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来

　　夜晚，婉儿在茂林逗留一会儿便起身回房了。白笙关上房门，屋内烛光摇曳，一股冷风吹在背上，毛骨悚然！她转过身倚在门上。
　　“既然跟着来了，为什么不现身呢？”
　　“哼！”伴随着一声轻哼，圆桌旁的椅子上逐渐现出轮廓，一个小男孩正坐在那里。白笙暗自庆幸他没有现出下午吓唬她的那副模样。
　　此时的诺诺是她初入公主寝宫时的样子。身穿红色的小袄，头上戴着嫩黄色的小帽子，他的五官和青禾很像，只是眼睛略显圆润，胖乎乎的小脸蛋还带着婴儿肥。他坐在凳子上，由于两条小腿儿太短而无法着地，悬在那里前后摆动着。
　　这么看还多少有点小孩子的可爱……
　　白笙定下心来，小心翼翼地向他走了两步，诺诺一脸鄙夷地看她，“真是胆小，我不过逗逗你玩而已，瞧你下午那个丢人的样子。居然落荒而逃了，白翎的后人也不过如此。”
　　原来那个梦中少年时风夕口中的“翎儿”，全名就叫白翎。
　　诺诺把白笙当成了白翎的后人也不足为怪，他能嗅到她身上魂魄的气味，与白翎十分相像。至于年龄上的差距，哼，谁晓得白翎那个女人当年在外面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知道白翎？”她的前身就是白翎，她早就已经猜到。但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她，还是忍不住好奇。
　　“当然知道，那个坏女人。”诺诺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她能看到自己，他才不愿意和跟白翎有关系的人打交道。
　　“……”白笙被他一句话噎得无话可说，亏她刚才还觉得他有些小可爱……
　　诺诺从椅子上跳下来，来到白笙跟前，伸着小脑袋在她身上嗅了嗅，抬眼看向她。
　　“你的气味倒不讨厌……喂！你叫白笙？名字真难听。”
　　白笙决定不理他，她来到桌前倒了杯茶，一口灌下，为什么风夕那样温文尔雅的人，弟弟妹妹一个个却都是这样一幅德行！
　　“戚！明明是白翎的后人，却冒充柳卿的妹妹，你俩勾搭上了？”
　　“诶，你会法术对不对，会不会变身？”
　　“喂，你是从南方来的吗？南方现在肯定比北方漂亮。”
　　“诶，我告诉你个秘密要不要听？”
　　……
　　整整一夜，无论白笙做什么，身后都跟着一个喋喋不休的小尾巴。就连她上床睡觉，他都趴在床边上好奇宝宝一样地看着她。
　　第二天，白笙顶着两只熊猫眼打开门窗，回头怨念地看着又坐在凳子上摆腿儿的诺诺，一口气憋不住爆发了出来。
　　“你到底想要怎样！”
　　诺诺被她突然的发作吓了一跳，小眼圈随即红了起来，嘴巴一撇，眼泪大颗大颗地就往下掉。白笙没想到他就是个纸老虎，一捅就撒气儿了。
　　看看这委屈的小模样，马上就软了下来，心中生起一股罪恶感：他还是个孩子，只是太寂寞了，又被宠坏了，我跟他生什么气呢。
　　“你是不是想要我帮你？那我帮你，让你和姐姐说话好不好？”她蹲下身，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
　　诺诺听到她这话，眨眨泪汪汪的眼，嘴角又抽了抽，“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白笙伸手，轻轻将他搂在怀里，小身子透着凉意，却软软的。她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头，怀里的哭声渐渐转化成了抽泣。
　　“你一定很想她对不对，虽然每天都在她身边，但是她看不见你，也听不见你说话。”
　　婉儿提着食盒过来时，门敞开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白笙蹲在地上，一手在胸前虚抱着，一手掌心向内上下摆动，嘴里还自言自语地叨念着什么……怎么好端端的人，进了一趟宫回来就不正常了……

　　本想着早饭后就带着诺诺去见青禾公主，谁知她刚收拾妥当，柳卿就到了茂林院外，旁边还站着风夕。
　　风夕今天又穿了一身白衣，衣领和下摆绣着同色的绣纹，不是很明显，却又不失精致华贵。长发未束，额间的宝石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还好她觉得白色太过显眼，已经换上了淡青色的外衫。不然这两个白晃晃的人站在一起，怕是要晃晕了旁人……
　　白笙向他们行礼，柳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一番，拍拍白笙的头，“小笙子今日的打扮很是清新呀！”
　　白笙心中懊恼，柳卿这动手动脚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她轻轻躲掉柳卿的手，面色不变地看向风夕。风夕也回视着她。
　　“陛下来寻民女，想必是为了诺诺的事。”
　　“白姑娘聪慧。”
　　白笙侧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三人走进院子，风夕望着两侧的小竹林问道：“此处是我当年暂居栁府时最喜欢的院子，白姑娘觉得如何？”
　　白笙随在风夕身侧，点头肯定，“栁府上下，陛下所设计之处无不精巧绝妙。”
　　一旁的柳卿不太乐意，“我说二位，我现在好歹是这园子的主人，虽然这园子最初是陛下设计的，但是后来的摆设添丁可都是我完成的。它能呈现如今的景色，我也功不可没啊。”
　　风夕笑着点头，“是啊，也只有这园子的美景才配得上将军的盖世英名啊！”
　　柳卿眉毛挑挑，美景和盖世英名有关系？
　　白笙暗自偷笑，柳卿平时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也有吃瘪的时候！
　　他们走进屋里，风夕和柳卿并排入座，白笙为二人沏了茶，坐在他们对面。
　　“之前未曾打招呼就冒昧寻来，还请白姑娘见谅。”风夕率先开口。
　　此前他不愿提及诺诺的事，是因为当年的一场风波结局悲惨，又牵及皇家颜面。但他也不能放任诺诺继续这样不管。
　　一旁的柳卿低垂着眼，当年他亲眼目睹了那场悲剧。这其中的原委，自然了解。
　　“哎，诺诺要是还在，如今也有婉儿这般大了。”那个总是喜欢缠着他的小皇子很调皮，宫女侍卫们平时都绕着他走。
　　他总是追在柳卿身后大呼小叫的要学功夫，柳卿不搭理他，就去找风夕软磨硬泡。后来风夕终于答应命令柳卿教他功夫。
　　他却再也学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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