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II

　　第十一章

　　红星小学组织一二年级的小同学看电影《闪闪红星》，讲潘东子的故事。小么以前听海洋讲过，一听说要去看这个电影，特别高兴。礼拜五下午的课停了，老师通知让两点钟在小礼堂集合。
　　所谓小礼堂，其实就是一个放映室，里面摆的都是长条板凳，乌乌泱泱的挤满了能坐一二百个小孩，屏幕就投影在前面的白墙上。十二月份天很冷，小礼堂里没有暖气，烧的是蜂窝煤炉子。因为下午要放电影，管小礼堂的师傅早早地就把炉子烧得旺旺的了。怕孩子们在外面站着冷，老师也没要求集合整队入场，谁来了就自己进去找地方坐就是了，没有很多规矩。
　　小么知道自己腿脚慢，他想坐靠前的位置看的清楚，所以老早就出门了往学校走，到小礼堂的时候老师还没来呢，也没几个学生。
　　朱嘴欠和一帮孩子也来的早，看见前头走着陂脚的小么，一帮人在后面肆无忌惮地笑。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去吓唬吓唬那瘸子”，于是一帮人就冲小么跑过去了。这帮孩子里有个“大个儿”叫陈宁，是个留级生，家是玉泉山西边的，野的很，坏主意最多，朱嘴欠不知道怎么跟这种人搞在一起了。
　　陈宁跟着小么蹭进了小礼堂，小么贴着边往前排走，快要经过靠墙放的煤炉子，陈宁看看左右小声说：“把他推炉子上去，把他脸烫花。”
　　小么虽然又瘦又小，那一张小脸长得秀气，招人疼，他功课又好，更招老师和小女孩们喜欢。这就让某些人记恨了，这陈宁放话要“弄花小瘸子的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朱嘴欠本来是跟过来看热闹的，听见陈宁的话，心里惊了一下。他虽然也看小么不顺眼，骂他欺负他，可从来没想过干这么狠的事，也就扔扔小石子，上回给小么脸打青了一大块，他自己还后怕了好几天呢。看小么受欺负，他觉得过瘾，可要真出事了，他脑子里闪过一连串的人影，爸爸，老师，潭海洋，还有潭海洋那带着两颗金星星的爷爷……他有心劝那帮人算了，可人家哪能听他的呀，人就把他当小屁孩子看呢。
　　朱会师小同学脑子里正天人交战的功夫，陈宁跟另一个小孩已经惦着脚朝小么背后去了，眼瞅就到小么身后了……
　　“小么——”朱会师突然卯足了劲吼了一嗓子。
　　小么吓得一激灵转过头，正看见背后有两个人影贴过来，离他最近那个比他高出一头还多。小么下意识地想往旁边躲，可脚底下稳不住趔趄了一下。后面要推他那俩人也被朱会师那一嗓子吓一跳，手一抖没敢推出去，陈宁只拿肩膀狠劲儿顶了小么一下。
　　“瘸子别挡道儿！”
　　小么本来就没站稳，身子将倒未倒的，借着这股劲就往炉子上趴，本能地伸出手去扶，那炉膛子得多烫啊，小手一挨上去立刻就觉得面儿上那层要熟了，赶紧甩开，可身子再停不住，一下就扑上去了。煤炉子的高度到小么腰以上，他小半个身子都趴在炉子面上，下巴给烫着了，脑门撞在烟道上“砰”一声。心里害怕啊，挣扎着想爬起来，脚底下不听使唤，胳膊下面烫又不敢使劲，他就往一边歪想挪开。
　　边上的小同学全都吓傻了，整个过程几乎都是一瞬间的事儿，有反应过来的赶紧上去拉他。朱会师怕极了，但好歹还算明白，也跑上去想拽小么起来。他劲大，可小么脚站不住，刚拉起来他又滑倒在一边地上了。炉膛子侧面的门撞开了，带着火星的煤灰倒出来，扑了小么一头一身。
　　不知是磕坏了还是吓着了，地上的小么已经有点不省人事了。
　　小礼堂里彻底乱了，有哭的有叫的，有跑出去喊老师的，陈宁那一帮人见势不好早就跑了。朱会师趴在地上喊“小么小么”，被小么班里的同学给搡一边去了。看小礼堂的师傅最先跑过来了，看这情形二话没说抱起小么就往医务室跑。急诊室的大夫一看，简单清理了伤口，包扎好烫伤的地方，开单子马上做B超，又是输液又是抢救又是通知家长……

　　爷爷是开了半截会匆匆赶过来的，小么已经送到病房里，挂着瓶子，人已经醒了。大夫说没大碍，但保险起见还是做了个全身检查，结果要等过两天才能出来。
　　看着小么头脸上的伤，还有包成小粽子似的右手，爷爷心里不是滋味。
　　老秦啊，没照顾好你孙子啊！爷爷心里想。
　　爷爷也扪心自问，先前知道学校里有同学欺负小么，总觉得充其量就是小孩们之间打打闹闹，常有的事，他也没太在意，而且前阵子消停了大半个学期没听说小么再受人欺负了。没想到是真想不到啊，都是七八岁的孩子，怎么能下这种狠手呢！还是对小么这么个孩子，怎么下得去手啊！要是换了受欺负的是海洋，自个儿亲孙子，会不会一早就上心了，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大事了。
　　小么看着爷爷坐在旁边，小声喊：“爷爷。”
　　“哎”，爷爷拍拍小么，“好好躺着，告诉爷爷疼不疼？”
　　小么瘪着小嘴忍了半天，还是哼唧出来：“疼～～”
　　“都哪疼啊？”爷爷轻声哄着。
　　小么抬起伤较轻的左手指指脑门指指下巴，“这，这，还有手疼。”小么觉得腿也有点疼，不过比起手来腿就不疼了。
　　爷爷又问：“小么想吃什么不？爷爷给你做好吃的。”
　　小么想了半天，小声说：“想吃彩色的糖豆。”还是好久以前海洋回家时带给他一管糖豆，五颜六色的，海洋说那是巧克力豆，特好吃。嗯，是好吃，就是太少了，他省着每天吃几颗每天吃几颗，不到两个礼拜就吃完了，也不好意思再问海洋还有没有了。爷爷问想吃什么，他就想吃那种小糖豆。
　　爷爷笑了，“好，一会爷爷就给小么买糖豆去。”
　　小么心里特开心，手上也不是很疼了。
　　“爷爷您上班去吧，小么不疼了。”
　　爷爷心里酸酸的，说：“爷爷今天不用上班，就陪着小么，一会小么输完液了，咱们就去红旗商店买糖豆，好不好？”
　　“嗯。”小么笑着点点头。
　　“小么闭上眼睛睡会觉，爷爷去找大夫说说话去啊。”
　　“好。”小么听话地马上闭上眼睛了。
　　爷爷走到病房外，看小么的班主任女老师一脸紧张地站在走廊里，连小学校的校长也来了。爷爷以前总是避免介入小孩子们的纠纷，生怕过分关心了反而会让事情变了味。可这回不一样了，作为一个爷爷，他必须知道学校里都是什么孩子把他孙子伤成这样！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