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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交情(1)
“这下子讲完了。”小柳道,“我好像看见前头隐约有间房子,是那里不……唔——”痛出声来。
——徐伯人双手忽地扣住小柳肩头,十指狠狠内收,简直要扎入肉里去!
小柳疼,但并不抱怨。
他知道此时此刻,一贯冷静的徐伯人必定处于身心双重折磨之中,难以遏制。
因此,只是一边走过去,一边轻松笑道:“原来你住这里,还不锁门啊。”
进屋,先将携来的黑盒子立在门畔,再打燃火折照了一照。
屋子不大,整齐而略有微尘,:东墙一张石床,光秃秃摆着,旁边是个柜子;南墙开窗,窗下安放木桌;西墙钉了五层架子,最上一层是书,余下四层堆了长长短短木石钢铁各材质的刀形条;屋子中间有一蒙尘已久的火盆,略低于地;梁上挂着几串腊肉、两只包裹。
小柳小心地把徐伯人放在床上,徐伯人脊背甫一触及冰冷石床,便张开了眼睛。
“哪里有引火的?”小柳将桌上油灯点着,想一想,干脆抽出架上几根木条往火盆里丢去,以他自身经验,受伤之后一定会冷,而且最好再烧点开水擦洗伤口。
“屋后……”徐伯人低声道。
“我去去就来。”小柳出门,顺手将角落里的一只铁锅抄走。
疼痛。
右肋、斜右肩、左肩、左前臂、双膝、小腹,每一处无不疼得要命,然而——
八处刀伤加起来,也不如头痛得厉害!
更可怕的,头痛并非令人昏迷,相反,徐伯人十分清醒。
脑中充盈着那个女子销尽千古愁的笑靥,转眼又是师父,豪情万千的汉子,竟然、竟然会……
师父、死、责任、默契、信念、判断、选择、决定、剑刀。
一想起剑刀,头痛仿佛加剧几分,在脑海深处某个地方尤其疼,疼得一凿一凿地,要把那个地方凿成粉末。
自己以前也受过伤,为什么这种难捱的痛苦现在才感觉到?
莫非——师父真的死了,剑刀无主,才会……
师父的剑刀呢?他放弃了么?他决心丢掉了么?不,师父不会作出这种事!那么剑刀呢?剑刀在哪里?!
一念及此,耳中听得嗡嗡低鸣,金铁低鸣,离他很近很近,像是召唤。
徐伯人听着这声音,鬼使神差般,浑忘记身上的伤,起身、提气——冥冥之中不知哪来的力量,人已抓到屋梁,一样冰冷东西落入掌心,顷刻间火热滚烫。
——剑刀!
徐伯人抓住剑刀跌倒地上,心中如沸,脑中如沸。
沈宾、师父、剑刀……
东方欲明未明。
双手端锅,腋下夹大把干草,小柳一来一去够快,也只看见徐伯人背对他坐在地上。
“刚刚出什么事——你掉下来啦?来,我扶你上床。”小柳放下锅和干草,伸手过去。
还未碰到徐伯人身体,徐伯人唰地转身,毫无征兆地,刺出一刀!
——防不胜防的一刀!
小柳再聪明也料不到,徐伯人、突然、出刀!
急忙躲闪,身形甫动,剑刀已到肩头,刀势疯狂而流畅。
“哧”——
剑刀收回,洒一线血迹。
“好厉害的刀!徐伯人你疯了不成?”小柳倒退一步,吸口凉气。
没有回答。
只有一把剑刀。
刀花一闪,“枯树盘根”化“水天一色”再转“夜雨梧桐”三式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不对,没那么简单。
这三招刀法,由于出刀时手腕略倾,仅一点细微之处已使招式有所改变——变得令剑刀更趁手,杀伤力更强!
“喂,喂!”小柳左跳右避,闪无可闪,眼睛背贴木架,忽地反手抓起根铁条,唰啦格住剑刀——糟糕,铁条竟然被削断!
“你——”急忙一歪头,剑刀嵌入木架,小柳刚要再说话,倏然间看清徐伯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曾经在剧痛中,依然清澈明亮。
而如今,俨然是一潭浑水!
徐伯人发出一声低吼,剑刀一挥,刀式源源不绝。
“可恶……”小柳突然抓过架上各种木石铜铁条,劈头盖脸向徐伯人和剑刀打去,一阵纷乱,挡住了徐伯人视线。
俟尘埃落地再看,小柳,已经不见了。
剑刀当胸一横,徐伯人也不动。
屋中一片静寂,除了心跳。
“噗嗵、噗嗵、噗嗵……”
徐伯人霍地长身而起,直扑屋梁!
小柳飞落。
徐伯人自梁上飞扑。
小柳一纵,再度牺身梁上。
“真是……”右肩一个血洞,小柳捂着肩膀,“我点穴功夫还未练到火候,怎么办?难道说他们师徒‘不许别人靠近’的规矩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可是刚刚都没有事——试试看!”
正想着,徐伯人再次扑来!
小柳一跃而下,伸手,抓过自己带来的黑盒子,忽然心里一动,“……对,他手里奇怪兵刃应该是刁庆留下的‘剑刀’了……”又把盒子放下。
——来吧,反正我死不了的。
徐伯人,连刀带人,纵落,飞斫!
小柳不闪不避。
觑定徐伯人,倏地大喝一声:“开——”
整座屋子,震得好像跳了一跳。
林中鸟雀唰啦啦成群惊起。
溪流顿了一顿。
连天边的云,也因此停了一停。
徐伯人动作,亦慢了一慢。
——此时,手上忽然一凉,接着就是一轻!
小柳一锅水泼过去,夺过剑刀。
扬手,剑刀划一道长虹,落进不远处,淙淙溪流。
再看徐伯人,怔怔立在那里,蓦地双膝一软,一跤摔倒。
小柳急促喘着气,不由一声咳嗽,倚在门框,唇边渗出丝丝血渍。
——“佛门狮吼”,非内力精深者不敢用,用时亦大耗心力。
小柳不过十四岁,勉强算作少年,也不过是个大孩子。
受创不轻。
而除此之外,恐怕别无良方。
小柳判断,徐伯人向己进攻,全因手中那把剑刀所致。剑刀性烈、性刚。
所以先竭尽全力大喝一声,使得徐伯人受慑心神一凛;再将冷水泼去,以冷制热,剑刀受激一顿——人刀僵住的一刹那,出手。
夺过剑刀,刀柄仍然火热。
小柳当机立断将之抛入水中。
清浅溪水缓缓流动,剑刀安然躺在水底。
比一般刀略窄,一侧为单刃,另一侧中间凹下而成锋利U形,双刃并排,刀身血槽暗红,经水流而不褪色。刀锷镌虫鸟古书,乍看似花纹图案,仔细辨认却是篇文字,非谙于吴楚古语者不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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