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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少侠
苏依枝上了岳云楼的马车,不久陈端也钻了进来。
苏依枝不觉低下了头,自己差点闯了祸,如果刚刚不是陈端出手相助,如今她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刚刚……谢谢你。”
陈端倚在窗边,出神地望着窗外,沉默着没说话,不知在思索什么。
苏依枝连忙问道:“你怎么正巧在这?”
陈端闻言这才回过身,凉飕飕道:“并不是正巧。”
苏依枝满脸不解。
“画屏告诉我你不见了,我便立刻通知了附近的岳云楼弟子,这才查出了你的所在。”
苏依枝咋舌道:“岳云楼果真是江湖第一大门派,办事效率也忒高了,对了,你是怎么遇到画屏的?”
“还记得之前苍山派师兄莫长天和铁一刀的比试吗?我当时也在附近。”
“怪不得……”原来这场热闹也吸引了岳云楼这位高徒,苏依枝想起了走丢的画屏,连忙掀开帘子望向窗外:“小屏在哪?”
“她受了点伤,已经被送了回去。”
苏依枝闻言急道:“小屏受伤了?伤了哪里?严重吗?”
“暂时还不清楚,我将她交给了陶师弟,回去一看便知。”
苏依枝没再问什么,心中隐隐有些内疚和担忧。
陈端叹了口气道:“小枝,你想到镇上去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我怕你不让。”
“是我疏忽了,本该早就带你出来转转,嘉陵镇不比婺州,这许多江湖人士对你来说还是太危险了些。今日幸亏让我遇见了画屏,若是晚来一步,我该怎么向江长老和苏伯父苏伯母交代?”
“这……”苏依枝自知理亏,讷讷道,“今天之事只是个意外,下回不敢了……”
陈端沉着脸不知在思考些什么,苏依枝坐在一边紧张地不敢出声,生怕听到他说要将她提前送回去的话。
两人一路无话,马车很快驶回了岳云楼。
江远博的小院里。
画屏折腾了一晚上已经睡下,郎中走后,苏依枝也送了陈端出来。
秋夜凉爽,两人在院子里坐下。
陈端宽慰:“张大夫医术高明,多年来一直给楼中的弟子看病,对外伤特别在行。画屏这次虽伤到了骨头,可张大夫说将养几个月便能恢复如初,你大可不必担心。”
苏依枝愁眉不展:“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一时为了瞧热闹没有保护好小屏,小屏也不会被人趁乱踩伤了小腿,我倒宁愿受伤的是我自己。”
陈端叹息道:“你们谁受伤都是陈某照顾不周,还望小姐保重自己的身子,切莫以身涉险。如今画屏受了伤,不便走动,只是这样一来,只能推迟回家的时日,明日我便修书一封,向苏伯父告知此事。”
幸好不是要提前送她回去的事,苏依枝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希望爹爹不会写信来怪我才好,你可千万别告我的状。”
陈端这才莞尔一笑:“只要你别再鲁莽行事,我便不提此事,只说画屏一时大意自己受了伤。难怪方才画屏也嘱咐了我此事,果然你们主仆同心。”
苏依枝不禁有些感动,小屏因她受了伤却还处处为她着想,自己该好好照顾她才是。
苏依枝又忽然问道:“方才那声‘君子扇’叫的是你吗,原来你也有名号?”
陈端莞尔:“哪里算什么名号,只不过是江湖兄弟见我使扇,学的正是‘务本扇法’,这才起的诨名罢了。”
苏依枝回想起方才的事来,哼了一声:“‘君子务本’的‘务本’?怪不得叫做‘君子扇’,没想到其中还有如此讲究。你这把扇子使得如此好,方才将剑挑开那招叫什么?我从没见你使过这套扇法,是瞧我不起吗?”
陈端哑然失笑:“小姐冤枉,陈某岂敢。小枝与我比试,多半只是争强好胜,可是江湖中人比试,每每性命相搏,陈某怎敢不使出浑身解数。”
苏依枝听他说到与自己比试不过是“争强好胜”倒并不生气,方才赵见晨那一剑已让她见识到了什么是“性命相搏”。
此时她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说‘性命相搏’确实不假,出手毫不留情面难免会有死伤,你可曾因此杀过人?”
陈端没料到她会有此问,略一沉吟道:“我记得以前江长老说过,学武并非只为了杀人夺命,那是邪教所为,强身健体,精益求精才是正途。方才赵师兄出手凌厉了些,不过是将你当作了邪教中人。有人杀人为了一己私欲,有人是为了替天行道,这便是正邪之分。”
苏依枝听他答得如此一本正经,如夫子所说的状元参加殿试一般,不禁莞尔。
过了良久,陈端似乎想起一事,问道:“你认识那人?”
“谁?”
“刚刚坐在你身旁的人。”
苏依枝没想到陈端问的是那个怪人:“那个黑衣人?他是谁?”
陈端皱了皱眉,又问:“那你认识骆潇?”
苏依枝早知会有此问,打算装傻到底:“不认识。”
陈端展开了他的折扇,若有所思,又问:“那你刚刚为何替他说话?”
苏依枝一时语塞:“我只是……刚才那个赵什么口出狂言,张狂得很,看不过眼罢了。”
陈端叹了口气,看来苏依枝于正邪之分根本毫无概念,幸好她出生在书香门第,并不参与江湖恩怨。
“罢了,夜深了,你也早些休息吧。这几日画屏行动不便,我会另派个楼中的婶婶过来照顾你和画屏,不便之处只管告知在下。”
苏依枝点了点头,道了声谢,送陈端出了门。
三日后,凤仙楼。
莺歌燕舞,宾朋满座。
凤仙楼的老鸨今日笑开了花,天下第一美女顾青曼虽只是一名艺妓,并不挂牌在哪家青楼名下,却因三年前在凤仙楼一曲惊艳四座,每年总会挑个时候再到凤仙楼来,生意自然比平日里好了许多。
天还未完全黑下来,这时,一个公子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老鸨见其稚嫩,似乎未及弱冠,便一时有些怠慢。
这小公子还未说话,一锭银子便砸了过来。
老鸨立时不再起疑,她这凤仙楼在嘉陵城中又不是一日两日,江湖上形形色色的怪人见过不少,只要有银子,管他是谁,来者是客。便立刻将其引到中间的位置。
前排的位置则早在十天半个月之前就被熟客预订了出去。
“客官是第一次来吧,咱们这里个个姑娘都美若天仙,善解人意,我给客官找一个,保管您满意。”
苏依枝看似沉默寡言,其实心里着实捏了把汗。
这次出来,衣服是管陈端新派来的刘婶借的,至于刘婶,她管的正是岳云楼平日的换洗衣物,要讨到这么一件衣服并非难事。
据说这身衣服是那个小陶师弟的,穿到苏依枝身上恰好合身。
况且画屏这一受伤,苏依枝行动更加方便,此次凤仙楼之行她在三天前在茶楼听说之时已打定了主意,便刻意讨好拉拢了刘婶、赵大爷。
而陈端这时也不知怎么不见踪影,岳云楼里的众人更是早就在传言楼里来了个大美人,不知与天下第一美人相比如何,大家都闹着要去看,不知此时来了几人。
苏依枝的目光从老鸨那张五颜六色的脸上挪开,用衣袖掩住口鼻低咳了几声,定了定神,压低了声音道:“美若天仙?有‘天下第一美人’美吗?”
“这……”
老鸨哪知这小公子说话如此直接,一时语塞。
苏依枝不知老鸨心中所想,她早就听说过青楼这个地方,这次难得可以见见世面,不“入乡随俗”似乎说不过去。
“好,姑娘就姑娘吧,给本少爷找个会讲故事的来。”
老鸨脸上又是一僵,这听过客官要美的,要俏的,要身材好的,要功夫棒的……可就是还没听说过要个会“讲故事的”。
不过老鸨就是老鸨,很快反应过来,堆笑道:“爷您放心,咱们这什么样的姑娘没有,‘讲故事’是吧?没问题,咱们闻莺姑娘人美声甜,最会逗乐,我这就给您叫来。”
老鸨下去不到半刻,便领了个绿衫姑娘走了过来。
“闻莺见过公子。”
果真声音甜脆,苏依枝抬头一看。
嗯,身材消瘦,腰肢柔软,模样倒也清秀,只是脸上的粉抹得略厚,眼睛也不知怎么回事一直眨呀眨的,难道是没见过本公子如此英俊潇洒的客官,看傻了眼,抽筋了?
要说美,在她所见的人之中,这闻莺自然不及她的美女同窗周水月的一半,勉勉强强能和朱亦雪打个平手,还算凑合。
更何况她此次在路途中更是见识到了一位白衣仙子,面如桃李,出尘绝艳,不知这所谓的“天下第一美人”比不比得过?
不过若是让周水月和朱亦雪知道,苏依枝将她们和一个青楼女子做比,恐怕又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苏依枝思及此不禁“扑哧”一笑。
“客官?”
闻莺站了半晌,哪里会知道她心中所想,眼看苏依枝一个人在那旁若无人一般,一会痴一会笑的,料想这位客官小小年纪,没见过美女罢了,自然想不到这会功夫苏依枝已为她划好了等级。
不知过了多久,才见这位“公子”缓缓点了点头,闻莺又福了福身,在其身侧坐下。
老鸨想到她之前的话来,尤不放心,又对苏依枝道:“奴家自然知道公子是来看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可美人虽美,看得到吃不到总少些趣味。哪像咱们家的姑娘,任君品尝,包君满意。”
说罢这才腰肢乱颤地离开。
任君品尝,包君满意?
怎么个“品尝”法,“满意”法?
难道会说很多的故事?
是了,这青楼据说是风流名士、江湖侠客最爱来的地方,这些姑娘都见多识广,会讲几个故事自然也不足为奇。
闻莺为她斟了杯酒。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苏依枝脱口而出道:“叫我少侠!”
闻莺一愣:“什么?”
“咳……那个,我……我叫邵侠。”
苏依枝本想过把大侠瘾,哪知这位闻莺姑娘只是将她当作了公子少爷,只好给自己取了个“少侠”的名字。
闻莺复又笑道:“那这位……邵公子想听什么?”
……孺子不可教也。
苏依枝在心里叹了口气,问道:“什么都可以吗?那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不就是唱个戏吗?果真还是孩子,真是个怪异的说法。
闻莺便依言唱了一出《西厢记》。
苏依枝不好打断她,只好拖着腮默默听完,天知道她最讨厌这出戏。
一曲方罢,苏依枝勉强拍了拍手,闻莺见她喜欢,缠住她的胳膊,眉开眼笑道:“公子可还要再听一曲?”
苏依枝实在不想再听,余光瞄到旁边那桌,便依样画葫芦,挑起闻莺的下巴,轻佻道:“你可还会些别的?”
虽说对方还是个孩子,闻莺还是被这个举动弄得脸红心跳,细看这个公子细皮嫩肉的,模样倒还俊俏。
闻莺娇羞地一低头,凑近苏依枝,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待她的双唇离开,苏依枝便立刻面红耳赤起来。
她这才想起自己的女儿身来,细细打量周围,这才发现那些叫了姑娘的男子形态放浪,举止暧昧,再加上闻莺方才在耳边的几句话,苏依枝再迟钝也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这便是“狎妓”。
苏依枝窘迫地将视线移开,无法直视闻莺的目光。
“那个……闻姑娘,我……我有些内急,茅厕在哪?”
闻莺嗔怪地推了她一把,给她指了个方向。
苏依枝慌慌张张地离了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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