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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进宫
绍兴十二年二月(1142年),临安城。
经过一个漫长而寒冷的严冬,终于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地里、树梢间不知何时冒出了嫩尖。
冬天虽已过去,但春寒料峭依然寒气逼人。冷的不仅是天气还有人心。
这是一个多事的冬天,短短三个月却漫长得像一辈子。旧年十月韩世忠、岳飞两位元帅兵权被释,岳元帅更是被捕下狱;十一月宋金议和,大宋正式向金国称臣纳贡;十二月岳元帅被害于风波亭,其长子岳云被腰斩于狱中。那日起连续两月临安城乌云蔽日阴风怒号,民间传说是岳元帅怨气冲天死不瞑目。
连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骨肉分离,好不容易盼到重回故土的希望,等待着重振家园的一天,却见主战的将帅死的死,散的散,此生回乡无望。旧年宋金议和,朝廷每年需向金国纳贡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朝廷两月内连加四次税负,苛捐杂税本已多如牛毛,如此一来更是不堪重负。真是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这个冬天究竟何时才能过去。
皇宫的春天却已到来,处处莺歌燕舞,春意盎然,一副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有些爱美的宫妃早已脱下厚重的冬装,换上轻盈飘逸的春衫。
这日是丽贵妃三十岁的寿诞。丽妃是高宗的宠妃,也是汴京时的旧人,跟随高宗十几年,高宗对她宠爱有加,几次逃难时也不忘带着她,圣眷长隆,宠冠后宫。故而这天不仅各宫妃子皆到,连朝中的近臣也进宫恭贺。丽妃素来喜欢小孩,只是高宗膝下无子,在寿宴上看到整个荣华殿人影攒动欢声笑语热闹非凡,心中还是觉得有憾,便奏请皇帝下旨,招王公大臣家的孩童进宫欢聚。高宗答允,一道圣旨着十一王爷世子、十三王爷世子、左相兼太师秦大人孙女、右相高大人孙、枢密使韩大人孙、吏部尚书叶大人孙女进宫晋见。
吏部尚书叶梦得是绍圣四年的进士,因主张抗金,素来与左相秦桧等不和。宋金议和后,高宗对秦桧等主和派更为倚重,朝中乌烟瘴气蛇鼠一窝,叶梦得干脆托病在家,整天与孙女玩耍嬉闹。这日丽妃寿诞,他也只是着人送礼入宫,继续窝在家里教孙女读书。孙女若茗聪明伶俐,活泼开朗,是叶梦得的掌上明珠。过完年若茗刚四岁,正是贪玩好动,对一切充满好奇的年纪,时常闯祸,其父叶岂楷每次欲教训,都被叶梦得拦阻。叶梦得虽是进士出身,为人严谨,对这个孙女却不忍多加约束,若茗在爷爷的呵护下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成长。
临近中午时爷孙俩正在同背《诗经》,仆人通传有圣旨到。接完圣旨后家人慌忙替若茗梳妆打扮。叶梦得不放心孙女独自进宫,让儿子陪同入宫。
若茗三岁时曾入过一次宫,因为长得粉雕玉琢娇俏可人,加之乖巧伶俐,被各宫的妃子轮流抱回宫中多日。所以这次为丽妃祝寿增添喜气得孩童中也有她。
一路上叶岂楷细细叮咛女儿宫中的大小规矩繁文缛节,若茗坐在轿中左摇右晃,又听到爹爹在耳边唠唠叨叨,轿子还未入宫便已睡着。
叶岂楷说得口干舌燥,未见女儿有何反应,侧头一看,女儿早已倚着轿壁睡着。叶岂楷哭笑不得,看着女儿那张酷似亡妻的小脸,心中千头万绪百般滋味。若茗两岁时,叶夫人就因病过世。叶岂楷与夫人伉俪情深,夫妻俩相知相惜,凡事有商有量,再多烦恼有人倾听,再多压力有人分担。夫人过世后,似乎世间只剩他一人了,心中痛楚万分,从此不再续娶。夫妻俩有两个孩子,长子叶鹏飞年长若茗十五岁,自幼立志保家卫国,十六岁时投笔从戎,书香世家竟出了一位虎将,常年在外,身边也只剩这个中年才有的幼女。其实叶岂楷极疼这个女儿,每次若茗淘气他不得不教训时,父亲总是出面拦阻,他也顺势收手。只是秉承抱孙不抱子的传统,总要在女儿面前摆出做父亲的威严。
只是今日进宫事关重大,才不得不与女儿细说清楚。自旧年宋金议和,高宗视秦桧为难得的贤臣,进为左相兼太师,封魏国公。秦桧在朝中的势力如日中天。秦桧为了擅权开始排除异己,才几个月右相赵鼎赵大人就因与秦桧意见不合,被秦桧党羽侍御史肖振弹劾;副相段拂段大人虽仍在位但权力全无;参知政事李光被贬出朝堂。。。。。。秦桧在朝中遍插耳目广罗党羽,清理一切与他有隙之人,朝中人人自危。父亲托病在家,自己也半隐退在家中,依然如履薄冰。素喜女儿天真烂漫,但童言无忌,今日进宫见圣,举止稍有偏差就有可能引发一场滔天大祸。
叶岂楷越想越愁。
此时轿子已到了宫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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