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玉傲天下

　　今天是洛爷母亲的寿辰，早上洛爷的乳母余妈怕我又着一身素衣，便准备了衣物过来，自我进园后，余妈便常来看我，是园里最关心我的人了。我推说身体不适不想去，实在不想应酬，又不是抬着进门的夫人，就算他们承认，我还不承认呢。可是他的乳母却执拗得很，说洛爷现未取正室，这洛园里也就我一位夫人，一定要去，还一边给我打扮一边说起洛爷小时候的事来。公孙王爷有一十一位夫人，洛爷的母亲是第三位，在怀孕的时候中了毒，生下了目盲的洛爷，当时抱着襁褓中的洛爷哭得天昏地暗，要求王爷处罚那贱人，生生跪断了一双腿。这乳母许是感同身受，说着说着便流了一脸的泪。原来这洛爷竟是生而目盲的，我递给余妈一块手帕，余妈擦了擦眼泪，说道，“都说洛爷脾气怪，心肠硬，可只有我知道他的心肠比谁都软。”

　　寿宴上的人不多，公孙王府的人大部分还是住在鲁都，礼却不少，战神漓征战在外，也派人送来了礼物。而他就坐在我的身旁，脸上全无笑意，他母亲也只是和我寒暄了几句，他俩全不像一般的母子，并不像余妈说得那般母子情深。

　　晚上，我没再去寿宴，坐在围墙边的竹枝上眺望着波光粼粼的青河，那边军营里火把通亮好像正押了一批俘虏回来，那军服好像是晏国的，我踏着竹枝走近些，其中一人很像无为。我便小心地立在墙上问外面的士兵道，“你们可知押回来的是谁？”

　　“是条大鱼”那个大胡子嘿嘿地笑着。

　　我心一惊，心下一思量便往洛爷房里走去。屋外的丫鬟见我来了便为我开了门，我转过屏风一看，他竟然在沐浴，还有两个丫鬟在旁服侍。我不知哪来的火气，噌，一下冒上来，竟忘了害羞，不满道“你没有小厮吗，竟要丫鬟沐浴？”

　　“这有问题吗？”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当，当然有问题了，男女授受不清你不明白吗？”虽然知道这事是理所当然，可是就是不愿意别的女人碰他。

　　“那从今往后由夫人代劳好了。”他淡淡道。

　　两位丫鬟早就不见了踪影，我倒红了脸道，“你先自己搞定，我在外面等你，有事要问你。”终于讲到正题了。

　　片刻，他从里面出来，见他下面的扣子扣在上面，上面的扣在下面，裤带一头也不知绑在了什么地方，总之穿得不像样子。平时肯定自己都没穿过衣服。现在终于知道他确实是目盲的了。实在看不下去，我走过去，帮他重新扣了扣子，还解开了他绑错的裤带，正准备帮他重新绑好，脸上却有阵阵热气吹过，抬眼看他，他竟也红了个脸，细嫩的皮肤，精致的五官，结实的胸堂真的好帅啊！我一啰嗦，手一松，竟不小心把他的裤子掉在了地上，连忙伏身去捡，居然看到了那里，好那个，天哪，脸红得都快掉出血来了。硬着头皮帮他穿好裤子，穿上外衣。等全部穿好我已一身细汗，坐在桌旁倒着水喝，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也坐下来喝茶，也不问我是什么事。我只好自己开口道，“那个，那个你们今天又有俘虏了吗？”

　　也许没想到我会问这个，他想了想道，“今天又打了个胜仗，俘虏了一批人。”

　　“我想选些奴才，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这个好说，明天带你去？”

　　“我想现在就去。”我小声地说道。

　　他整了整衣领道，“那走吧”。真的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屋外的凉风吹散了一脸的燥红，我注意起他走路时，眼睛注意的方向，朝他看的地方看去，一点点的，树上好像绑着什么东西，我走近一看原来是些特别的小玉块。他是靠这些来看路的吗？

　　来到军营里，他吩咐一位将军打扮的人道，“陈将军，你带夫人去选几个奴才。”陈将军带我到捆的一群群人里转了一圈，没找到，我又问道，“其它人关在哪里？”陈将军拱手道，“回夫人，其它的是重犯，关在地牢。”

　　“我要去地牢。”

　　“这”陈将军看向洛爷道，“这个属下不能做主。”

　　“你到底打什么主意”洛爷略皱了皱眉道，“有些人你真要他做奴才，就是我同意，他也不会肯的。”

　　怪不得人说没有洛爷不知道的事，我便坦白道，“那你要怎么对付他？”

　　“胜王败寇，若愿降，那是最好，若不愿，那……”的

　　“请洛爷让我见他一面，说不定，我可以。”我跪下道。现在重要的是先见上一面，保他平安。

　　洛爷笑道，“你不怕？”

　　“我不怕”我坚定道。

　　第一次来公孙王府的地牢，这地牢可是天下闻名的残酷，见到这牢房，怎么也不会把它的主人和洛那样的人联系在一起。真的是身殘的人就会特别凶残吗？一进地牢迎面而来的便是酸臭血腥和腐尸味。两侧的人根本就不像人样，有吊着的，有躺着的，也有伸着手抓着牢门在那里乱吼乱叫的，那些摆着的刑具我一样都不想多看。陈将军引到一处停下，我一眼便看到了无为，他竟被穿了琵琶骨。我的泪如泉涌，那俊美的阳光男孩，那个每次打完战就会用疲倦的双眼看着我的师兄，他只是护卫着他那一小圈的子民，又做错了什么？那会有多痛啊，我心疼得说不出话来，半天，转过身失态地抓着洛的一支胳膊大喊道，“放了他，放了他，你是个暴君。”

　　洛却没有说话，一旁的陈将军道，“此人武功高强，又扬言决不投降，是敌军头领，放了他就如同放虎归山。”

　　“师兄，师兄”我叫着他，他缓缓地抬起眼来，惊诧地看着我。

　　我抹了抹眼泪看向洛爷，换了平静的语气道，“战争要优待俘虏，这也是得天下的关键。你要天下，我帮你，但你要把他交给我，我保证，我用性命保证，他会听我的，好吗？”

　　洛爷抓着我放在他胳膊上的手道，“你用天下来换他的性命？”

　　“你要这样说的话，就算是这样吧”我那是急不择言，得天下我又有什么能耐。

　　洛爷交待陈将军先解了无为的刑罚，明天送到洛园。

　　洛爷牵着我的手走出了地牢，我回头看着无为，无为的目光也紧紧地锁着我，直到尽头。
　　离开那个污秽肮脏的地方，来到一片清新，风景如画的青河边上，我竟坐在河边大声地哭起来。我在哭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是为无为吗，不全是，就是想哭。直到哭到没有力气，留下点嘤嘤声。洛爷才悠悠地开口道，“什么时候有人愿意这样为我哭呢？”

　　想着他的残忍，我便故意道，“你这么坏，也需要眼泪吗？”

　　他用手指抹了抹我的眼泪，将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道，“需要，但我不需要你为别人流的。”他俯下头索着我的唇，在齿间留下了一片温柔，我竟没有拒绝。

　　第二天，如约，陈将军将无为送到了洛园，他身上已裹上了纱布。他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我，道，“你怎么在这里，那个公孙洛不是好人，是他用强的吗，我去杀了他。”

　　我摇了摇头道，“我是自愿留在这里的”，顿了顿问道，“你愿意做厨子吗？”本来和洛说要让他做我的侍卫，但洛不同意，只好让他做我的私人厨子，其它人恐怕不敢吃他做的食物。

　　“士可杀不可辱”无为一脸的气愤。

　　我上前抚着他受伤的肩膀道，“现在这样只是暂时的，很快形势就会有改变，这么做有四个理由，第一，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第二，寨子里的安危你不能不顾，他们需要你；第三现在的晏国四分，你也只是占着个角落，统一晏国需要的军力、人力、物力即使现在你还在寨子里也不具备，剩下的路只有合作，只有借助其它的力量才能完成；第四，谁能称霸天下，将来大家再来个公平竞争。谁是最后的英雄，现在都言之过早。为了这个可能，你也要坚持下来。”

　　无为看着我的头低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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