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ABO）

　　微微佝偻着背进了急救室外边的消毒间，韩弈枫借势靠在墙上。
　　在这个封闭的小房间里，只要不是刻意大声喧哗，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都很难听清她们的讲话。
　　“现在可以说了，你的看法。”周瑶双手环胸站在斜对面稍远的位置，空气中稀薄的柑橘味香气已经几不可闻，韩弈枫的身体也慢慢冷静下来。
　　“从这些检查结果来看，病人的内脏器官正处于缓慢的衰竭状态，但他的血液成分分析中信息素指标又异常活跃。理论上讲，当身体处于疾病虚弱状态时，Alpha信息素活跃度应该会降低以最大限度保证生存，而不是呈现出如此高浓度的信息素集结。”
　　韩弈枫一脸复杂地看了看玻璃窗里面的周宜瑾：“这种情况我以前只见过一次，在做代信息素实验的时候，有一次实验失误，Omega腺体细胞意外出现无限分裂增殖现象，在消耗完培养基里面的营养液后，已经出现Alpha特性的腺体细胞最终集体衰亡。”
　　玻璃窗里，婉姨那边逐渐控制住了情况，监护仪的指示灯不再急促闪烁，所以周瑶的表情似乎也不再那么紧绷，但仍是看不出波澜的死寂。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周瑶，周而复始的周，瑶林琼树的瑶。”周瑶的手白皙修长，看似柔弱无骨，握上去却又有着恰到好处的力度，“里面那位是我的亲哥哥，他是谁，恐怕不用我介绍了吧。”
　　东方帝国的老百姓不会不认识周宜瑾，就像研究生物医学的学生不可能不认识斯科夫教授一样理所当然。这位声望极好的皇子不仅在媒体上曝光度很高，据说在军校时就表现极为卓越。
　　作为雷厉风行的实干派，他以最高效的速度整顿了当时贪污腐败最严重的空军部，还向皇帝陛下谏言了一系列改善国计民生的计策，很多底层平民都暗自期盼着未来继位的会是这位殿下。
　　周瑶一开始对韩弈枫的戒心和防备确实一度令她介怀，但是如果原因在于要救的是这位殿下，那么周瑶的谨慎小心就情有可原了。
　　韩弈枫的心情有些沉重，也有些紧张。她预感到周瑶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将极为重要，这是周瑶的孤注一掷，也是她对自己的莫大信任。
　　可是，一旦有人与你分享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在拉近两个人关系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在双方之间扣上了不容背叛的枷锁。
　　你愿意成为我的盟友吗？周瑶的举动传递出了这样一个讯号，所以，韩弈枫毫不迟疑地点头承认了。
　　就算这个选择是在如此被动的情况下，韩弈枫也是知道的，以周瑶的手段和背后的势力，她完全可以在不暴露底细的情况下要求自己为她做研究，但是她没有。
　　一段良好关系的开始，建立在双方地位平等的前提下。如果说韩家人的生命安全是周瑶兄妹控制韩弈枫的筹码，那么，当周瑶带韩弈枫走进箱庭的那一刻起，周瑶的毫无保留、坦诚相待也就表示这一切已经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博弈。
　　“你肯定知道斯科夫教授的吧，那位天才生物医学专家。早在十年前，他就找到了能改变ABO属性的办法，而我的哥哥，是他的秘密试验品之一。”
　　周瑶垂下了眼眸，“这个实验伴随着极高的死亡率，当时参与实验的小孩子几乎全军覆没。你应该很难想象，我的哥哥到底忍受了怎样的痛苦才从死人堆里侥幸活下来，最终从一个Omega蜕变成了稀有的S级Alpha。”
　　周瑶的眸中隐有泪光：“由于S级Alpha的身份，哥哥被迫回到了周家，但与之相伴的却是致命的副作用，至今为止除了你，还没有其他医学研究者能猜出可能的原因来。哥哥是帝国的未来，我希望你能尽一切可能治好他。”
　　“为什么不让斯科夫教授试试，虽然他的人体实验如此疯狂，但是作为研发者，他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不是吗？”
　　“斯科夫教授已经死了，现在领导斯科夫实验室的那个家伙只是个与他长得有些相似的傀儡罢了。”周瑶的回答让韩弈枫有些小惊讶，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斯科夫实验室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发布什么先进的科研成果了。
　　消毒间外侧的门突然打开了，进来的是那个谢科长，他的眼睛看上去还是红红的，但是眼泪鼻涕什么的已经抹得干干净净不见踪迹了。
　　“看什么看，再看打你。”顶着可怜兮兮表情的谢乔努力挤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向韩弈枫挥了挥拳头。
　　韩弈枫正想怼回去，冷不防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拉了拉，“乔哥你还是洗把脸再进去吧，眼眶红红的，哥哥一看就知道你又哭了。”原本站在韩弈枫后面的周瑶走上前给他递了一块消毒毛巾。
　　谢乔冷哼了一声，却还是接过毛巾擦了擦，嘴里嘟囔着说着小周瑶你变坏了之类的，匆匆进了急救室。
　　“你别看谢乔哥哥经常凶人，他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让让他吃不了什么亏的。”周瑶说话的时候，婉姨那边的急救人员正陆陆续续出来，看样子周宜瑾已经彻底安全了。
　　婉姨脱着消毒医疗服报告说：“少爷已经没事了，今晚我会再安排几个人值夜的，请小姐放心。”
　　周瑶对婉姨道了谢，转身嘱咐韩弈枫说：“今晚我会在哥哥这里多留一会，你先跟婉姨回去吧，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你身上的伤也不轻，需要好好休养，以后留疤的话就不好看了。”
　　对于周瑶的亲近，韩弈枫总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因为这种关系的拉近真的太快了，明明今天上午自己还把周瑶当成害自己的间接黑手，此刻两人却已经像相交多年的老友。最奇怪的是，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排斥这种关系的转变，甚至还有些小庆幸。
　　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韩弈枫这么安慰自己，然后慢慢进入梦乡。
　　在箱庭度过的第一个清晨，韩弈枫是在悦耳的鸟叫声中醒来的。从洗漱吃早饭到出门，韩弈枫都没有见到周瑶，倒是那个老爱皱眉头的谢乔来了好几次。
　　“磨磨唧唧的，我都等你好一会了。”韩弈枫的屁股刚挪上车，谢乔就发动了引擎。
　　“我们去哪？”韩弈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国安局！”谢乔没好气地扔了副手铐过去，“自己戴上，本来昨天就该带你去走流程的，小周瑶为了你真的开了很多特例。”
　　韩弈枫听话地乖乖戴上手铐：“其实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冤枉不冤枉的我不清楚，关键是，你的案底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我们把你调过来用的也是协助调查的名义，所以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的。”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情绪低落的韩弈枫，谢乔忍不住安慰道：“你也别急，等阿瑾的身体好些了，我们会帮你调查的，所以你可一定要治好阿瑾啊。”
　　谢乔说最后那句时的口气可怜兮兮的，让人忍不住想应承下来，可是韩弈枫自己也不确定做不做得到，她只能认真地回答说：“我会尽全力的。”
　　一开始韩弈枫还有点在意去国安部会不会遇到高准，虽然惯有的冷静和自控能力不至于让她失控到扑上去和人家肉搏，但是仇人相见必然分外眼红，至少自己的心情肯定会很糟糕。
　　不过快到达目的地时，韩弈枫就知道自己多虑了。谢乔也难得认真地跟她解释了一下，作为国家安全部门，各部门虽然在总部设有自己的办公室，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各部门的实际办公地点却都是分散流动式的，所以韩弈枫未必能遇到高准。
　　以前的话，各科的关系勉强还算同心同德，但是后来皇帝陛下把国安部的各科交给了不同的亲信负责，权力制衡原则下，各科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尴尬了。
　　各部门的流动办公点分散得更开，更换也更加频繁。就连兄弟单位之间也互相不清楚底细，当初谢乔突击救人花了这么长时间就是这个原因。
　　大摇大摆地带着韩弈枫在总部各科眼鼻子底下晃悠了一圈后，谢乔把她关进了情报科的临时牢房等待转运，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期间还录了一段看似正经的刑讯视频留档。随后在情报科调查员的押解下，韩弈枫戴上了特制的头罩被塞进囚车转运到了情报科自己的地盘。
　　在自己的地盘，随便一个偷梁换柱就能把人偷偷提出来，所以韩弈枫转悠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谢乔的车上。
　　“小周瑶说以后你就住在箱庭，明天她会亲自带你去基地，你的实验室和实验器材都已经在那里准备好了，目前你的首要任务就是治好阿瑾。”谢乔正说着，他的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
　　扫了一眼通讯器上的人名，谢乔犹豫了一下还是停车接通了，“金组长，怎么了？”
　　坐在后排的韩弈枫看不到通讯器上的影像，但是她能清楚地听到对方在说什么，对方的声音听上去很焦急，“科长，刚刚陛下那边来人把周特助叫走了，然后没多会又来了一群自称皇帝亲卫的，把周特助的整个办公室都封查了。”
　　“什么？！！”谢乔吓了一跳，“那周特助回来了吗？”
　　“还没有，不过跟去的阿达那边传消息回来说确实是陛下的意思，周特助让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好的，我知道了。”关掉通讯器的谢乔脸色冷得都快结冰了，“坐稳了，我们可能要亲自接一下小周瑶了。”他刚说完，车子就以最快的速度启动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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