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异世做领主

　　Chapter11 条件

　　此刻开口的老者，正是威德尔领中最具声望的人之一。
　　这位从“燃火之月”中连绵的战火中脱颖而出，从而受勋的老牌贵族，被威德尔领人尊称为“不平凡的维特”，就是连哈里森子爵都要对他保持尊重。

　　而余睿，只是一个失去了父亲，全然没有依仗的，甚至爵位都尚未加身的子爵嫡子而已。说好听点是贵族，实际上同那个被人瞧不起的维因没有多大的区别。
　　能够拿来当做筹码的，只有这些老派在威德尔领上难以割舍掉的利益，以及他本人作为超凡者的潜力而已。

　　老者，也就是维特·怀恩缓慢地摩擦着拐杖。
　　他花白的头发，布满脸颊的老人斑都昭示着他已然不再年轻，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待着他的发话。
　　这看上去老迈无力，几乎半只脚踏入黑夜女士怀抱的垂暮之人，往前推移四十年，可是帝国内乱之中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别的家伙或许能够被一番言语打动，但是对于这位刀山火海之中走出来的人物，全然是不可能奏效的。

　　“年轻人想要证明自己，这没有问题，但是掂量不清自己的斤两，让整个威德尔领的人民陷入泥沼，你又对得起你的父亲吗？”
　　老者的话语不咸不淡，甚至还透出几分慵懒，就像是午间同农田老汉的闲谈。然而这位老汉所说的话语却如同尖锐的刀刃直直地刺向余睿最为薄弱的地方。
　　“治理一块诺大的土地，管理数十万人民的生计，处理那如同天文数字一般的资产流动，颁布改变人民生活的政令，调节同周遭贵族的关系。
　　这些事情你以为是和你儿时玩过的模拟沙盘一样，形同儿戏吗？”

　　余睿抿了抿嘴，而后站直了身子。
　　因为今天场合的重要，他穿了一身作价昂贵的礼服，上面的每一根银质丝线，都可能是一户穷苦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
　　他来自后世那片富足而丰饶的沿海土地，他虽然知晓就算是上一个世界里也依旧存在着数不胜数的饥寒交迫，但是目之所及，却也是勤劳而充满希望的一群人在为着更好的生活而努力奋斗。
　　他希望这个世界之中的普通人也能够拥有同样的机会，有盼头地存活下去，而不是像他在卷宗中看到的那样，仅仅是活着就要拼劲全力。

　　“其实我今天召集各位过来，只是为了让彼此的脸面不那么难堪。”
　　余睿把心一定，决定采用预设的最糟糕的方案，他不顾及面前人们越来越难堪的脸色，继续说道：“我是我父亲很早就已经预定下的继承人，早在我被发现拥有超凡者潜质的时候，我嫡系继承人的身份就已经在南大公和皇帝陛下那边做过备案了……”

　　余睿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晓得他的未尽之意是什么。
　　这种可以掀桌子的人绝对是让有权势之人最为头疼的家伙，这种赤/裸裸的威胁虽然无耻却最为有效。
　　只要有“继承权”这样杀手锏在手上，他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底牌在这么早的时候就被掀开，其实已经算是他的失败了。

　　老维特半睁开自己的眼睛，有些浑浊的双眼中却迸溅出惊人的光芒。他看着稚嫩却又如同青松一般蓬勃向上的年轻人，记忆不由自主就被拉到了非常久远的过去。
　　几乎都是半辈子了啊。
　　老者有些好笑地看着余睿，少年人心中的所思所想，他其实多少能够猜测到。年轻人的意气在他们这些腐朽的人看来，可能有些幼稚，却又是改变世界不可或缺的东西。

　　维特不急不缓地说道：“南大公在前些日子的会谈上，其实不单单只做出了出兵五海的决定。”
　　他顿了顿，看着余睿极力克制，努力不显露声色的模样，继续开口道：“那位大人说，如果您想要提早继承子爵的爵位，成为这一片土地的主人，就需要将乔治领上因为灵潮而失去家园的8000平民在威德尔领安顿好。
　　如果您可以做到这一点，有了南大公的背书，我想其余的人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质疑南大公的决定。”

　　“失算了。”
　　几乎在看到老者带笑眼神的瞬间，余睿就晓得自己必然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老者此刻笑眯眯的模样子就和余睿上辈子上班时候的上司一模一样。那一脸狐狸笑容，高深莫测的样子让当时初出茅庐的余睿记忆犹新。

　　这些老牌贵族拥有的人脉根深蒂固，绝对不是余睿这个还没有袭爵的小崽子可以比拟的。
　　而上一代威德尔子爵手下或许拥有更加大的情报网，却绝对不是此刻还没有爵位的余睿可以染指的。

　　不过余睿很快就稳住自己的情绪。
　　虽然因为提前掀桌子而损失了一张底牌，不过现在看来的结果也只是双方各自后退了一步。
　　如果强行推行自己的意志，导致在场的所以勋爵和乡绅都和他离心背德，即便他强行成为这一片土地的主人，也完全失去了意义。
　　这些古早的“土地贵族”们，虽然固步自封，但终究是掌握了极多资源和权利的存在，这一片偌大土地的正常流转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公爵下达的赦令应该再过几天才会到达威德尔领。
　　现在整个南境都因为五海之战而动荡不堪，那些士绅贵族们都在翘首等待着战争的结果。你也可以再想想，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能否将这么多的人安置好。
　　那八千个失去家园的灾民是否会因为你而陷入更加窘迫和无奈的境地，如果你有承担的气量，那就做给在座的各位看看。”

　　老维特咳嗽了两下，又深深地看了余睿一眼。
　　少年那张稚嫩而又俊俏的面容如同初阳一般，只有几分像他那个了不起的父亲。但是两人眉目之间透出的神色却是一模一样，都是一样的笃定且无所畏惧。
　　在维特·怀恩说完这一番之后，率先转过身子，慢慢离开大厅。
　　剩下的贵族们面面相窥，却也终究是默认了老者的这一份决定，也跟随着他一同离开。
　　这一场看上去剑拔弩张的谈话就这样虎头蛇尾的落下了帷幕。
　　最起码在表面上是这样的。

　　余睿坐在宽大且舒适的座椅上缓缓地呼吸，即便超凡者的强健体魄，他此刻也感到万分疲倦。
　　同一帮老谋深算的贵族打交道，其中难度远远超出了余睿的想象。
　　特别是当维特出场之后，场间的氛围几乎被那位老者带着走。虽然记忆中知晓这一位经历过“燃火之月”内战老兵的存在。
　　但是当余睿真正面对这位看上去垂朽的老人时，对方的从容不迫，思维的缜密以及隐约透露出来的铁血气息，都带给他极大的压力。

　　老维特在勋爵和乡绅之中的地位比余睿想象的还要高。余睿轻轻地用手点着木质的扶手，将方才发生的一切于脑海中进行复盘。
　　那么哈里森子爵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放任他到现在呢，这不符合乔治印象中那一位强势且男人的形象。

　　余睿捏了捏紧皱的眉头，深吸了一口气，将先前一直展开的灵觉收拢。然后他整个人瘫倒在柔软舒适的椅子上，强行将这份疑虑强压了下去。
　　因为一个无比巨大困难摆到了他的面前。
　　八千难民，放到后世可能集一市之力，可能就能够安置妥帖，但是在生产力极其低下的世界，对于一个小小的子爵领而言，就变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大人。”在余睿沉思之时，一个厚实的声音响起。
　　余睿抬起头，就看到维因·凯特那一张充满了帝国南方人气息的面庞。

　　眼前这个长相有些显眼的男人有着一头微红的头发，这说明他多半拥有曾经南境土著之中山地人的血统。
　　余睿的脑海中迅速略过这样一段信息：
　　这些曾经在南境生活了无数年的山地人却因为四百年前帝国疆域的拓宽而几近灭绝，只留下了无数混血残喘生息。

　　而最为可笑的是，这些原住民们却以为不同于入侵者的长相而遭受歧视与不公正的待遇。
　　这位南境原住民的遗族，瞳孔深棕，而眼白部分却有着奇特的淡红，正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差别让他与老派的贵族们格格不入。
　　维因的神色略带拘谨，看上去无比的恭顺，却又在眼底隐隐透出急切和些许的烦躁。
　　余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上却说道：“你不同那些人一同离开吗？”

　　有着浅红色头发的男子苦笑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在今天我冒头之后，威德尔领的老牌贵族圈里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我就算是同他们一起走，又能得到什么好呢？与其这样，倒不如直接向大人您投诚，反而能得个痛快。”

　　这一番话九真一假，说得极有水平。即便余睿心中知晓他的小九九，也得感念他先前同那些老派贵族们的争锋相对。
　　而且除了威德尔堡里面的那些老人之外，余睿手上可以动用的资源简直少得可怜，此刻维因的投诚对他而言也是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

　　余睿眉目一弯，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显得温和而又善解人意。
　　“今天的事情，是我欠了一个人情，如果不是你的那一番言论，恐怕谈话的斡旋空间不会有那么大。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给你一些补偿才是。”

　　维因摇了摇头，并不敢直接居功。
　　“您继承爵位的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其实早在南大公做出决定的时刻就已经结束了。
　　在整个南境，就算是帝都的黄金狮子，也没有大公的能量大。银色蜜獾家族在整个南境盘桓了六百多年，根系遍布。
　　不论今天我说了些什么，维特大人都不会冒着忤逆大公的风险，强行让您做出妥协，事态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是必然的。”

　　这点倒是没错。余睿忍不住点了点头。在仔细梳理今天会议的脉络之后，余睿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就是不晓得这个未曾蒙面的南大公究竟是个什么性格，他的这些举措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如果说不愿意自己成为继承人，那他可以凭借自己最为南大公的权利强行派遣一名行政官来。如此一来，没有丝毫根基的自己，就算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咽到肚子里。
　　但是南境公爵毕竟和一个子爵之子的差距形同天堑，余睿对于他的行为处事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能将这个绝对归咎于上位者的心血来潮。

　　维因静静地站在一旁，心中有着几不可察的后悔以及长久的释然。
　　原本他已经打定主意，不搅进这摊浑水之中，却在那些陈腐贵族互相商量应该如何欺压这一位幼主之时，生出了一丝恻隐之心。
　　这一点点可笑幼稚的善良，又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影响放大，心中那份从很久以前就积蓄的怨念憋屈都在顺便迸发出来。
　　不过……真爽啊。看着那些食古不化的老东西铁青的脸色，维因就觉得其实那些自己一直在意的得失计较也变得并没有那么重要。

　　不晓得自己被余睿坑了一手的维因也无暇再去反思自己当时的鲁莽，反正都已经踏上一条不知前路的船。
　　只是不晓得这条看上去不太牢靠的小船是能够乘风破浪还是还没开出去多久，就被风浪给打散了。

　　“关于那八千名灾民，不晓得你有什么可以妥当安置的方法。”
　　余睿其实心中已经初步有了一个大致的设想，却也还是想听一听维因作为威德尔本地原生贵族的想法。

　　维因怔了下，而后谨慎地开口道：“以公爵大人的器量，应该不会让那些灾民们在抵达威德尔领之前有什么大的损伤，所以到时候就真的会有这样量级的人口进入大人的领地。
　　这些残余的灾民应该大多是农民、手工艺人、小商人以及奴隶，在经历灵潮之后身上所能够携带的物资和钱财几近为零，心理肯定也遭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在抵达威德尔领之后，这么多人的生计问题就足够让一个子爵领焦头烂额。
　　要处理这么多的灾民，可以考虑把他们分批安置到不同的区域乡镇。但是如此一来，迁入的灾民会对这些乡镇和区域的本土势力造成很大的影响。一旦控制不好，整个子爵领的治安都会陷入剧烈的动荡之中。”

　　他观察了一下余睿的神色，发现那张俊美如玉的面庞上没有丝毫的波动，于是踌躇了一会继续说道：“在多泽镇的西边，原本有一大片荒野，一直蛰伏着各种野兽和低等级的怪物。
　　在前几年，哈里森大人带领着骑士们，花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将那片荒野清扫了一遍，不过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进行过规划。
　　那块荒野其实毗邻几个乡镇，如果能够在那里重新规划一个新的安置点，不单单解决人员安置这样一个巨大的难题，同时也没有荒废上一代子爵的心血。”

　　在说到这之后，维因的神色显出几分激动，这一份谋划在他心中早已经沉寂了许久。在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中，这个想法都在脑海里萦绕。
　　他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道：“如同操作得当，一旦能够贯通这块荒地同几个乡镇之间通道，一个新城不出几年就能够冉冉升起。
　　这样的成就即便那些老顽固又再多的闲言碎语，也不敢再说出接受行政官这样的话来。”

　　多泽镇。
　　荒野。
　　余睿将这些记下，然后开口道：“你的建议我会认真参考的，可能不出几日，来自大公的文书以及那些孤苦无依的灾民就会来到威德尔领，到时候事情想必多如牛毛。你倘若没有什么要紧事要处理的话，不妨就在威德尔堡的客房住下。”
　　这意味着示好和拉拢。

　　维因心下了然，离弦没有回头路，眼前的少年虽然看上去稚嫩青涩，但是在父亲逝去以及强敌环伺的背景之下，他依旧执着而且冷静。
　　这份超出常人的意志力从而没由来地会让人高看一眼。

　　希望这一位威德尔的幼崽能够对得起自己的选择吧。
　　维因这样想着，然后认真而严肃地向余睿行了一个标准的躬身礼之后，在仆从的带领下，缓步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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