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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进阶后话
【十一】
窦蓝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的。
那绵延不绝地、响彻在晴朗冬日的,死前的哀啼——
“狐姑,它们一家子恐怕是咱们这个山头最后的一家野山鸡了。”她有些疲软地将自己撑起来,趴在窗舷上往外探了个头,“我觉得你的前瞻觉悟不太够,你该留点儿储备粮。”
狐姑蹲在树枝桠上猛地回头:“哟哟哟哟你醒了!”说着,便把那拔了一半尾毛的雄山鸡给随手丢回了窝里,三下两下从窗子外跳了进来,徒留那只秃了一半屁股的雄山鸡,惊惧地在枝头咕咕直叫。
狐姑显然对于玩儿伴的苏醒十分开心。她叉着腰站在窦蓝床头,身后的大红尾巴直直地绷着:“你又变厉害了!今晚想吃鸡么,两只腿都给你哟!”
窦蓝伸手在妖怪朋友的尾巴上不客气地掐了一把,才在狐姑的暴跳声中一脸平静地开始内视。
几乎在同时,她便皱紧了眉重新睁开了眼睛。
不对。
玉简上写着,练气顶层时,丹田的灵气应当还是接近于浓雾的样子。可方才,她却明显地感受到了,在丹田内缓缓旋转的灵气,是相当纯粹的液态!
这是突破了练气期后,筑基期的灵气状态。
若她当真能够撞上这只有在话本里出现的情节,当真一跃从练气中层直接跳到了筑基期,她一定会笑得贤良淑德坦然笑纳。
玉简中写道,筑基期的修士,其经脉“畅通,无沉疴,纳汤汤灵韵”。窦蓝的经脉虽说比练气中层的时候宽阔了些许,但远没有达到能“纳汤汤灵韵”的程度,且其上还附有不少暗色的芜斑。
“我睡了几天?”
“两天多一点儿。”狐姑答,“你起来收拾收拾,很快就到晚膳时间了。”
“期间可有人来过?”
“窦小柠,杨氏母子和我轮番守着你呢。”狐姑一脸求表扬。
窦蓝屈起腿来,用手撑着下巴,一言不发笑望之。
狐姑的尾巴不安地甩了甩:“好,好吧,西头那个可怕的老婆子也来过了。不过她瞧见你没事儿,也就踢踢踏踏地走了,可没留下照顾你哟!”
窦蓝笑望之。
狐姑的大红尾巴渐渐炸开。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狐姑才将尾巴狠狠一塌,沮丧地摊摊手:“庵主大人也来过了。”
她又埋怨起窦蓝来:“那会子你有多危险!自个儿快晋级了,也敢一股脑儿地把灵气传给别人!我到的时候你整个丹田枯竭,再一步就要散功爆体了,你弟弟被你急得哭起来!那老婆子给你吃了个古怪的药丸,让你形神稳固了些,可筋脉尽碎的结局估摸着还是躲不了啦。”
“随后庵主大人便来了。”狐姑说到这儿,便闭紧了嘴巴。
窦蓝等了半天没有下文,不由得发问:“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狐姑翻了个白眼,“他来了,把你给救了,就这样。”
这便能够解释了。玉简中有记载,若是在进阶之时有高人相助,往往是大机缘,能够使得灵气更加精纯。不管怎样,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孔雀的功力之深厚,由此也可见得一斑。窦蓝简直不敢想象他被封在严宁庵之前的模样。
不过——
窦蓝随手套了件衣服翻身下床,边倒茶边颇有兴致地发问:“说来,你对师父……嗯,颇有防备?”
这个词着实用得轻了。
狐姑倒是难得换上了一张正经的担忧脸,几次欲言又止。
窦蓝耐心候着,总算听见狐姑犹豫地开口:“我原本是住在隔壁帽头山上的,天天就在窝里和娘亲玩儿,等着爹爹找些吃食回来。可有一天,他却一去不返了,后来才听说,似乎是被帝都里的人抓了,逮去炼丹了,皮也被人剥了做衣服。”
“我那时还小,只知道哭。娘亲恨得狠了,竟然半夜潜进了帝都,要找仇家报复。”
“娘亲的法力还没有爹爹厉害呢。”狐姑撇撇嘴,“她斗不过那帮子人,一路被追着,就慌忙逃来了严宁庵。庵主大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那些人都不着痕迹地赶回去了,最后收留了我们母女。”
“母亲就带着我在庵里留下了,做掌院姑子。前几年母亲突然不见了,只留了张字条下来,估摸着又是去帝都里寻仇了。庵主大人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接了掌院姑子这个缺,还是允我在严宁庵住了下来。”
“九闻那混球儿也是庵主收留的,二十四只蘑菇来得比我更早,是庵主点化成人的。他对我们都有恩。”狐姑绞了绞手指,“我不能细说,可,可他对你没安什么好心眼儿。”
窦蓝看了狐姑一会儿,突然笑了,伸手去搓狐姑的脸:“成,我明白。”
“诶你别不当一回事儿——”
“嗯。一定当。”窦蓝随口应了,直接塞了一只酥糖堵了狐姑的嘴,“这么说来,你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你母亲了?”
“唔——许久了。只知道她还在帝都。”狐姑嚼吧嚼吧酥糖,掌心托了个红彤彤的珠子在窦蓝眼前晃,“她的命珠还亮得很,想来过得不错。”
“……你可想为你父亲报仇?”
狐姑托着腮帮子:“其实吧,他被人抓走的时候我才能睁开眼睛呢。他现在长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了。”
“不过,”狐姑眯了眯眼,“若是有机会,我定要尝试尝试那些人修炼成的丹药是个什么滋味儿。”
窦蓝挑眉,抓了狐姑的腕子站起来:“走吧,容我洗漱一番,然后去找我那急得哭了鼻子的好弟弟去。”
以前的修士,绝不会轻易拿开了灵智的妖怪去炼丹的;以前的妖怪,对熙熙攘攘的人类世界也只有善意的好奇与向往。而今,双方的矛盾愈演愈烈,却也并不是窦蓝能够轻易干涉的。
至于她的大妖怪师父……
索取多少,在天理循环之下就必定得等量、甚至多倍偿还。这一杆秤在窦蓝心中端得平平的,因此,她并无太多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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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心院南面。
康氏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在女儿的额头上试了试温。
“娘……”
“可感觉好些了?”康氏忧心忡忡,“这究竟是怎么了,都说没什么大病,可脸色怎么这么遭?食欲也不见好?”
康幼心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半晌,她咬了咬下唇,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大决心一般,脸上竟然起了两团病态的殷红。
她的眼神混杂着亢奋、恐惧、向往与厌恶,在昏暗的室内竟然显得异样地亮:“娘,我同你说,咱们这个院子里,有,有怪物!”
“怪物?”康氏皱眉。
“是杨氏!是杨氏家里的!我,我亲眼见着的,她手上,脸上,脖子上,全长了密密麻麻的鳞!”接着,她便很快地将所见所闻简单说了一遍,没忘了提及狐姑和老太妃的到场,“不知道那窦家姐弟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一时间,她心中又有些泛酸。好一会儿将情绪平静了下来,康幼心一抬头,却又看见了自家娘亲那阴沉的脸色。
“……娘?”
“谁准你去杨氏的小院子了?”
“我没……我就是路过,我——”
“他们的田似是被人下了毒,近些日子正在查着。这也是你鼓捣出来的,有是没有?”康氏步步紧逼。
康幼心张了张口,仍试图为自己辩解道:“这是盛姨、方姨她们的主意,事儿也是她们做的——”
“你真当我白养了你这十几来年么!”康氏气得噌地站了起来,把康幼心唬得嗫嗫不敢说话了。
康氏右手紧了又松,终究还是不舍得一巴掌打下去,复又板着脸坐回了椅子上:“既然我百般劝你你不听,那我今日干脆就把话挑明了跟你说。杨氏养的那孩子是人是鬼我比你清楚,我还能顺带给你一句,那是个扮女装的男娃。”
见到康幼心惊讶的脸色,康氏眼中带了些嘲讽:“怎么,当真以为会几句煽风点火,就能得不行了?你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杨氏的分量,可比西头那失势的老虔婆重了不知多少分。皇帝曾被她那怪物儿子狠狠在胳膊上咬了一口,当场就摔了金令说要拿那小子去炼丹。可事实呢,他们娘儿俩还不是被好好地送了过来,好好地供着吃穿!杨氏母子的上头是什么人,你也该心里有数儿。”
康幼心脸色变了几变,终于凝上了浓浓的后怕。
“这次便罢了。”康氏揉了揉眉心,“万一事发,娘全给你推到那些女人身上。只是不要再有下次,否则,你我就等着在这个山头烂成一抔臭泥吧。”
康幼心忙不失迭地点头,一副随时要窒息过去的模样。看着母亲似乎气消了些,她才小心翼翼问道:“娘,那我们何时才能——”
“快了,快了。”康氏看着女儿小小的脸蛋儿和红通通的眼睛,也有些心疼,“江老将军最受不了欠人情,哪怕是只看在你爹的份儿上,也会拼散了骨头将我们接出去的。”
“日后,行事一定万分小心。”康氏瞧了女儿一眼,“你有什么不乐意,全对着那窦家姐弟便是,碰上了杨氏,给我恭敬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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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宁庵的生活使得窦蓝养成了随身带一只蓄满水的小竹筒的习惯。
例如现在,抄着小道的窦蓝身子一僵,及时收住了即将要踩下去的右脚。
在她原本预定的落脚点,有一只黄澄澄的嫩蘑菇,正以一种完全反自然的频率左右扭动着。
“……”窦蓝后退一步,蹲了下来,辨认了一会儿蘑菇的身高和花纹,“惊蛰?”
蘑菇不摇了,一下子变得笔直端庄起来。其中适时传来了沉稳的男音:“正是在下。芒种在姑娘前方约莫二十丈的位子……劳烦姑娘了。”
窦蓝逆来顺受地拧开小竹筒,泼了点儿水下去,顿时让惊蛰看起来水嫩了不少。
人说,求不得的是最好。所以这些原本在阴冷潮湿的地界生长的蘑菇们,一旦长了脚能随意跑动了,就不约而同地染上了爱晒太阳的坏毛病。
小寒自从被窦蓝救了一回,便常常把自己种在窦蓝每天必经的打水路上。其他蘑菇瞧见了颇是艳羡,纷纷效仿之。
于是,有那么一阵子,只要天气稍微好些,窦蓝都能在那条通往水井的小径上见着整整齐齐、高高低低、一大排迎风招展的小黄蘑菇。
窦蓝没说什么,但蘑菇们还是挺有良心的。他们很快萌生出了一种叫做“愧疚”的玩意儿,便不再次次这么兴师动众地占窦蓝便宜了。他们开始建立起了一种默契无匹的合作关系,排了张挺严谨的表,六只一组轮换着晒。其他没轮上的蘑菇则负责向兄弟们通报窦蓝的行踪,好让他们找对地方把自己种下。
惊蛰一边大口喝水,一边寒暄道:“姑娘这是去作甚?”
“去见见师父。”窦蓝见着水量差不多了,便收起了竹筒,“制了香,想要请他考量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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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送上_(:з」∠)_ 狐姑子的身份抖出来了w
担心姑娘们看不清楚,这里重复一下——现在几个主要人物进庵的顺序是二十四只蘑菇君(被凭空点化)→狐姑母女(遭人追杀被救)→九闻(&%&……%)(喂左边的是什么)→刘氏(道心院的前头头儿,已炮灰)(这个一点儿都不主要)→老太妃(被当今皇上丢进来了)→康氏母女(现任头头儿)→杨氏母子→窦家姐弟。
小蘑菇们你们快做些卖萌之外的事儿喂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