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山有水有美人

　　It is a far, far better thing that I do than I have ever done; it is a far, far better rest that I go to than I have ever known.
　　还没穿越的时候，我很爱看《双城记》。英文版装模作样地读了几页，没啃下来。只有这句话深深地印在脑海里。卡尔顿算是我最爱的小说人物了。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他一样，被无法挣脱的恶习纠缠，白白浪费自己的才智。而且他光是爱喝酒而已，我还要抽烟。
　　没想到会穿越到这个世界。酒暂时没法碰到，烟可能会永别了。一念及此，心中倒也挺高兴。很多年前开始我就习惯等机会，等机会离开，等机会遗忘，等机会戒烟。现在终于等到了，还犹豫什么呢？
　　老土教给我的道诀很繁琐。简单说起来，就是让气在经脉里周天循环，很像武侠小说里的内功。不过内功修出来最多打打魔道，杀杀蒙古人。我要是修炼有成，却是《封神演义》级别。原本根据传统，第一关需要师父护法。也就是把师父的真气度到徒弟身体里走一个周天，让徒弟感受真气运行的道理。之后徒弟再根据这种感受修炼。但是太清道不同。由于来历特殊，太清道修士却是需要根据道法，自己把真气想象出来。而我所修炼的太清道分支太清土道，历代杰出人物少，弟子悟性普遍不高，修炼出来的道诀已经离道法越来越远。而他们虽然修炼出有用的道诀，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错在哪里。随着代数的递增，连究竟是怎么修出来的都给忘了。因此，我虽然修的是太清道，却还是得按照传统来。之前老土已经灌输了我好几天的经脉常识。但我毕竟根基尚浅。他担心我走火入魔，就决定先教给我道诀，等我把知识巩固了再说。
　　在学完第一句道法后，老土遁地而去。我拿着他留给我的经脉图，怎么看怎么觉得抽象。正好交木头的时候到了，我想起来上次在仙门集市看到的一尊铜人经脉象。不如去买回来帮助学习。打定主意，我又偷跑到隔壁山的摘了一包摇钱树叶子，收拾收拾，向仙门出发。
　　自从上次迷路得罪某个小国公主后，去仙门的路终于被我摸得门清。从我住的山头去仙门，实际路程是两天。中间要么露宿荒野，要么就得在岩下村借宿。那里民风开化，商业发达，有专门的BB（Breadfast and Bed）供我选择。虽然照例要收费——隔壁山也没追究过我偷摘摇钱树叶之罪嘛！
　　岩下村是个有百来户人家的热闹小村庄。人口比例均衡，第三产业发达。我背着摇钱树叶，哼着小曲，晃晃悠悠，天都黑完了才走到那里。又是一个好天气。天幕如穹庐，星垂至野，一道淡淡的白痕从天中延伸到天际。我在星空下举目远眺，果然村口那家烤鱼摊子已经开张了。风轻轻吹过，炉火摇曳。用上好猴儿酒洒过的肥美鲜甜的河鱼架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老板王大娘是我的熟人。远远看见我，就回头朝火边的王小二喊：
　　“小二啊！再烤两条没骨头鱼。”
　　一边喊，一边笑嘻嘻地迎上来。
　　“慕小哥儿又要去仙门啊！今天多的是好鱼好酒！敞开肚皮吃喝啊！”
　　我感于她的盛情，摸出一张摇钱树叶子递过去。
　　“大娘也是。好多日子没见，您怎么看起来越发年轻了？”
　　她笑容更盛，高高兴兴把我带到摊子旁边坐下来。转身又去招呼别的客人。原来先前已经坐了有一拨客人了。他们见我只有一个，就招呼我说：
　　“小兄弟过来一起聊聊！”
　　“那打扰了！”
　　我当仁不让地走过去。这一桌有四五个人，一对中年夫妇，一双子女。儿子有十来岁，女儿约有十五六岁，容貌清秀。旁边还站着个小厮。
　　“在下姓李博。”
　　那个中年人说。
　　“带着家人到青云门探亲。小兄弟怎么称呼？”
　　“慕鱼。”
　　“小哥儿身背玉斧，可是青云门下？”
　　“一个樵夫罢了。”
　　我说。
　　“在下本来是个凡人，没什么谋生之技。幸好被山林看守收留，在这儿干了一段时间。管吃管住，又给工钱。就待了下来。”
　　“呵呵！”
　　李博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就听那小男孩儿说：
　　“才不是呢！爹爹说青云门是仙家，就算樵夫农户也必然有过人之处！”
　　我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有点郁闷。小屁孩儿，你爹都没拆穿我，瞎凑什么热闹？
　　我的确是在装耿直。现在我寄人篱下，又偷偷跟着老土学仙法。不表现得人畜无害一点，别说别人，我自己都会觉得不安心！
　　不过他很快就被李博的夫人喝止了。这时王大娘送了两条烤鱼和一壶猴儿酒上来。大家便趁机拿起筷子开始吃喝。李博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一边吃一边和我聊一些青云门的琐事。我的职业生涯也有一年多了，早积了一肚子八卦没地方说。加上鱼又好吃，猴儿酒又爽口，所谓酒逢知己，就开始滔滔不绝：
　　“我隔壁山头那厮，真不好说他。”
　　几杯下肚，我开始兴奋了。
　　“不就是个树农么？自己山上好好的树不种，非得到我这边来挖。还说什么‘爪禄木’他那边没有！有必要吗？有这个必要吗？他那边一大片的摇钱树林，我都没眼馋，他非要来抢我的‘爪禄’……”
　　李博一边听一边点头：
　　“确是如此。”
　　我却隐约听到那小男孩低声对那女孩儿说：
　　“姐姐，这个人真聒噪！”
　　那女孩儿轻轻摇头，示意他别说话。我假装一无所觉，继续发表演讲：
　　“还有隔壁山头的……”
　　可能我说得太鸡毛蒜皮了。李博一开始还一边微笑一边听，后来脸上的笑就有点僵了。不过他涵养很好，没把不耐烦表现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酒足饭饱，我叽里呱啦说了大半个时辰。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孩儿忽然对李博说：
　　“爹爹。弟弟年纪小，该回去休息了。”
　　她的声音还带着少女的涩意，但柔和清澈，像是阳光下流淌的泉水。我一听，脱口就说：
　　“这位姑娘的声音可真好听！”
　　气氛顿时冷下来。那女孩儿有点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旋即垂下眼帘。看来是没打算和我这样的傻瓜计较。倒是李博拱手说：
　　“今天和小兄弟相谈甚欢，改日有机会再聚。”
　　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带着一家人刷拉拉地就走。一眨眼功夫，我眼前除了残鱼冷酒，空荡荡再无一人。我拍拍脑袋，感觉好像是做了场梦一样。刚才真有和人在这里说话吗？倒是王大娘走过来说：
　　“慕小哥儿，你今天怎的这么不谨慎？这位李老爷家可是梁州的大贵族。仙门市集有一半的产业都是他家名下。他虽然不是家主，名声却很好的。你怎么不努力多讨好他？以后若不做樵夫，也可有个出身。”
　　“啊！”
　　我恍然大悟地说：
　　“可是现在知道也来不及了。话说回来，王大娘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王大娘一脸恨铁不成钢。
　　“我看你平时挺机灵一个人，怎么就爱在正事上犯浑呢？老身在岩下村卖鱼卖了几十年，方圆千里，有什么不知道？”
　　“嘿嘿！”
　　我看她好像真要发火。赶紧说：
　　“要不我以后也来岩下村帮您卖鱼好了。不出门而知天下事，都不用去游历了！”
　　插科打诨，总算把这一段揭过去。李博一家走了，我开始安安心心吃我的烤鱼。由于话说得太多，足足吃了三条才饱。临走时想带上一葫芦猴儿酒，王大娘恨我不懂事，坚持不肯按惯例打折。我只好摸着鼻子认倒霉。明知她哄抬物价也不敢多嘴。花了比平时足足多一倍的摇钱树叶。好不容易，我抱着葫芦心满意足地走到预定的BB。正要开门进去，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等等！”
　　我回头一看，居然是刚才那女孩儿。
　　“你……”
　　“我们见过，你忘了？”
　　我当然知道我们见过。等一下！我打燃火镰，往她脸前一照，这眼睛，这鼻子……想起来了！我失声道：
　　“你就是那个骂得我跳崖的泼妇！”
　　“泼妇？”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心里顿时一阵冰凉。
　　惨了！我怎么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专门得罪美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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