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凫水而逃
因为昨天一觉睡到下午睡饱了,所以早上天还未亮我就醒了过来,天上挂着半个淡色的月芽,启明星发着白色的幽光。
我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痒,可能是吹了一晚上的风,有些受凉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因此感冒。
完颜洪烈还在睡着,他似乎睡的不错,梦里嘴角都是勾着的。
我看见他的脸还是会有些晃神,只轻手轻脚地从亭椅上摸下来,靠近他。也幸好捆手的绳子够长,一直到了他床铺前,还留有一段。
我回忆昨天他似乎是把我的匕首塞怀里藏着,银刀则是在他靴子里。完颜洪烈是头朝着我的方向睡的,脚离得较远,所以绳子的长度只够我摸到他腰间。
偷偷将被子掀了一个小角,我双手伸了进去,刚碰到他的胸口,完颜洪烈眼睛突然一睁,我吓得赶紧快速就往他腰间摸去。
可速度终还是不及完颜洪烈,双手被一下按在了他的胸口上,完颜洪烈嘴上噙着笑,嘲讽道,“不是不愿意和本王同睡吗?怎么,改心意了?”说着抓着我的手就是一转,反把我压在了身下。
我有些慌,忙道,“没改心意!我是来拿匕首的。”
完颜洪烈自腰间取了匕首,转过剑身,将剑柄放在了我的手里,道,“然后呢?”
他虽把短剑给我,却没有把剑拔|出来,我双手被捆着人又被压着,哪里能把剑刃拔|出。
我叹了口气道,“然后拔匕首,割绳子,跑路。”
“哈哈哈”完颜洪烈笑起来,“为什么不是拔匕首,割绳子,杀人?”
我被他笑的眉头皱起,完颜洪烈却是单手抬起我的下巴,看着我的脸,笃定道,“你喜欢本王!”
自我感觉如此良好,不知谁给他的自信。
我于是朝他粲然一笑,在完颜洪烈分神之际,拿短剑剑身狠敲向他的右肩处。
剑鞘是拔不出来,但是带着剑鞘的匕首要是打在伤口上,就是不能痛死个人,至少应该也能让他笑不出来。
完颜洪烈果然大惊,反应极快地左手一把抓住我的双手手腕,带着匕首一起向上压至头顶,手上用力,“铛”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
完颜洪烈脸色不悦道,“长着一张江南女子的芙蓉秀面,却一点没有江南女子的柔顺乖巧。像只母豹子,野性难驯!”
我笑了,“怎么,你很失望?”
完颜洪烈却是冷笑了一声,托我下巴的手顺着下颌骨抚上我的脸,拇指在我唇间摩挲,道,“不,本王就是喜欢驯兽!”
这话的意思是,说我是畜生咯?
那他是没见过真正的畜生该是什么样的!
我抬头一口就咬住了他的右手拇指,牙间用力。
完颜洪烈吃痛,松了我的手腕,左手来扣我的下颌骨,我下颌吃痛松嘴,却趁此机会反手持拿剑柄,自上而下朝着他的伤口一剑砍下。
完颜洪烈迫于无奈,这才向侧一个翻身,自我身上离开。
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将剑鞘踩于脚下,然后横手拔出匕首,防护在身前。
“胆子倒是大,”完颜洪烈危险的眯起眼来,自靴中取了我的银刀,“可惜武功太差。你说你挨得过本王几招?”
“挨不过,所以……”我反手割断缠与亭柱上的绳子,转身一下踩上亭椅,然后在完颜洪烈上前追拦之前,一下跳进了西湖里。
这周围还有积雪,西湖水冷的冻人,刚进到水里我感觉自己肌肉崩得人都动不了了,在连着喝了几口冰水之后,才双脚打起水来,匕首一下下割着缚手的绳子。
“你莫要闹,快些上来。”完颜洪烈有些急躁的声音在岸上响起,“本王不怪罪你。天寒水冷,你撑不了几时的。”
我抖索的牙齿直打颤,狠抽了几口凉气,嘲讽道,“我可谢谢你啊!还不怪罪?可收起你的王爷架子。谁他妈稀罕了!”这两天被压迫的急了,我也不管不顾爆起粗口来。话说完,只觉得心里解气。
岸上静默了片刻,然后响起完颜洪烈阴沉地声音,“你要是能跑,最好跑的远些。只别再落进我的手里!”
我身子直抖,不知道是给他气的还是给湖水冻的,只手上的绳子终于割断了,也不再跟他多说,向湖里游了十几米,然后沿着湖一直朝柳浪闻莺的方向游去。
我怕完颜洪烈沿岸追来,伏在岸边水里,攀着一颗横于水上的树干又等了片刻,见岸上没有声响,才湿着身子上了岸。
白皮裘是不敢穿了,吸了那么多水,又重又沉,只得脱了,一头挂于树上,一头握在手里使劲地拧,直到拧不出水来,才停了手,拿在手里展开,又晾晒在了树上。
此时天色渐渐亮了,边上官道也有了路人,身上的湿衣服我不敢脱,只能按压挤拧,能排多少水是多少。
头发我本来只在身后束了一束,并没有盘发,此时箍在手里先沥了沥水,然后自树上折了一根两指宽的树枝,截了中间一段比较直的,将头发挽挽在了头上。
湿发挽起来虽然难受,总比大冬天披着来的舒服,这才取了白皮裘又披身上挡风,沿着大路一直往牛家村方向走。
心里想着,希望自己运气好些,能在路上遇到赶来救我的杨铁心郭啸天他们。
一路走了也不知多久,人却是昏昏沉沉了起来,头有些重,身子有些热,脑子也不拎清起来。
身后隐约有马蹄声传来,回头却看见远处有好几个宋兵打扮的人一路向我这边过来。
我本来就心虚,担心完颜洪烈勾结宋官来拿人,心下大为紧张,扭头便跑,可眼前的景物却好像模糊了起来。
我心里害怕,听着马蹄声渐近,只得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直到一声马嘶就响于身后,一道清澈洪亮的声音响起,“前面的娘子停下!”我才双手握着匕首转身指了过去,眼里恨恨。
却见当首的马上是一个武人打扮的公门中人,二十七八岁,白面无须,五官一般,眼神锐利,戴金刀,佩櫜鞬,系幞头,着青袍,腰围白袍肚,束之以革带,脚上一双黑色皮靴,很是英武不凡。
我松了口气,嘴上只念了句“石大人……”,身子一软,眼前一黑,人已经往地上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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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瘙痒难忍,我猛烈地咳了起来,直咳得肺都要痛了,才停了下来,人也是醒了。
“这位娘子,你可是醒了。”一个十六七岁做少女打扮的女子笑着将我扶起,拿过一个软垫让我靠着。
“这是哪?”我问道,出了口才发现,声音沙哑,不由又咳了两声清嗓。
“这是我家呀。”女子笑着拿棉布垫着托柄,从碳炉上取药罐倒了一碗中药在小瓷碗里,“娘子怕是不记得了,先前你在路上昏倒,还是石大哥让人将你带回来的。你当时发着高烧,半条命在阎王爷那里。幸好我爹爹医术了得,才将你救了回来。”
“石大哥……是石大人?”我想起来了,我昏迷前看到的那个公门中人,正是石彦明。
“石大人?嘿嘿,石大哥是在宫中做了大官,不过我还是叫他石大哥来的习惯。”女子小心地将药递与我道,“这是麻黄汤,治伤寒的,我一直热着呢,有些苦,娘子你先喝了,我去给你拿蜜饯。”
“谢谢。”我接过药碗,问道,“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什么高姓大名呀!我爹姓梅,你叫我梅姑就好。”梅姑笑着从罐子里取了颗盐津桃条给我,“这是我夏天的时候自己做的,我家开药铺,要是有小孩子生病了要吃药,我都会顺带送他两颗的。味道还不错呢,娘子你吃吃看。”
我将药一口喝净,药里有麻黄,味道实在不太好,赶紧接过盐津桃条在嘴巴里,才好受些。
“对了,娘子叫甚么名字?”梅姑坐在床边上下打量了我道,她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儿弯弯,很是可爱。
“我姓艾,单名一个茜字。”我回道。
“那夫家姓甚么?”梅姑又问道。
我想了想道,“姓杨。”
“原来是杨家嫂子。”梅姑笑道,“杨嫂子你长得可真好看,比巷口的张三姐还要好看上许多。”
我也笑了笑,“你也很可爱。”
梅姑却从边上取了我的白皮裘,披与我身上道,“杨嫂子你既吃了药就得多穿些,等出了汗身子可就好了。”
白皮裘先前湿了,又沾了泥,现在却是干的,想来是已经被人洗过又晾晒干了。
这里没有洗衣机,没法发干,又是冬天,晒件厚重的皮裘少不得要三两天……
我忙问道,“梅姑,我昏迷了多久?”
“可久了!整整三天两夜呢。”梅姑道,“可是饿了?你在病里,又刚醒,不能吃油腻重口的。我已经熬了粥,还没好,等过会儿好了再盛与你吃。”
我倒是不饿,却是被“三天”给惊到了,不想自己竟然昏迷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杨铁心他们怎么了。没有在路上见着我,他们会不会进临安府去找完颜洪烈?曲灵风的事情又事发了,石彦明会不会以为他们是同党?
想着不由问梅姑道,“这些天来,城里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大事是没有,皇帝也正常上朝,宫里没什么事情。”梅姑想了想道,“到时之前杀王大人的反贼同伙抓到了。”
我心里一紧,却听梅姑继续说道,“不过石大哥怀疑那人不紧与杀王大人相关,还跟皇宫盗窃案相关,现在还关押在临安府狱里,还未过审。”
我问,“你可知那犯人叫什么名字?”
“我哪里知道这个呀。”梅姑笑道,“就是听石大哥偶尔提了一提,好像说是姓郭的,就是近郊牛家村人,他还有个兄弟在逃,不知姓甚名谁,府衙倒是已经立案通缉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半天说不出话。
梅姑却摇了摇我的手臂道,“杨嫂子,你可还好吗?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我摇了摇头,心里想着,郭啸天原著里是被段天德当做反贼拘捕,反抗时被连肩带胸地整个右膀一齐砍下,活生生流血而死的,而现在因为牵扯到曲灵风皇宫盗窃案,两边官府势力较劲之下,目前只被关押大狱,收监待审,可能会受些刑罚,但生命应该暂时安全。
杨铁心虽然逃了出去,却被官府通缉,不知道是死是活,只希望他可以先找个地方藏起来,避过这阵子风头再说。
至于李萍,没有被提及,我不知道她是跟杨铁心一起跑了,还是如原著一样被段天德抓了去。
事情的发展一下有些复杂起来,各种线路交错。我想了又想,觉得眼下我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先见石彦明一次,至少他是我目前知道的,看着还算忠义,没有投敌叛国的最大的宋官了。
问了梅姑,石彦明什么时候会来,梅姑道,“石大哥一直公事繁忙,很少回来的。不过明天是除夕,北市瓦肆有百戏,他倒是答应过我,无论如何都会抽身陪我去看。”
梅姑提到石彦明的时候,脸上有一丝羞怯,是少女初心萌动的那种娇羞,看的我一愣。
金庸小说里对于当官的人似乎都不太友好,原著中的石彦明此时早与曲灵风同归于尽在曲家密室里,只在十八年后,借黄蓉的口得了金老爷子的一句“他官职倒不小啊”的评价。即使是曲灵风先前杀大内侍卫的时候,嘴里也都只叫着“狗官”。
似乎为官必贪,为官必坏是金老爷子笔下的定律,当然主线剧情人物除外的。只是这些江湖人在杀人的时候,是否也想过,被他们杀的那些个朝廷“狗腿爪牙”也是有血有肉,有家人亲友,有妻子爱人。
我垂着眼对梅姑道,“我之前一直在乡下住,第一次来临安府,这百戏是什么?”
“杨嫂子没见过百戏吗?”梅姑惊道,“百戏可好看了!”说着又滔滔不绝与我讲了起来,讲到高兴处,她还手舞足蹈。
虽然梅姑也是极想与她的石大哥共度二人时光,但最后还是说道,“要不,明日杨嫂子同我一起去看吧,北市瓦肆虽然常年有清乐和杂剧,但百戏和傀儡戏是不经常有的,这还是快过年了才来了社团热闹热闹。”
我点了点头应下,梅姑又端了碗香粳米粥与我喝了。我想要自己的身体快些好起来,所以吃饭吃药都很积极,下午的时候出了几场大汗,人虽然清减了些,精神头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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