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凡俗的生活

　　周日许彦睡到了自然醒，起床，开门，走到客厅，发现梁帆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的端着小瓷杯，不时啜上一口，又拎起茶壶加满，一脸的心满意足。电视里正在播放着《士兵突击》，黑匣子里许三多在精神抖擞的练习踢正步敬礼。
　　“梁帆，今天怎么没出去？”许彦从卫生间探出头来，满嘴的牙膏泡泡，含糊的问了句。
　　“休养生息。”梁帆被剧情逗得哈哈大笑，手一晃，差点把茶水给泼到地面上。
　　“难得啊。”许彦抹干了脸，走过来沙发旁，坐下，拿起小瓷杯，给自己斟满了，端起来闻了闻：“好香啊，什么茶？”
　　“人参乌龙。”梁帆看许彦仰头一饮而尽，责怪道：“你这样牛饮，真是暴殄天物。”
　　“什么天物，你这个茶，充其量只是八马的陈年旧货。”许彦连饮了几杯，顿觉嗓子里弥漫着浓郁的甜香，心中暗想梁帆这小子，附庸风雅倒还似模似样的。
　　“梁帆，你是不是在外面孽债欠的太多，躲到家里避难了？”许彦在冰箱里找出面包，打算先对付一下饥肠辘辘。
　　“我就是怕欠下孽债，才躲到家里的。”梁帆长叹一声，开始滔滔倾诉：“这个A小姐，容貌平平，但是有个有钱的老爸，B小姐，漂亮可爱，可惜无依无靠，两个人都对我情有独钟，不约而同都约我今天去逛街吃饭，我应该舍谁取谁呢？干脆听从内心的召唤，两个都不见，窝在家算了。”
　　“梁帆你的难题，让我想起了一个古人的故事。”许彦嚼完面包，又豪饮了几杯人参乌龙，“也许古人的做法可以给你启示。”
　　“兄弟，你快说。”梁帆示意。
　　“据说古时候有位MM，生得美艳不可方物，媒婆上门说亲，有两户人家，东家家境殷实，但是他家GG生的肥头大耳，西家家境贫寒，但是GG却一表人材，这位MM的dady和mammy让她慎重选择，MM思考了很久，终于娇羞的说出了答案。”说到这儿，许彦停住了，端起空茶杯向梁帆挥了挥。
　　“MM说了啥？”梁帆自觉地拎起茶壶给许彦加满。
　　“MM说，我要东家食，西家宿。”许彦憋住笑，看着被自己作弄的梁帆：“梁帆你看古人不是给你指了条明路嘛。”
　　“扯淡！”梁帆摆了摆手：“就算我想一夫多妻，法律也不允许。”
　　“还没到法律管辖的范围，你可以脚踏多船。”许彦依然正襟危坐。
　　“人言可畏，人言可畏！”梁帆顺着竿子往上爬：“我服务优秀企业，家世清白，不能因为桃色新闻，让舆论八卦，把我辛辛苦苦打拚的一切毁于一旦。”
　　“得了吧你，说得你自己好像有头有脸似的，”许彦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咱不策了，下楼找饭吃。”
　　“你居然漠视我的影响力，”梁帆起身跟在许彦后面，兴致高昂：“我和MM们交往，从来都是串行，不敢并行，这一念之差，可就是君子和禽兽的区别。”
　　“我看你比禽兽还禽兽，”许彦反锁了门，催促梁帆下楼：“你应该改行，不做IT，去做演说家。”
　　两人照例去了楼下的湘菜馆，点了双色鱼头、小炒肉、攸县香干，芋头娃娃菜，两荤两素，快把小小的桌子摆满了，红红绿绿，看着怪有食欲的。虽然两个人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但在吃的上却毫不马虎。人生在世，总得图一样，既然别的欲望遥不可及，先把嘴喂满意了再说。
　　“许彦，你和那个橱柜女进展怎样？”梁帆在吃饭的间隙，突然想起了许彦的终身大事。
　　“昨天约她吃饭，说约了朋友，今天回北京开会，等她回来再联系她吧。”许彦从梁帆的筷子下，夺走了最后一块香干。
　　“是不是真的哦？”梁帆挺了挺吃得圆鼓鼓的肚子：“请吃饭都推辞，她对你没意思吧。”
　　许彦笑了笑，不置可否。
　　“许彦，你怎么能这样犹犹豫豫的呢，”梁帆以过来人的姿态指导：“相亲就是相亲，又不是交友，相亲是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成就成，不成就拉倒，听我的，你就冲到她面前，说哥看上你了，哥觉得和你挺配的，你是从了，还是不从？”
　　“你以为人人像你这样赤裸裸？”许彦说：“不怕唐突佳人啊。”
　　“许彦，你还活在70年代，你还在冷水泡茶慢慢融，”梁帆一个劲的摇头：“在深圳速度面前，玩含蓄就是犯罪。”
　　两人吃完饭，绕着小区溜达了一圈，回到家，梁帆又开始烧水泡起了普洱茶，说是为了饭后消食，许彦在等待喝茶的那会功夫，掏出手机给杨雨时发了条短信：
　　是否已抵达北京？祝好。
　　一壶茶喝完，又冲了两轮，还没见杨雨时回复，许彦心不在焉地和梁帆说了会话，瞪着手机直发愣。

　　许彦给杨雨时发短信那会，杨雨时正在飞往北京的飞机上。
　　杨雨时坐在窗边的位置，透过玻璃出神的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一片连着一片，杨雨时不知不觉中噗哧一笑。
　　“杨雨时，你一个人傻笑什么？”右边的高铮接过空姐递来的果汁，把桌板放下，把果汁放在杨雨时面前。
　　“我在想，怎么从来没有看到神仙从云朵里飞出来。”杨雨时抿了口果汁。
　　“我也没看到过，你继续观察啊，看到了通知我。”高铮把果汁一饮而尽，歪头靠在座椅上，“困了，眯会儿。”
　　“哎，你别睡啊。”杨雨时拽着高铮的胳膊摇晃：“把你的电脑拿出来，再看看你的PPT，看看还有哪些地方可以修改的。”
　　“杨经理，长命功夫长命做，你要鞠躬尽瘁，也不差这两三个小时，”高铮拍了拍杨雨时的肩膀以示宽慰：“不过是半个钟的介绍，放轻松，放轻松。”
　　深圳市场在短短两年内从销售额五十万发展到供货价三百万，高铮做为南片市场隆重推选出来的代表，要在全国经销商会议上发言，介绍成功经验。

　　“你的PPT里面全是错别字，”杨雨时看着高铮毫不在乎的样子，语气中透露出无奈：“你知道，Tony是个一丝不苟的人，最看不得人家粗心了。”
　　Tony是Polini橱柜事业部部长。
　　“我又不是他的兵，我是他请来的神，”高铮侧着脸看杨雨时认真的表情，有些好笑：“不用担心，以我的经验，这种会议，下面的人都在睁着眼睡觉，没人看你的材料。”
　　杨雨时撇撇嘴，又翻了个白眼，转过脸去，继续研究窗外的云朵。
　　高铮看着她秀丽的侧影，心中有块地方细软又绵长，这个女孩，像谜一样，让你不知不觉想一探究竟。高铮还记得两年前第一次见面，杨雨时白皙的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彬彬有礼间透着的是凛然不可侵犯，高铮握着她的手，根根指头透着冰凉，高铮想她二十出头的年纪，不过是凭着外貌才挂了个业务经理的名号，有些不屑。后来看到杨雨时干净利落的关掉了上一个经销商的店，胸有成竹的处理样品和过渡期的服务，高铮便对这个女孩有了改观，言谈举止间，多了几分尊重。再后来两人一起选店址，一起定装修方案，高铮更是见识了杨雨时的敬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为了几块地砖，杨雨时抱着从北京借来的样品，跑遍了深圳大大小小的装修建材市场，看她疲惫不堪的样子，高铮不禁失笑：“店是自己的，怎么她比自己还要紧张？”两年相处下来，在杨雨时卸下防备的时候，高铮见到了她工作外的可爱之处：偶尔疯狂的又叫又笑，整蛊人还装无辜的眼神，不时流露出小女孩的娇羞，贪吃又怕胖……，那样单纯快乐的她，像个来凡尘嘻戏的精灵。高铮也听过关于杨雨时的八卦在店里流传，对她的家庭情况略知一二，偶尔捕捉到她眼中的坚忍，高铮总忍不住去想：在这样美丽的外表下，到底蜇伏着怎样一颗柔弱敏感需要呵护的心呢？
　　空姐礼貌的过来收取垃圾，打断了高铮的思绪，高铮拿过杨雨时喝空的杯子，连同自己的一起交给空姐，杨雨时对高铮投来感激的一瞥，那目光清澈纯净，让高铮不禁有些羞愧：高铮啊高铮，你都和交往了十年的女友在谈婚论嫁了，怎么能对别的女孩冒出这么多想法呢？高铮自嘲的一笑，摇了摇头，闭上眼睛，靠在了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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