比赛吗?”
“请假了。小爱呢?”
更多眼泪顺着小爱妈妈的脸颊落下来;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小爱爸爸低下头,半晌还是开了口:“小兄弟……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舒旷握紧拳头,抿着嘴唇,怎么也迈不动脚步。
赵捷的电话里,其实已经隐约透露了这个意思;可是没有来到这里之前,他总还抱着一线希望。
被当面宣判的感觉,就如同一团苍白的阴云忽然笼罩,而脚下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无力,冷战顺着脊柱爬下,他一个哆嗦,身体晃了一下。
有人抓住了他左手臂,稳稳地送来力量。
舒旷转头看去,一双担忧但坚定的眼睛撞进视线。
“小爱一定不希望看到伤心的你。”
沈携的声音好像带着魔法,在阴云中投注了一道光线,带来一丝暖意。
舒旷回身,右手放在沈携的手上,轻轻握了握。
“嗯,我明白。”第一个音节还含混着喑哑粗涩,而后每一个字都比前一个更清晰明亮。
虽然喉咙还在发苦,鼻子还在发酸,但他已经可以伪装出一个平常的自己了。
小爱想看到的,是这么一个舒旷。
舒旷进病房的时候,其他人谁也没有跟进去,都有意识地给他们留下相处空间。
沈携在外面等候。如果是平常人,这时候应该去宽慰开解小爱父母,但他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不会主动开这个口。
他闭目沉思一会儿,环顾四周,看到了跟电线杆一样杵在不远处的仲间。后者脸部线条绷得比平常紧,眉头挤在一起,一身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他猜想,仲间心里也是不好受的。看来,不善交际的并不只有他一个。
过了一会儿,舒旷走出病房,脸上还带着温暖的笑容。
沈携心中一痛。在外行人看来,这样的笑容或许没有异样,但他再清楚不过,这不过是为了带给小爱最后的温暖而戴上的假面具。
随着舒旷一步步远离病房,这张面具仿佛被风化了一样破碎成流砂四散。
他嘴唇轻颤,然后又抿了起来。他站在小爱父母面前,觉得该说点什么,可是又没有力气张口。
还是小爱爸爸长长叹了口气。
“小兄弟,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沈携一言不发,走过去牵住一只手;这只手是失温而无力的。
舒旷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终于积蓄了一点力气。
“她说……她很幸福……”
最后那个词几乎没有成形,可是周围人都听得懂。这是一个人人都惦记、都向往、都憧憬的词。一个生命即将消失、还没有体验尽多彩世界的幼小生命,本来用不上这个奢侈的词的。
可是这个小女孩在单纯而短暂的人间旅行中,珍而重之的将那些小小的温暖和美好,拼出了这个词。
“她说……谢谢……”
这是小爱对那些给予她温暖和美好的人们,最诚挚最窝心的回馈。
小爱爸爸眼睛里泪光闪烁,胸口起伏着。他努力吞咽了几口气,才压下了涌动的心潮。
“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
坐进车里,舒旷的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沈携咬着嘴唇;除了紧紧抱着他的肩膀,他不知道别的安慰方法。
舒旷比任何时候都显得脆弱无助;十年前的情形完全反了过来。沈携忽然发现自己的肩膀也已经宽阔到足够支撑别人;这个“别人”好像总是有无穷的力量和热情,将周围人罩进他欢乐的光环里,可他也有难受到忍不住像小动物一样蜷缩着身体、将自己的伤心苦闷包裹起来、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哭泣的时候。
沈携安慰式地轻拍着他的背。
舒旷埋着的头传来含糊的声音。
“是不是我们把她带到影视基地去,给她身体负担了?”
“不是。”
“如果我多见见她,她会不会精神更好,撑得更久些?”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或许我不应该参赛,害得她为了看我的节目长时间看电视。”
“舒旷,你没看到吗,她一直在笑。”
沈携回忆着隔着玻璃看到的那张笑脸。即便苍白消瘦,也难掩因欢喜而迸发出的神采。
他两手轻轻抬起舒旷的头,看进舒旷闪烁不定、水汽氤氲的眼睛。
“你走进她的生命里,送给她的是快乐,让她可以带着美好的回忆到天上去。这样就够了。”
舒旷抽了一下鼻子,怯生生地问:“真的吗?”
沈携没有回答。
他低下头,轻轻在这只犹疑的小动物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
小动物仿佛对他的举动有些吃惊和不解——很好,至少注意力转移了。
于是沈携淡然地说:“这是安慰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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