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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
陈莲住院了。
原本以为没有多大的事，在救护车上眼见着人慢慢缓和下来了，都开始犹豫要不要做检查。大概人都有个臭毛病，没有到自己实在忍受不了，总觉得自己没事，坚决不去查自己有没有什么毛病。后来想着救护车钱也出了，而且看起来实在是凶猛，医护人员也说应该是冠心病，建议拍个片子，这才查了。谁知道医生先拍了冠脉CT，后来直接建议他们转去本市三甲医院做冠脉造影。最后被告知：三支病变，重度狭窄，建议搭桥。
“呈弥漫性病变，多支血管受累，比较严重了。”
“支架介入难度大，没有办法几个支架改善血管的血流，数量太多发生血栓、二次狭窄的几率很高，而且费用也不低。”
“我们评估过患者的身体状况，建议你们选择冠脉搭桥手术，取乳内动脉和大隐静脉进行搭桥，远期效果更好。”
“搭桥手术是外科手术，需要开胸，风险比较大，。”
“手术总费用预计10万左右，还有后续的长期药物治疗，你们好好考虑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知道自己得病了，然后病情还比较严重，陈莲本来放松下来的心情又提上去了。精神头一下子萎靡了，躺在病床上不停地说自己疼，恶心，感觉呼吸困难，是不是要死了云云。
闻笑笑一夜没有睡安稳，早早起床了，实在放心不下给爸爸打了个电话。闻青很疲惫，但是对闺女说话还是打起了精神，“没事儿...嗯...对...奶奶要住院观察一下...别担心...马上就回去了...你自己在家里注意安全，中午煮点面条吃，爷爷也没事，别担心，啊。”
上午还有关系不错的亲戚朋友过来拜年，得知情况，又急匆匆赶去医院看望了。
闻笑笑也很想去，几次想开口让人把她也捎过去，但是爸妈让她守家，更何况，她去了应该也没用吧，妈妈还要分心照顾她。
等到下午傍晚时分，罗迎终于回来了。她是一个人回来的，收拾一下洗漱用品，顺便给自己女儿做个饭。
“妈妈，奶奶怎么了？很严重吗？”闻笑笑听到动静连忙迎下去。
罗迎感受到女儿的不安，强打起精神笑笑，“没什么大事，医生说就是要做个小手术，手术做完就没事了，很快就能回家，妈妈晚上送完东西就回来陪你，爸爸和爷爷在医院里守夜。”
“好...”她并没有被妈妈的话安抚到，但是也没有再多问，她敏感的察觉到她妈妈的情绪绷得很紧，仿佛再戳一下就要土崩瓦解。
匆匆吃了几口晚饭，罗迎就又赶去医院了。
医院里只有闻青在，闻奇去找儿子闻松了，自己的母亲生病住院，他爹亲自打电话通知，竟然都请不动这尊大佛，推脱说要加班实在走不开，等闲了再去医院看望之类的话。闻奇气得差点没摔了手机，碍于家里现在就一部诺基亚一部小灵通，他又实在是没舍得。只好气冲冲的上门找那不孝的儿子去了。
“妈没什么胃口，我劝着好歹多吃了几口，现在睡下了。”罗迎拉着自己丈夫往就餐区域去，怕吵着病人，她说话很轻，“今天都吃的打包饭菜，没吃好吧，我从家里带了几个饺子，都有点坨了，你快再吃点儿。”
找医生，跑手续，后来又连夜换医院，各种检查，医院病床又紧张，家属要守夜只能在一旁的椅子上睡觉。闻奇虽然身体好，但是毕竟年纪不小了，夫妻俩怕他折腾出好歹来，遂给他在医院旁边的小旅馆开了个房间让他睡去了。夫妻俩就椅子上将就了一下，几乎一夜没睡。
闻青味同嚼蜡地吃着饺子，没吃几口又放下了，他心里装着事，沉甸甸的压着，根本没心情吃东西，“迎儿...”他向来爽朗大方，对自己的媳妇更是经常脸皮比城墙还厚，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难以开口过。
“你是想说，妈的手术费的事情吧。”罗迎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正等着他开口一样。
闻青如鲠在喉，艰难的点点头，“医生说得挺严重的，药物治疗效果不大，说这次是万幸，不手术可能下次晕倒就是心肌梗死或猝死...可能都来不及...”
“闻青。”罗迎声音还是惯常的温柔，但比以往冷淡，“你妈不只有你一个儿子。”
“我知道...”闻青苦笑，“但是我大哥他...”
“我嫁给你这么久，从来没有过怨言，有什么委屈都受着，家庭的和睦永远优先于我个人的感受。”罗迎想控制情绪，但是慢慢的还是忍不住哽咽，“之前家里做糕点，每天起早贪黑的，好不容易攒了点本钱，你先前跟我说，你要干一番大事业，还要和颜叔合伙，让我和笑笑过上好日子，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闻青痛苦地抱住头，辛苦这么多年，也不过攒了10万多一点，“但是本钱也有爸一份...现在我妈...”
“是，爸也受了不少累。”罗迎打断他，“但是家里这么多年的开支全部是我们在承担，其他方面我也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来没在任何方面短缺过二老，就连妈，补贴给大哥的那些东西我都没有置喙过一句。”
“是...你受委屈了...”闻青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知道就好。”罗迎压抑着自己，“我苦一点没关系，但笑笑还小，要用钱的地方很多，手术费我们家顶多出一半，剩下一半必须让大哥出，我、我们就这一个女儿...你不能不考虑笑笑，我不答应。”
“万一大哥他...”
“万一什么万一！”罗迎突然爆发了。“你妈心里念着的到底是哪个儿子你不知道吗？”
“以前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就不说了，就过年前，明明是我给妈买的新鞋子，外人问起她非要说是大嫂给买的，说大哥大嫂其实对她多么多么孝顺。我就站在旁边还要陪笑脸！你妈生怕别人知道她的大儿子和大儿媳是什么货色！现在倒好，她病了，要钱的时候就要你去顶了，怎么不找她的好儿子和好儿媳去啊！闻青，你们家不能这样糟践我，你们闻家别太过分了！”
说着说着罗迎已经是泪流满面，她从来是温柔写意的，但却没有人比她更坚强，闻青都很少见自己媳妇哭，更别说言辞这么激烈，唬了一跳，连忙把媳妇搂在怀里哄，“好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这次你不准心软。”罗迎又强调了一句，闻青哪有不同意的，再哄了哄罗迎终于平静下来，夫妻二人又和好如初。
这边闻奇却是感觉自己气得要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他盯着自己儿子，“那是你亲妈！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宠了你几十年的亲妈！”
“爸！真不是我们不愿意啊，我们是真的没钱啊，我们穷啊！”李秋开始撒泼，“静娴读高中正是关键时刻，培训班都贵死人了，我这还怀了个小的，产检生产就费钱，更别提出生之后，那更是花钱如流水啊！爸，您也要体谅我们啊！”
“李秋你闭嘴！”闻奇大吼一声，“闻松，你说。”
闻松瑟缩了一下，从小他就怕他爸，李秋见状悄悄在后背拧了他一下，闻松嗫嚅着，“爸...我是真的、真的拿不出钱了...”
“哪怕你妈就在医院躺着等着用钱？”
一见闻松又被问得哑口无言，李秋一屁股做到地上，“爸您要讲道理啊！闻青一家跟着你们不知道私下里得了多少好处，还得了颜家的青睐，拿出这笔小钱不是轻轻松松的么，何苦要逼我们这穷苦人家啊，苍天啊，没道理啊，还让不人活了啊...”
“你...！”闻奇气得胸口起伏，他太失望了，失望到了极点，这就是他的好儿子，千挑万选的好媳妇！
“哎哟，我肚子疼，我可怜的儿子啊...妈对不住你啊，给不了你好的生活啊...”李秋开始嚎，嚎到房间里的闻静娴都听见了，她觉得莫名有点丢脸，更加躲着不出来了。
“好...很好！你们真的很好！”李秋不要脸，闻奇还要脸，他不想再纠缠，早就认清了这个儿子，却没想到人能无情到这种地步。他好像一瞬间老了，永远挺直的脊背好像都弯了，之前精神奕奕还看不出年纪的人，一下子就让人觉得，他老了。
他看着躲避他眼神的儿子，“闻松，你如果还有一丁点儿良心，就去医院看看你妈，她挂念你。但是我跟前，你这辈子再也不用来了。”
是他的纵容，妻子的宠溺，才把好好一个人养成了猪狗不如的东西。
子不教，父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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