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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刚柔并济不低头我们心中有天地!”
拿着根细竹棍拍打在手里,白羊羊在郎霆宇身边来回走着,一会儿用竹棍抬抬他的手臂,一会儿又抽抽他的腿。爷爷端着茶杯在摇椅上坐着,时不时低头啜口茶。
练武本身就苦,成年之后筋骨都硬了再半路出家,就更难了。
之前拜师的时候,爷爷曾问过郎霆宇是想学个架势应付一下拍戏的需要还是实打实得学,郎霆宇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这就意味着他无论从精神还是□□上都选择了一条最艰辛的路。在这一点上白羊羊其实挺钦佩他的,不管平日里他为人怎样,学习起来确实无比认真让人钦佩。加之他本身就聪明,动作上手得很快。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嗡嗡作响,白羊羊掏出来一看,是芮芮的微信轰炸,让她赶紧给她发几个简单好做的家常菜过去。白羊羊想了想,追着几步跟到正在练习的郎霆宇身后,小心问:“阿元爱吃什么菜啊?”
“辣的。”郎霆宇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头也不回地回答,“只要是辣的,什么都吃。”
“嗯嗯,谢谢,你接着练。”
沉吟片刻,白羊羊慢慢踱到墙边,噼里啪啦地说着,一口气把麻婆豆腐、酸辣土豆丝、干煸牛肉丝和水煮肉片的做法告诉了芮芮,转念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有伤,少放辣,方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电话。转身回来时,看见爷爷已经亲自上阵指点动作了,她看了看时间,便顾自到厨房做饭去了。
要说白羊羊这几年闷在爷爷的院子里什么地方最长进,那非厨艺莫属。
由于本身就是个吃货,加之后来又有了见到生人不敢说话的毛病,她极少出门上馆子,有时候想吃什么了就只能自己做。
平时闲来无事,她从网上搜来不少菜谱慢慢研究摸索,如今一般的家常菜她是说来就来,就连难一点的水煮鱼、糖醋排骨、麻辣香锅、香辣猪蹄这样的菜也不在话下。爷爷常常欣慰地感叹,就算有天自己不在了,这孩子好歹饿不着自己。
大棒骨汤还在砂锅里咕嘟咕嘟炖着,灶台边摆着一盘蚝油油麦菜,一碟烧椒皮蛋,一盘红烧鸡翅。锅里的番茄鸡蛋汤也已经做好了,白羊羊正用细细的胳膊举着笨重的铁锅往大碗里倒。刚把锅放回炉子上,回头便看见郎霆宇满头大汗地提着大茶缸进来了。
“茶缸没水了。”他抬手擦了把汗,随手拿起开水瓶就往茶缸里加水,“家里还有凉的吗?这水太烫了没法喝。”正说着,他扭头注意到了放在小桌子上的菜,于是放下开水瓶伸手便准备拿个鸡翅吃,却不想白羊羊刚巧转了身,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拍在他手上,鸡翅又掉回了盘子里。
“你洗手了吗?”白羊羊眉头拧得像个麻花。
郎霆宇干笑着,乖乖走到小水池边洗了手,才又回来捡起那块鸡翅吃起来。
“阿元给你买了些花花绿绿的饮料什么的,放在冰箱了,你自己去拿吧。放外面搁一会儿再喝啊别贪凉!”
白羊羊说着带上微波炉手套准备把番茄蛋汤捧到堂屋去。
郎霆宇冲她压了压手,示意她放下来,“我端汤,你把菜端过去就行。”
白羊羊本身也不爱端汤,又重又烫,便把手套递给了他,自己端起盘子走了出去。
“爷爷吃饭啦!”
清亮的嗓音故意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爷爷“诶诶”地答应着,依旧给老白龙梳着毛:“你们先吃,我给老白龙剁点肉末去。”
“肉末我剁好了,我来喂它,你快去吃吧!”
“诶,得嘞!”爷爷慢慢放下老白龙,抬手向郎霆宇一招呼,“走,吃饭去!”
郎霆宇点着头答应着,小心翼翼地端起汤碗跟在爷爷身后进了堂屋。
屋里白羊羊已经把筷子摆好了,爷爷的座位前摆着酒杯和二锅头,郎霆宇的位置上放着一个很迷你的小水桶,里面的温水冒着氤氲的水汽。白羊羊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咕咚”一下丢进温水桶里,那瓶水瞬间便跟郎霆宇一样满头大汗了。
老白龙走得比爷爷慢多了,等郎霆宇把汤放好了白羊羊也忙完了,它才终于慢慢踱进了屋坐在了爷爷脚边。它乖得很,不吵不闹,只坐在地上巴巴儿地看着爷爷和白羊羊。
白羊羊利索地添了三碗米饭挨个放好,嘴里念叨着“老白龙不着急哈”,又给爷爷斟满了酒,才低身一把抱起老白龙往厨房走去。她走出堂屋大门的时候,夕阳的光被她的身影挡住了片刻,随着她的离开,那金色瞬间又照进郎霆宇的眼里,亮得那样刺眼却躲不开。
就在那么一刹那,他忽然明白了白羊羊的感受,因为他自己也感觉这辈子都不想离开这个小院儿了。
酒足饭饱,白羊羊又开始忙忙碌碌地洗起碗来。
爷爷因为喝酒的缘故吃得比较慢,郎霆宇陪着他吃完,把剩下的几副碗筷送到了厨房。
白羊羊的动作极其娴熟,郎霆宇本来还想去帮帮她的忙,发现自己根本加不进去手,便干脆靠在门框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她里里外外地忙活。
他其实很累了。
训练刚开始了几天,他的身体还没能很好地适应如此大强度的练习,洗个热水澡早早睡觉对他来说应该是此时最好的选择。但没来由地,就想在这儿再赖一会儿,最近的自己似乎有点......太黏人了。
“骨头汤还炖着呢?给阿元的吗?”他找了个话题想引起她的注意。
“嗯。”白羊羊手里仍然忙碌着,头也没抬地回答,“待会芮芮会过来一趟,这么大一锅够阿元喝两天的,喝完我再炖。”她边说边麻利地将刷好的碗放回碗柜,伴随着清脆的碗碟碰撞的声音,十分悦耳。
不知怎么的,郎霆宇竟拘谨起来,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一定是吃饭时那一簇金色的阳光把自己的方寸都给照乱了。
没听见郎霆宇跟自己抬杠,白羊羊也同样有点不适应。她转过头来却见他低眼呆呆的,倒不像平时那般阴险狡诈了。思量着他或许还在为阿元担心,便安慰道:“你别太担心,芮芮平时疯癫了点,但是关键时候很靠谱的。既然是我俩害得阿元受了伤,我们肯定会把他照顾好的,你放心。”
郎霆宇笑着点点头,还是没接话,兀自蹲下摸起老白龙的头来。
白羊羊看着这一人一狗都蹲在厨房门口,要不是刚吃完饭,她真的有冲动给他俩一人发一根肉骨头。
“老白龙多少岁了?”郎霆宇忽然开口问。
“18了,被我买回来的时候才那么丁点大,那时……刚两个月吧我记得。”
她这一说,郎霆宇倒好像想起了什么,便问:“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放学回来的时候,你在院子里追一条小狗,一直追到天黑了才追到,是老白龙吗?”他估摸着,时间上好像是对得上的。
白羊羊一听惊得差点摔了锅,“你还记得?”
郎霆宇点点头,“你体力真好,在院子里跑了得有两个小时吧?”
白羊羊几乎老泪纵横。往事不堪回首,体力好顶个屁用,运气不好,什么都白搭。
遥想那年,白羊羊还是一枚天真活泼的红领巾,不记得是从谁那儿听来的,说郎霆宇虽然平时冷冷的,酷酷的,但特别喜欢小动物。
冰雪聪明如白羊羊,自然想到利用这个珍贵的情报抢占先机,赶在其他女孩子跟他搭上话之前和他混熟。于是她眼一闭牙一咬,砸了自己的金猪存钱罐,用存了好久的五十块钱买了一只牙齿地包天的小白狗。
她的计划是:她站在路边的拐角等着郎霆宇放学,看见他来就把狗朝他的方向放过去,然后自己佯装追狗,叫郎霆宇帮她把小狗拦下来,这样就可以借小狗的话题和他搭上话。再哭一哭,说自己爸妈不让养狗,问他能不能帮忙养着,他喜欢小动物,肯定会收养,到时候就可以以看狗为名义去他家和他套近乎。
很机智,对吧!
计划是完美的,前提是没遇到什么变化。
一开始,还是小萌狗的老白龙呼哧呼哧朝郎霆宇狂奔而去,一切都在计划中。白羊羊注意到郎霆宇看见一只肥颠颠的小狗朝自己跑来时表情明显是惊喜的。只见他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弯下了腰,像是要拦住小狗的样子。
但是!
就在老白龙扑入他怀里的前一秒,那小畜生忽然来了个急刹,转身拔腿就朝白羊羊跑回来,最终从她身边擦身而过,一溜烟儿跑进了院子。
来不及多想,白羊羊拔腿就追。
谁知当时的老白龙虽然腿短,速度却奇快,不管白羊羊怎么追,它总能在关键时刻从她身边溜出去继续狂奔。后来小半个院子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一直到天都快黑了,她才终于在大家伙儿的围追堵截之下把老白龙给抓住了。
计划是泡汤了,可倒霉的事还没完。
回家之后,羊爸爸羊妈妈怎么都不让养狗。不顾白羊羊的阻挠,羊爸爸连夜骑自行车把狗送到了爷爷家,白羊羊为此窝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
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你不开眼!
想着儿时的用心良苦最终被那小畜生糟蹋成了驴肝肺,白羊羊在心里暗自给年少时懵懂的爱情点了根白蜡烛,转眼望向仍旧蹲在厨房门口巴巴儿看着她的当事人和当事狗,也只能暗叹命运的荒唐。
“我记得那时候,我看见老白龙都准备朝你扑过去了,怎么忽然调了头了,你怎么它了?”白羊羊刚问完,却意识到这样问似乎暴露了自己刻意为之的企图,连忙又补充道:“要是你那个时候把它抓住了,我不至于跑到天黑。”
郎霆宇似乎对当时的印象还很深,立马接话道:“没怎么它啊!”他表情很无辜,“就对着它喵了一声。”
“喵?”白羊羊几乎石化,“你为什么要对着一只狗叫’喵?’”
“有什么奇怪的?”
“很奇怪好吧!”
“你不觉得老白龙更奇怪吗?我叫’喵’它吓成那样。”
老白龙怕猫,这个白羊羊是知道的,但印象中好像不至于听到猫叫就丢了魂儿。锅也不洗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她想着今天一定要把这问题搞清楚。
她蹲下来,对着老白龙“喵”了一声,老白龙抬头瞟了她一眼,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就在她纳闷的时候,一声极逼真的猫叫声从耳边传来,老白龙瞬间瞳孔放大,支起老胳膊老腿吃力地爬起来,拔腿便冲了出去。那速度,闻者流泪见者伤心!
白羊羊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抬头和郎霆宇四目相对,都语结了。
显然郎霆宇也没想到自己学得一声猫叫能让老白龙发了疯,此时已是哭笑不得。他长腿跨了几步便追上了自以为在狂奔的老白龙,对着它又“喵”了一声。老白龙眼光一滞,精神几近崩溃,无奈老胳膊老腿已经使不上更大的劲儿了,跑着跑着,竟老泪纵横了。
白羊羊看得又好笑又心疼,几步上前把它抱在了怀里,赶紧给它顺顺毛。老白龙也像终于找到了温暖的港湾,把头死命往她怀里钻。颠颠地哄着这老可怜,白羊羊抬眼对上了郎霆宇的视线,无语了片刻,同时笑喷。
“冷不丁来这么一下我都被你吓到了。你学猫叫怎么学得那么像?”
“跟猫学的。”
“噗嗤!”
白羊羊一听笑得更收不住了。郎霆宇也不说话,挠了挠耳朵,陪着傻笑。
赶巧不巧,正在这时,院门“嘎吱”一声响了,陆鸣踏着傍晚的昏暗走了进来,看见了相视而笑的俩人,渐临的夜色也再遮不住他晦暗的脸色。
无视了郎霆宇的存在,他径直走到了白羊羊身前,终究还是挤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提起手里一个精美的小盒子道:“给你带了好吃的。”
老英雄此时是不高兴的。他踱到三人身边,从白羊羊怀里接过了老白龙,正想着怎么怼陆鸣一句,却听见院门口传来了一声甜美的嗓音。
“霆宇!”
暮色里那女子明亮的大眼睛中闪烁着喜悦,她一副娃娃脸,乌黑的长发瀑布般流淌在身前。她歪着头甜甜地笑着,那样子,瓷娃娃般精致又可爱,白羊羊看了都不由地被她感染着勾起了嘴角。
老英雄来回看了看这四个小青年的架势,低头重重叹了口气:“哎!得嘞!我给你们支副麻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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