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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妈了
下了大巴。附近一片荒芜。看不出是哪里。
远处一片白花花雪山。连树都没有几颗。
“这附近就是原11部队兵站?”小萝莉看了看四周,忽然开口。生硬的中文,听起来更像某个口音诡异的外语。
“是。洋子小姐。”
身后一个深蓝色大衣男人答道。
“谢笙,地图呢?”
站在不远处的黑色冲锋衣青年刚走下车,整理了一下袖口,听见自己被点名,应了一声,“在我这。我看了,路是对的。”
江远俊跟在后面,听见了这番对话,内心复杂。
自从傅秋死了,陆琪瑞成为中国分部部长。身份自然水涨船高。虽然只是一届小小蜂鸟,但如今必须要尊敬对待了。
在组织里,蜂鸟的地位是最低的,往往是敢死队般的存在,要多少有多少,死多少都不会心疼的那种。大多数人,如秋山洋子,在他们的眼里,这些蜂鸟的命都不算命。但谢笙倒还好,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歧视感。饶是如此,江远俊还是能够明显的感觉出,陆琪瑞对谢笙明显有点针对。
这家伙接任中国分部部长,这事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有猫腻。据说是有傅秋的遗言作证(被保存在一只录音笔里,锁在他办公桌下的抽屉里)。要是换做以前的江远俊,他早就去质问陆琪瑞了。但是时至今日,他却没心思去质问了。
质问了又能怎么样?全是一笔烂账。陆琪瑞嫉妒谢笙已久。现在傅秋也死了,横竖死无对证。在黑河筒子楼那次,傅秋也的确是想把他们所有人置于死地的。
至于季棠...现在也是个大麻烦。江远俊想想就头疼。
妙龄女子记忆退化,完全退化成十岁大小,整日沉默,和自闭症儿童似的。江远俊都不敢想象谢笙是怎么“带孩子”的。
要说,她也是有意思。整天嘴闭得紧紧的,微微低着头,什么也不说。不想吃药也不说,吃了就吐。搞得一开始江远俊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搞了半天,还是谢笙突发奇想,去找老板要了包糖,才伺候小姑奶奶乖乖吃下去。
原来是嫌药苦。
不得不说,江远俊委实大跌眼镜。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她完全不是这么娇贵的。属于上去三十年独自扛煤气罐上楼的奇女子。
这次来西藏,也是有正事要办的。梦境传说新接了单生意,这单生意在西藏。这回跟外国人打上了交道。雇主清一色都是法国人。说是想在藏南山区里找一个旧营地,上世纪五十年代的部队驻扎过的地方。
这就有点麻烦了。都七十多年过去了,废弃兵区,又涉及部队,保不准有什么军事机密,估计早被封锁了。雪又这么大,几栋破土楼,早他妈不知道埋哪去了。
此刻秋山洋子也跟上来了,怀里抱着一袋红豆糕。江远俊有时候也是真他妈服了。
他就说陆琪瑞和她有点猫腻。要不然老是跟在她身边干什么?还殷勤地给她买红豆糕?这可是无人区啊大哥。到底从哪搞来的?
平心而论,秋山洋子绝对不丑,恰恰相反,还很好看。小萝莉玉雪可爱的。属于可爱却冷艳的。一口软糯日语,尤其能激起某种变态的欲望。但这些变态往往是无法得逞的。可能是由于年龄原因,她给人感觉冷艳,毕竟并不真是一个十二岁小女孩。
但说实在的,江远俊不愿意与她过多接触。她心狠手辣在组织里是出了名的。就拿今年夏天来说,后海酒吧,她小手一挥,整个酒吧陷入火海,死伤无数。那次何清清和吴峰想要叛逃,结果她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直接把整个酒吧给炸了。
这萝莉看起来人畜无害,手里的人命估计数不胜数。
再说那季棠,虽然失去了记忆,啥也不记得了。但是不知是出于哪种心理,对谢笙反而很亲近。这种亲近并不表现出来,但江远俊还是看出来了。因为在一堆人里,她谁都不跟,却偏偏总跟着谢笙。还是特别自然的那种。搞得有一次谢笙走出招待所买烟,刚要付钱,小卖部老板保持呆若木鸡的眼神,朝他身后指了指,他一扭头,才发现自己身后跟着个人。
那人估计走出来的时候太急,鞋都掉了一只,穿薄丝睡衣,在零下十度的寒冬西藏,她都冻得脸色发白了。
谢笙扭头看她,也顿了,两人就那么对视半晌。他整个人就那种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那种状态。
有次吃完饭后,江远俊下楼倒杯水,忽然看见谢笙坐在一楼,在调收音机。他一只手摆弄收音机,山里能接受到的信号不多。调来调去,也就几个台,老红歌,要不就是相声。
《东方红》的悠扬歌声里,墨镜青年嘴里叼着烟,一只手把烟头掐下来,低头深吸了一口,“知道吗?江远俊。有时候我感觉我当妈了。”
“……”
江远俊本来想安慰他几句来着。可想了半天,想不出该怎么否定。
眼下,他们一行人站在马路边上。走到这附近,已经算是深山区了,再往上走到冬天雪山的封锁线了。
附近有个喇嘛庙,据说离老军区不远。这种庙历史很悠久了,解放前就在了。所以谢笙提议,不如来庙里走走,打探一下军区的情报。
这不,他已经往那边走了。身穿黑色冲锋衣的墨镜青年,背影修长。身后果不其然,跟着某个年轻女子。
那个喇嘛庙挺显眼的,隔老远就看见了。转经柱上挂着经幡。是个很小的庙。里面没人。只有浓重的香火烟雾。
佛像,深红色的墙,整个庙里光线很昏暗,走进去莫名觉得很压抑。藏传佛教跟普通佛教还是不太一样的。
大家暂时有了一个避风地,收山上寒风摧残已久,这下子都卸下行李,暂时歇歇脚。
那几个外国人也是。看了看周围,倒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估计也是头一次来这。
谢笙也是第一次见他们,以前不认识,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只说要来找一个老部队的兵站。这几个外国人都是一伙的,跟着一个姓戴的中国人。那姓戴的男人大约中年年纪,四十中旬,虽然头发灰白一片,但看起来精神矍铄。大家都叫他戴老板。
大家都算不上是朋友,也对彼此没那么知根知底,谢笙知道,很多跟梦境传说打交道的都是不好惹的,□□白道都有,这个戴老板虽然自称是个酒厂老板,但看起来就是不好惹的那种。
谢笙看他们站在庙里,四处打量。他觉得不好让他们晾在那,毕竟也算是客户。也走了过去。
几个人就那么胡乱侃了一会。
从西藏说到藏传佛教。这庙里还挂着些字,都是藏文,谢笙读不懂。但大体意思是知道的。毕竟在加查招待所里,许屹也和他吹牛皮地吹过一些。
现在轮到他现学现卖了。糊弄不住本地人,忽悠几个外国人还是很轻松的。
“齐。你法语说的很好。”其中一个外国人身材高大偏胖,用极其生硬的中文说。
谢笙没忍住笑了出来,点了点头,“你的中文也很好。”
他心说能不好吗?早知道,他从小就是在法国长大的。要不是母亲经常打着“东方异域”的旗号用中文卖唱,他可能都不会说中文。
“所以,这附近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吗?”那外国人左右张望。
谢笙琢磨着,他的意思应该是问找到兵站了没。
于是谢笙就摇头,说,还没有,不急。已经到这了。估计不远了。
一堆人又在原地站了一会,他从口袋掏出烟,问外国人抽不抽。外国人耸耸肩膀,欣然接过了。
风太大,很难点上。好不容易刚点上烟,那外国人忽然拍了拍他的肩,冲他挤眉弄眼。
谢笙刚觉得奇怪,那外国人就开口了,用法语说,“哦,小姑娘。你也想来一根吗?”
谢笙扭过头去,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了他身后。
那是离得相当近。
就差没贴上他后脑勺了。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
“Miss Ji, have I never told you You are beautiful.”
(季小姐,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你很漂亮。)
那外国人说完后就又开始笑了。
年轻女子站在他身后,闻言愣了一下,抬眼看去。那帮外国人见状笑得更厉害了。不过谢笙觉得她应该没听懂。
耳朵退化了,鼻子倒是挺灵。她皱了下眉,登时咳了起来。他背过手去,把烟掐了。她的肺还没好利索,估计得落下病根。
那一刻,忽然一阵风刮进来。经幡飘动。整个破庙寒风呼啸。他看见她动了动唇,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但他感觉出来她很不对劲。她微微仰着头,睁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张脸,倒挂在横梁上。
是一张画。大概是西藏密宗的神之类的。毕竟和传统佛教不一样。看起来黑黢黢的,有点渗人。
他看出来她是在害怕,叹了口气,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就是一张画。怕什么。”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一个劲地往他身上凑,看起来倒像是他主动去搂她一样。
他低头看了她一会,忽然有点想笑。以前她从来没有这样过。
以前那个性格要强,即使是死也要一个人去死的季棠。对比现在这个“二十岁小孩”。有很强的割裂感。
“...这是哪?”一片风声中,她忽然开口。声音还是很小,不过因为离得很近。他就听到了。
他想了想,“一座庙。”
“我们什么时候走?”
“...走去哪?”他闻言愣了一下,低头看她。她原本就很瘦,大病一场后,更加纤细。搂起来感觉像是在搂一根轻飘飘的草。
好像一但他松手,就会消失不见的草。
“回家。”她抬了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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