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踏月山庄
世人只知一甲子前身为天下第一的女子剑仙忽然魔性大发,屠戮武林,却不知为何。什么为了一本传世秘籍,什么因破镜不成而走火入魔,什么因姜家天子背信弃义,更甚者传言是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不过这些说法皆是道听途说,真正的缘由想必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老江湖才知晓。澹台清平许是知晓的,但师父不说,洛阳便也不去问。
眼下洛阳倒是有了些兴致,但李长安这个人身上就如同裹了无数烂泥,扒开一层还有一层,即便想问一时间竟也不知从何下嘴。何况洛阳心知肚明,就算开口,依着李长安的性子多半也不会实话实说。
夜深静谧,李长安因跌境体魄大不如前,一夜奔逃此时不免有了些倦意。她挪了两步靠在洞口缓缓坐下,自嘲笑道:“今夜若不是遇见了你,说不准还真就栽在这帮蟊贼手里了,想不到我李长安也有阴沟里翻船的一日。”
洛阳沉默不语,转头看向李长安,目光不自觉的往衣襟里打探。
李长安也不戳破,兀自问道:“你不在小天庭山好好破境,跑来此处做什么?”
洛阳收回目光看向别处,淡淡道:“师父命我来此寻一样物件,权当下山历练,倒是没言明你也在此。”
“我在此你就不来了?”
洛阳斜了李长安一眼,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李长安自讨没趣也不在意,转了话锋道:“我看你并非是承师命,而是替长安城里的那位办事罢。”
感受到那双眸子里的寒意,李长安挪了挪身子寻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笑道:“春秋战乱狼烟遍地,天底下无人能置身事外,更别说那些一可敌十的江湖宗门。小天庭山自建立门户起便扶持姜家,商歌王朝初定之时也做了不少暗地里的勾当,待到澹台清平手上更是付诸良多,否则那妇人也坐不上龙椅罢?这些年得益于朝廷的反哺,小天庭山日益壮大,可是福是祸就尚未可知了。”
小天庭山曾被那位当朝首辅戏称为小朝廷,但也仅是在首辅口中。在这海晏清平的十来年里,未免一家独大,也避免缺了小天庭山朝廷便成为耳聋目瞎,这位当朝首辅可谓亲力亲为培育出了一批死士谍子。小天庭山近些年宛如被女帝打入冷宫的旧爱,但在新欢力所不逮时,女帝仍会动用这个昔日的旧爱。
李长安知晓小天庭山的内况,又知晓云霄峰,那知晓这些陈年过往的秘辛也就不足为其。但洛阳仍是疑惑道:“你是如何知晓的?你究竟与见微宫……”
李长安摆摆手,打了个哈欠,道:“时候未到,该知晓时你自然会知晓,到时候也由不得你……”
声音渐若到无,洛阳看着熟睡的李长安,微微眯起双眼。
山林间,当晨露逐渐稀薄,日头就格外敞亮。睡眼惺忪的慕容冬青揉着枕麻的胳膊朝洞口望去,就瞧见极为滑稽的一幕。李长安双手拖着肚子,怀里满满当当不知是何物,白衣女子满脸鄙夷手停在半空,最后不知怎的下了决心,伸手探入李长安的衣襟下。
一夜之间就怀孕了!?
慕容冬青下意识的捂住嘴,没有叫出声来。而后便瞧见白衣女子抽回了手,手里是个鲜嫩光润的野果子。慕容冬青长出了口气,引来洞口二人的目光。
李长安快步而来,从怀里掏出个果子递到慕容冬青面前,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慕容大小姐盯着她手里的果子,红霞从脸颊一直透到了耳根子。一脸莫名其妙的李长安回头看了一眼同样一脸不知所云的洛阳,只得硬着头皮笑道:“慕容小姐,时辰也不早了,吃些果子咱们便赶路罢。”
慕容冬青从头到尾都不敢抬头,接过果子小口小口的吃,只时不时做贼心虚似得抬眼瞥上二人两眼。习惯了世俗目光的李长安丝毫不在意,自幼在山上长大的洛阳不禁有些头疼。昨夜不是还怕她怕的要死来着?
于此,李长安阐释道:“生于宗门世家多少有些神往江湖大侠之流。”
洛阳不置可否。
所幸去往踏月山庄的路途相安无事,李长安与慕容冬青走在前头有说有笑,孤家寡人的颛孙洛阳在后头几步之遥跟着。期间慕容冬青数次回头看了看洛阳,眼神有些不安与愧疚,而后在与李长安交头接耳一番后,又眉开眼笑。起先洛阳还有些心浮气躁,但不知为何,看着二人并肩而行,欢声笑语的背影,竟有些似曾相识。不等她抓住脑中那一缕缥缈虚无的念头,就听慕容冬青道:“洛阳快看,那便是踏月山庄。”
洛阳闻声抬头望去,众山环抱中有一处气派恢弘的庄苑,依山脚矗立延绵及山腰处。路口道旁立着一块大理石迎客碑,踏月二字极为疏狂,不似雕刻而成更似用剑一笔勾勒,足见用剑之人境界不俗。
走在前头的慕容冬青欢天喜地,李长安却停驻在那迎客碑前,洛阳从她身旁走过时轻飘飘道了句:“来都来了,还畏手畏脚,那便一开始就不要来。”
李长安点头苦笑:“是这么个理儿。”
洛阳忽然返身,伸手替李长安理了理衣襟,遮住了胸前的细布,低声道:“既要演戏,就好好演到底。”
李长安愣了愣,洛阳已转身。
李长安低头自语:“真像啊。”
许是庄子外设了暗哨,三人离着庄子门口还有些许距离,老泪纵横的踏月庄庄主便亲自迎了出来。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番完璧归赵的女儿后,这位在江湖上享有“春风得意”美誉的中年男子对李长安洛阳二人躬身抱拳道:“多谢二位女侠仗义相救,慕容春风感激不尽。常福,快将二位贵客请入庄,好生款待,慕容春风随后便到。”
还是慕容家大小姐善解人意些,对那唤作常福的中年管事多嘱咐了句:“爹爹不急,常伯伯劳烦先给二位姑娘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入了庄子大门,三人暂别,中年管事领着二人往左边的曲径廊道而行,途中李长安侧身小声对目不斜视的洛阳道:“这庄庭比起千门万户的小天庭山如何?”
洛阳斜了她一眼,毫不避讳的赐了四个字“华而不实”,而后又补了一句:“千门万户那是无知者有意夸大其词,你怎也信?”
李长安但笑不语。
其貌不扬的中年管事在一处有花有草的小庭院停下脚步,转身朝二人一揖道:“此处厢房随意可用,请二位贵客自行挑选,稍待片刻,在下这就去给二位备热汤。”
中年管事临走前偷偷瞥了二人一眼,好巧不巧叫李长安撞个正着。中年管事讪讪一笑,闪身而去。方才二人的对话这有些把式的管事想必是听得一清二楚,可仍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可见小天庭山在江湖中的威势仍是力压了其他宗门一头,哪怕是有武林盟主坐镇的踏月山庄。
这可算不得美事。朝廷怕小天庭山一家独大,江湖亦是如此,到时候所有的矛头皆指向小天庭山那便是又一个“李长安”的下场。只不过李长安看的出来,不论是不设道观也好,不入京任职也罢,澹台清平始终有意无意的式微之举皆是在为小天庭山延续命脉。只是能延续多久,就得看澹台清平的本事了。
李长安暗自苦笑,摇头自语:“为乱世所生,还是生为乱世,范西平你这张臭嘴总是一语中的。”
洛阳已走近一处厢房门前,此番话只听去了一半,不由得凝眉道:“你怎总是神神叨叨的?别不是来此另有目的?”
李长安哈哈一笑,洒然道:“一个踏月山庄罢了,怎比得了一座江湖?”言罢,她推开隔壁的房门,径直走了进去。眼下的颛孙洛阳虽满腹狐疑,不领其意,但往后的某一日,她终于明白,李长安所志,从来就不是脚下的寸草寸土,而是整片神州大地。
款待宴设在临庄湖边的飞檐亭里,此湖名为神引,北上汇入长江,西去流入九河,传言有蛟龙过江南下,隐埋在此修行。湖面风光与南疆小重山鹿台湖齐名天下,又有六银山奇巍景观锦上添花,故而荆州又被世人赞誉为山水甲天下。
李长安从湖边倒影的那一轮壮丽绚烂的西落中收回目光,笑道:“难怪踏月山庄蒸蒸日上,倘若这湖底真有盘龙,慕容庄主何愁不得百年大业。”
慕容春风神色微微有些异样,看了一眼只顾低头细嚼慢咽的白衣女子,扬起笑脸道:“姑娘谬赞,我慕容家虽家大业大,但正房只有冬青这么一个女儿,若不是二位……”言至此,慕容春风端起玉瓷酒杯,“常言道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一切尽在杯中酒,慕容春风敬二位一杯。”
慕容冬青许是不常沾酒,只抿了一小口便辣的俏脸拧成了一团。见白衣洛阳面无表情的一口饮尽,偷偷的朝看过来的李长安做了个鬼脸。
酒过三巡,夜色垂暮。
平日里不苟言笑正气凛然的踏月庄庄主在这个正房独苗的宝贝女儿面前也卸去了不少威严,话头逐渐多了起来。行走江湖,交浅言深是大忌,许是这二人的恩人身份,又许是失而复得的酒意撩人,让以往谨小慎微的慕容春风摒弃了几分警惕。
当李长安问道迎客碑上的剑字出自谁人手笔,面容得意又谦逊的中年男子捋须笑道:“正是在下。”
慕容春风虽人到中年,但从那剑眉星目的面庞上仍能瞧出这位武林盟主当年玉树临风的潇洒风采。人说女子生的像父,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从慕容冬青的样貌上不难看出。先前李长安便察觉,慕容春风偷偷瞥了好几眼那把洛阳倚在廊柱旁的青霜剑,此时不等李长安接过话茬,慕容春风便自己顺水推舟道:“李姑娘想来亦是位剑道大家,这把剑瞧着便不俗,可否借在下一观?”
慕容冬青翻了个白眼,无奈对洛阳道:“爹爹对剑道痴迷,不如说是痴迷剑本身,但凡瞧见好剑便挪不动脚。”
洛阳伸手取过剑,横在桌子上方,淡然道:“无妨。”
慕容春风有一瞬惊喜,但到底是一庄之主,旋即恢复如初,但仍小心翼翼的接过洛阳的手中剑。观赏一番过后,他宛如呵护女子的肌肤般一手轻抚过剑身,感慨道:“实不相瞒,庄内藏剑不下千万,但能与姑娘这把比肩者寥寥无几。想当年多少名刀好剑悍然在世,却皆折在了春秋战乱中。存留下来的也大都杳无音讯,可惜啊,可惜!”
李长安默然不语,倒是一直默不作声的洛阳开口道:“听闻六银山埋有神术一剑,踏月山庄近水楼台,庄主可曾寻过?”
慕容春风指尖一顿,将青霜轻柔的放在洛阳面前,微笑道:“姑娘原是为此剑而来?”
洛阳面不改色道:“是,也不是。六银山不仅埋有神术,还有见微楼楼主的遗物。神术不过是其中之一,何况这已算不得什么秘辛。”
慕容春风沉默了片刻,看了慕容冬青一眼,叹息道:“李姑娘所言在理,是在下有所私心。二位所遇的那伙蟊贼已是近些月来山中寻宝的第二批猎宝人了,只不过莫说这些精通堪舆之术的猎宝人,就算是我踏月山庄日日遣人搜寻也不见有什么遗宝。”
宴席虽算不得不欢而散,但慕容春风对这两个所谓从小天庭山来寻宝的年轻姑娘心生怵惕。尤其是那个名叫颛孙洛阳的青衫女子,嘴角时常挂着笑意,眸底却比那白衣女子还要令人心生寒意。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