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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凌沙渡
两人稍稍绕了点儿路,再悄悄回转时,眼前的景象着实令人震惊。
现场依旧如离开前一般,翻倒的无字石碑,炸开的葬穴,丢在葬穴边的棺木盖子,除此之外,亦当真不见了老丈的身影。然而,在那五尺的棺材中竟然塞着个人,一个死人,以极为别扭的姿势占满了整个棺材的空间,像是被人以强硬手段硬生生折成两段,又强塞进棺材。
两人面上皆是一阵惊愕,相视一眼,玄影俯身揭开那尸体头上盖着的破布,一张苍老乌青又狰狞可怖的容颜,双目圆睁,眼球向外凸起,似乎是在死前受到了极大地惊吓,这尸体正是起先那位神秘出现的老丈。
“他因被折断身体,活活疼死了。”玄影仔细检查过老丈的尸体说道。
子吾神情漠然地望了一眼尸体, “诅咒吾……友,自食恶果。”再稍稍停顿之后,又说“可惜线索断了!”
玄影心知子吾心情不好,也不去招惹他,独自将棺材重新盖好,又伸手去扶起那无字石碑,却在看到碑面的时候,停止了动作。
子吾虽然心中有气,自己气过也就算了。自幼饱读诗书的他,通晓人情世故,亦知道死者为大,尸体不可亵渎的道理。他默默看着玄影的一举一动,对于后者无言的理解,暗自心怀感激。见玄影竖了碑就站着不动了,出言问道:“玄影,这种人难道也需要哀悼吗?”说着走上前去。
玄影听闻子吾的询问,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缓缓转身,恰好露出了原本被他挡住的碑面。
“风凌沙渡!”子吾看到碑面上的文字,一脸惊讶。想不到对方竟然主动留下线索,明显的挑衅之意。
子吾道:“看来对方已经‘好心的’给我们指了路,你想如何?”
玄影将手指抚上碑面,划过文字,说道:“单从这留字来看,对方是个用剑的高手,再看这剑走龙蛇之势,想必其内功修为亦是极高,如此坚硬的石碑,这四字却是平整端正,每一笔的起落……”
“你夸赞完了吗?说重点!”子吾打断他说道。
玄影住了声,沉思了半晌,说道:“那么,从尸体上来看,对方应是突然出现,老丈受到惊吓,栽进棺材中,对方先封住老丈的哑穴,又将他那副老骨头生生对折了下,而且,这看似普通的一折,实际上是刻意扭着筋骨折过去,老丈便活活疼死了。”
子吾托肘思虑,依照玄影的分析,这行凶之人,莫不是一路潜伏在暗处,尾随着我们上了山?待到我们离开,他就动杀?可是,他是什么理由来杀人呢?又如此高调的留了线索,故意引我们去寻。
风凌沙渡,乃是琰浮州西北方向的一处沙漠地域,常有龙卷风起,黄沙蔽天,正如其名。在一望无尽的沙漠中,仅有几种不畏恶劣环境的植物,为此地点缀上些青绿。因其天然的屏障,一直以来,此地都是众多江湖人物挑战的目标。然,黄沙掩盖之下,遍地尸骨残骸,充分证明了擅闯者的结果,风凌沙渡为不少江湖人的生命画下终点。
虽如此鬼怖惊险,有人却在最靠近风凌沙渡的入口处架起一间小店。身为‘有间客栈’的老板爷,杜掌柜整日里笑呵呵地将算盘打地啪啪响,听着就像是白花花的银子砸进了自家小金库。将客栈开在此处,说得好听些,是为了供给江湖人歇脚、整装,事实上每一个来过客栈的人都很清楚,他杜掌柜就是个靠死人发财的主儿。
时过黄昏,最后一丝阳光没入地平线,只听杜掌柜一声吆喝:“阿福,上灯!关门!”
话音刚落,就有个身材不足六尺的小人儿,撩开侧门地帘子跑出来,手中拿着几只烛台,将几个有客的桌子照亮,一盏较大的放在了柜台。阿福又用长杆挑起个大红灯笼,挂到了门外的旗杆上。这些都忙罢了,便回身去关客栈大门。
突然,一只手顺着门缝伸了进来,手臂卡在两扇门之间,阿福还未待来得及反映,门外的人一脚把门踹开。
“哎哟!”阿福一声惊呼,整个人跌坐到地上,手里还抱着半个门板,立即引来内中所有人的侧目。
只见跨门而入的乃是两名少年人,前头的那个,一身沾染不少污泥的白衫,显得有些邋遢,倒是衬着一张俊俏的小脸儿,双手抱着把纯白剑鞘的三尺秋水,一进来便冷眼将店内扫视了一圈儿;在他身后的人,着一身绣金雕龙黑长衫,腰间一个金漆镂刻的黑葫芦,此时正对着店小二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并且把他身上的门板拿开。
阿福起身,甩了个大白眼儿给他们,见前头那个还在往里走,问道:“你……你干什么?”
闯进来的两人,正是辛苦赶了数个时辰路程的子吾和玄影。好在子吾曾在书籍中得知风凌沙渡,两人倒也没绕多少弯子。子吾双手一摊,说道:“自然是住店咯!”
敢在这里做买卖,杜掌柜从来都是看人下菜碟儿,见这二人灰头土脸,一副丧家之犬的落魄模样,冷言说道:“只余一间马房,二位啊!要么睡,要么死!”他说着,一手抓起算盘指向门外的风凌沙渡。
子吾暗自瞄了一眼客栈的二楼,又垂首看了看自己和玄影的衣着,疑惑地问道:“当真只剩马房了?”
“是!”杜掌柜站在柜台里,抬首瞟了子吾一眼,吐出一个字,低头划拉着算盘。
“叮!”一锭银元宝,稳稳地落在柜台账本上,与此同时,子吾站在柜台外,用剑柄敲着桌面,挑眉问道:“掌柜的是否需要再确认一遍?”
杜掌柜银子照收,口中却道:“两位是真不懂行情?还是故意找茬?这里哪个不是奔着一闯风凌沙渡来的?”说着,随手指着客栈大厅画了个圈儿,又继续道:“ 且不说今儿当真客满,就是平时,你这点儿钱,还真就只够二位睡个马房。”
子吾听他说一锭元宝只能睡个马房,作势就要去拔剑,好在玄影眼睛手快,将他按住,也不免吃了一个白眼。
这一动作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杜掌柜虽然没抬头,眼角的余光可是看了个真切,暗暗替自己捏了把汗,原来这才是个硬角儿,还好方才没有在明面上得罪两人。他顿了顿,补充道:“要不二位就先在马房将就一夜,待明儿有人赶着去死了,自然也就会有房空出,介时,二位若付得起银两,再换客房不迟。”
“你……”子吾还带说什么,身旁一人走向柜台。
“烦劳掌柜的,请将我名下的客房转给这二位兄台吧。”此人对杜掌柜说完,冲着子吾作了个揖,道,“在下慕云。”
一袭乳白色的长衫,五官标致俊秀,看上去也就弱冠之年。子吾呆愣在原地,盯着对方看了良久,也不答礼。玄影察觉到他的异样,稍稍碰了子吾一下,让他回神儿。
“好个风流倜傥的小公子啊!”子吾毫不掩饰地赞叹了一句,回礼道“在下……子吾。”又反手指着自己身后的人,刚准备做个介绍,却猛然发现,对于玄影,自己心中竟然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
在子吾看来‘友人’两字万分沉重,是以他至今没有一个良友;而玄影之于他的意义,似乎只是为了利用。但他又发现,自己对于玄影的这唯一作用,也开始产生怀疑,子吾不禁陷入深思。
“在下玄影。”玄影起先注意到子吾的动作了,但不知为何,他非但不说话,一只手还缓缓握成拳。不明所以的玄影,为了使气氛不那么尴尬,面带笑容地和慕云见了个礼。
子吾放弃的垂下手,也不去看玄影,向慕云报以笑容,问道:“兄台将房间让给我们,你要睡哪里?”
慕云笑道:“无妨,我和师弟住一间,反正只有一宿。”
两人说着,就来到了慕云所在的桌子,只见一人搭着眼皮趴在桌边,一脸兴趣乏乏的样子,若非手边放着把长剑,还真不像是个走江湖的。
“小师兄,你去半天,酒没讨来,倒是带回来两个人。”这人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道:“哟,二位!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明日一起去死啊?”
“师弟!别乱说。”慕云连忙呵阻,又道“师弟列子风,口无遮拦,二位别介意。”
子吾方才就留意到杜掌柜提到,明日会有人去死,这又听到列子风说起,好奇地问道:“明天是武林什么大日子吗?为什么都在说‘死’?”
慕云一脸惊讶“诶?难道你们不是为了‘舍利’而来?”
“来到这里,还会有别的目的?慕云,你别被他那副好皮相给骗了。”列子风刚插嘴说完,被慕云一个眼神瞪回去,又搭着眼皮,趴在那里,看着别桌在玩儿行酒令。
若是搁在平日里,子吾听过就算,可眼下,两人是被暗中的不明人士提醒来此,那便必然有其目的性。再看玄影,听到‘舍利’两字,眼中明显闪过一丝锐利。子吾猜他定然是想到了那幅画卷,毕竟这人心心念念地找寺庙、找僧人,眼下听到‘舍利’,自然也会多留一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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