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尘归

　　连着两日搜查无果，义阳方向却传来战报，萧国大将军在檀公岘首战告捷，进而围困义阳。与此同时，旱灾最严重的东秦州出现暴动，灾民们饿红了眼，冲破刺史府大门，将当任刺史活活打死。兵败连同灾荒，如排山倒海之势齐齐攻向丹京城。
　　就在第三日上午，也就是谭天毅限令丹京府尹捉拿刺客的最后期限，有消息称，丹京府尹牛大人已顺利抓住了疑似刺客同党。这个疑似同党不是旁人，正是刺客行凶地寄月阁的阁主蓁娘。
　　消息迅速传开，市井众说纷纭。
　　有说：“这事儿寄月阁本就难辞其咎，早就该抓起来严刑审问了。”
　　也有说：“蓁娘在自己的地盘上买凶行刺 ，是怎么个糊涂脑瓜子？”
　　还有说：“你就看好吧，这呀是官府的欲擒故纵之计，故意迷惑麻痹刺客的。”
　　总归事不关己，算是平添了些许饭后谈资罢了。
　　午后日头正毒，地面异常滚烫，灼灼地蒸腾着热气，整个人如同被置于炉中烘烤般。上官千尘恹恹地躺在楼廊竹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竹扇，可扇出的尽是热风，于解热聊胜于无。心想着，若是有冰魄在就好了，轻轻这么一扇，凉风款款，顿觉神清气爽，当年怎么就没想到要了那件宝贝，如今也不至于落入他人手中。
　　徐岩来传蓁娘被抓的消息时，上官千尘正要滑入梦乡，一个激灵坐起，再无睡意。“城外有灾民，城内有刺客，这牛大人压力可不小，近日应过得很是苦情。眼看着时限已到，刺客却不见所踪，只得抓个替罪羊应付了事。”
　　徐岩点了点头，“是个机会。”
　　上官千尘却道：“不急，城门守卫并未松懈，再看看情况。”顿了顿，又问：“那边可有消息？”
　　徐岩摇了摇头。
　　“那边不动，我们也不能动，继续盯紧了。”
　　徐岩点了点头，又压低声音道：“陈刻，两年前已离开丹京。”
　　上官千尘问道：“为何？去哪儿了？”
　　“回了祖籍荣城。”
　　“确定？”
　　“嗯。”
　　“那就好。”只要陈刻不在丹京，她的身份就暂时安全了。上官千尘看向院中的草圃，清晨时分尚且葱郁勃勃，此刻在烈日曝晒下却都打着卷儿，渐失生机。
　　“蓁娘会如何？”她喃喃道。
　　徐岩想了想，回道：“若核实是误抓，很快就会放了。”
　　上官千尘摇了摇头，“是顶罪，非误抓。”片刻犹豫后，又道：“你去打探一下。”
　　晚饭前，徐岩带回了消息，说是蓁娘暂时被关押在丹京府大牢中，尚未用刑。蓁娘为人和善，平日里待寄月阁的众姐妹也好，她被抓入狱后，阁中姐妹知恩图报，为其四处奔走，奈何风月场中难有真情，那些常客们唯恐避之不及，谁也不愿出面相助。话说到这儿，上官千尘有些不解，即便他们不是豪门富贾，但上官谨“义商”之名也是远近皆知的，此番又与寄月阁有些生意往来，可为何就是没人来找？正纳闷间，就见上官千落拎着茶壶上得楼来。
　　上官千尘开口便问：“今日，寄月阁的人可曾来过？”
　　上官千落将食盘放在案上，一头雾水道：“未曾来过，怎么了？”忽然察觉上官千尘那怀疑的眼神，不禁惊道：“你怀疑我瞒着你打发了她们？”
　　“难道不会么？”
　　“千尘，你为何总是这样看我？是，我是不想让你掺和进去，可我若真做了，必然会告诉你，更不会不承认。”
　　“哼，你瞒着我的事还少了？”
　　“我……你做什么去？”上官千落拉住欲起身离去的上官千尘。
　　上官千尘回过头来，故作赌气道：“你不让掺和，我就偏要掺和。”
　　上官千落急道：“胡闹！楼下那个麻烦尚未解决，你还想闯出多大祸来？若没有你当初的任性妄为，蓁娘又怎会被抓？”
　　上官千尘挣开衣袖，似笑非笑道：“说对了，蓁娘入狱与我有责，我怎能袖手旁观呢？”说罢，转身就要走，却听身后上官千落道：“千尘，叔叔不日将归，你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处境吧。”这次她未回头，只回了句“他回来之前，我会摆平这些事。”便匆匆下楼了。
　　徐岩微微叹息一声，正要跟去，却被上官千落叫住：“你就由着她的性子？”
　　“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人活世上，谁没有苦衷？”上官千落看着眼前之人，他的包容和宠护一直都只对上官千尘，而对她，只有沉默和冷淡。想着想着，心中一片酸楚无力，眼圈渐渐湿润起来，哽咽道：“你为何这样纵容她，护着她？”泪雾中，他向她走来，俯近她耳边道：“麻烦若不能解决，我会亲手除掉。至于千尘，我会看好她。放心。”她犹自如坠梦里尚未醒来，他却已转身离去。那短暂的片刻温情，未及回味，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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