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与爱情

　　于嘉走了李林坐了一会也就走了，说了于嘉好些不是，大概的内容就是他们都有了对象，就于嘉一个还没有，所以只要他们说起恋爱结婚的事，于嘉就要不高兴，就要怪脾气。李林说：“以前让他，现在也不想让他了，他生气我偏提。”说着笑。海螺也淡淡不知所谓一笑。
　　一会李林走了，于嘉果然又来了，来跟海螺说给他介绍对象的事。海螺刚才只是随便一说，于嘉则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当了真，来求海螺，让她有合适的给他介绍一个，“真的！我想结婚了。”海螺见他很认真，求她的意思也很诚恳，她也不好回绝他，但也没认真答应，只说帮他留意着，但也不一定就有。于嘉知道海螺不一定就帮他，就算她有心帮他，也不一定就能给他找个老婆。不过他是真想结婚了，所以有种卑微的感情在里面，只要有可能，他就很认真的求人。所以即便海螺敷衍的成份答应他，他依然说了好多好话，万分感激。那种真诚的样子倒有些打动海螺，海螺真想帮他一下。
　　周策策他们回来，海螺抽空跟他说，周策策听她说起来就唉呀了一声，说：“你别逞能了，这头一件事还没摆平来，又想揽了，又没有这个口才把死的说成活的，于嘉他爸有病，你别说了人家又不干了，才把他爸气死了，还得结仇呢。”海螺说：“你讲话也积点口德，八字没一撇，我不过想帮帮他，看他也怪可怜的。”周策策说可怜的人多了，他就好可怜，出去了一趟，结果胶靴什么时候都烂洞了，进的一底子的水，脚冻生疼。海螺说讲八百遍可够？从回来就讲过好些遍了，冬天哪有不冻脚的，而且也是他自己傻，穿的时候不看看。周策策说：“我高兴讲，你不许我！”说完走掉了，不听海螺说了。
　　他们两个有什么话都是躺床上说，说的不好，吵起来，也没人能立刻跑掉躲开，躺在一起，不可能不说话，怄气很少怄，所以在床上说话两个人的语气态度都要好些。
　　海螺又在那里念叨于嘉怪可怜，求她了，她想帮他，闸郢子有好几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女孩还没有婆家，于嘉父亲生病，花了好些钱，但毕竟他家是在街上，家里还做着小饭店的生意，就算穷也穷不到哪里去，而且于嘉也踏实肯干，比陈然李林他们都要稳妥些，她去说了人家不一定就不干。周策策说至从于嘉爸病了以后他家饭店几乎就没什么生意，而且听于嘉妈说她家还欠了好些账，家里是够穷的，他爸又没死，要死了倒也算了，往后就是逐步走出困境了，人又没死，天天吃药，隔一段时间还要去趟医院，不知道要花掉好些钱才算完，没底的，人家好好的丫头哪个肯干，除非找傻子找瘸子。海螺听了瞪瞪他，让他讲话也留点口德。不免也想到自己的腿。不过现在她是能坦然面对了，也能拿自己开些玩笑，就说：“你自己找个瘸子，好在这里说人家，瘸子瘸子的，瘸子就那么丢人嘛，不就是倒了霉了，命不好。”周策策说：“我又没讲你，你又不瘸了。”海螺说你没讲我我也不想听。周策策说：“好好好，算我错，别讲了。这件事情你也别管。”海螺说：“我自己斟酌着，我也没答应他一定就能帮他，但要是能帮他，我就帮他，我看着他长大的。”周策策说：“你看着长大的多了，你都去管吧。我叫你别管你就别管。”海螺没吱声，但心里并不想听他的。周策策以为他讲话起作用了，这件事的讨论到此结束。他左右看看，然后悄没声的对海螺说陈然和罗芳的事，说他们两个已经睡过觉了。他今天和陈然闲扯，陈然说出来的。海螺笑说：“你们男人到一块就喜欢吹牛皮，什么话都讲，讲十句可有两句是真的。”周策策说真的，听他讲的语气，看他那样子像是真的，“也不奇事，他两个过了年都二十了，像他们这么大正是最冲动的时候，稍微把持不住就要犯错，他两个又订了婚的，也算是半个夫妻，睡过觉了也不稀奇。”海螺听了思忖一会，觉得周策策说的也有道理。周策策笑说：“就昨天的事，陈然自己讲的。”海螺笑着问：“哦，那罗芳她爸妈也不知道？”周策策笑说：“肯定不知道，我问他怎么干的他不讲，我估计就跟芳芳和阿龙样，在哪块田埂上，在哪块河坝子上，肯定的。”说完依然笑着。海螺笑而不语，猜着或许是真事，笑着看了看周策策。周策策笑着说他们哪天也去试试，找点刺激。海螺听了说：“让人看见就丑死掉了。”周策策说就让人看见才刺激呢，海螺拧了他一下，周策策说：“等以后有机会了去试试，人家好些人都干过的。”海螺说：“不嫌丑。”周策策说：“你可是不愿意呢？你要是不愿意，我带人家去。”开玩笑的口吻。海螺说：“你敢了。”说完看看他，不想跟他扯这些，就说：“要是真事也好，反正两个人也是订了亲，也是迟早的。要是真事以后我也省心了。”周策策说：“你哪天问问罗芳，要是真事你还得赶紧让他们结婚呢，不然万一罗芳怀孕了。”海螺说：“哪天我问问，就不知道她可得对我讲。”周策策说：“你好生问，我估计她会讲。你把其中的厉害讲给她听。”海螺说：“嗯，”说完冥思一会。周策策趁机在她身上摸来摸去，亲这里亲那里的，海螺让他别闹，他说好些天了，再不用该出去乱搞了。海螺笑着推他，拿他的手摸自己的肚子，笑着问他丑不丑？周策策说没事，边亲她边说，“我小心一点，小心一点。”说着钻进被窝里，把海螺也裹进去、、、、、、
　　第二天晴了，出了很大的太阳，天也暖和了些，只是背阴处更加的寒冷些。一大早周策策就撺挫江宇航到市里去逛逛，他要到市里去进货，开家里的大车子去，好说歹说的让江宇航也去，不想让他呆在家里。江宇航昨天跟他出去打猎，出去以后就冷的后悔的很，今天无论如何他都不肯跟他出去了，无奈，周策策只得自己去，心里很是不放心。他走时海螺交待他开车慢一点，雪还没化，路滑，别急，“可听到？”他悄没声的交待海螺别总跟江宇航讲话，交待着笑着，海螺也笑，让他赶紧走吧，他便关上窗户开车走了，走离时还按了几下喇叭，似乎是向海螺腔调加深自己的交待。
　　周策策走后江宇航变得活泛了许多，说话行为和周策策在时很不一样，像是身体里被额外的注入了一些精神，用不好听的话说就像是被打了鸡血。海螺也看出来了。周策策刚走，海螺进屋，就看见江宇航满脸的笑容，笑容很亲切，像是他们很亲近一样。海螺进到院子里去把昨天海麟掉水里换的一身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洗，江宇航跟着走进院子里，东望望西望望，说：“今天出太阳了暖和了，出太阳了人也舒服些，昨天出去冻死了。”海螺听了说：“昨天就冷。”江宇航说：“冷也就罢了，从人家村子里走还差点挨人家狗咬了呢。”海螺听了一笑，说：“那怎么不拿根棍子呢，有些狗就厉害，最喜欢追着人咬。”江宇航说：“是啊，跟狼样，看见人都流口水，恨不能吃人。”海螺说：“带根棍子，”说完依然笑了笑。她有点觉得自己笑的轻浮，有多少正常的关系，就是这样一笑两笑给笑的不正常的，所以她仓促的收起了笑容，专心的洗自己的衣服。
　　江宇航打个哈欠，有点表演的意思，打哈欠伸了个懒腰，两只胳膊向外撑的很开，并且“啊、、”了一声，像是很疲惫的样子。海螺留心，问他是不是没睡好，是不是被子不够，冷，要是冷，家里还有一床被子，拿出来晒一晒，晚上不管是铺在下面还是盖在上面，都暖和些。江宇航说不冷，就是没睡好，晚上一时半时都睡不着，说的口气好像是因为在想着一个人，想的睡不着。如果有人这么问他，他大概就要这么说。海螺不愿跟他开这种玩笑，问他是不是想他的妻子，想嫂子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犹豫了片刻，想说点什么，但时间拖得长了，就干脆什么也没说，像是没听到他说的晚上一时半时都睡不着。江宇航原本真打算她问了他就借机告诉他想人，她若再问想谁，他就要说想你，当然，要带点玩笑的口气，以免弄的彼此尴尬，不过眼神倒可以不开玩笑。这是男女间用来加紧关系的小花招，如果她的眼神也有意，那么他就可以更近一步了。
　　海螺没有问他，没有说话，江宇航这个花招只能作罢。所以他叹了一口气。像是失望，但其实还是想引人注意，叹气的声调有些突然，也像是表演。海螺这次倒说话了，笑问他叹什么气？江宇航说：“心里不开心啊！”海螺听了心里惊了一下，但问都问了，不得不接着再问一句：“怎么不开心呢？”江宇航说：“过的不开心。”说着一双眼睛看着海螺，海螺避开他的目光，两个人有点像是躲猫猫，你追着我我躲着你，不让你抓到。
　　海螺不看他，搓着洗衣机里的衣裳，把脏的很的地方用手洗掉。淡淡笑着说：“人在世上总有不开心的事。”说完笑着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脸来接着洗。江宇航说：“是啊，谁都有不开心的事，不过我的不开心和人家的不同。”海螺说：“有什么不同呢？”说完有点后悔。江宇航走近一点，语气略显忧伤的说：“和一个自己不爱但很爱自己的人呆在一起，是最辛苦的了。看着自己爱的人，但又不能和她在一起，也是最辛苦的。这两点都被我占据了。”说着紧看着海螺，想着海螺要是有点表示，他就吻她。海螺听了吓，但没有慌，只装做他是在说别人，她只是个倾听的人，所以态度平常，也没有立马就说她的见解，只淡淡的笑着，洗她的衣裳。江宇航有点失望，一个女人对自己的要求一点表示没有，他是没有勇气吻她的，吻了她迎接他的就是耳光。他站开了一点，有些败下阵来，但却准备着新一轮的进攻。他站开一点，海螺开口说了话，淡淡笑着说：“其实爱不爱的不重要，说起来人不能靠爱情活着。爱情要是不合理，最好还是不要，不能要了爱情把别的给丢了。”说完促然一笑。江宇航说：“那没有爱情婚姻又算什么呢？”海螺说：“责任啊！人活着的责任。”说完笑了笑，觉得自己说到了哲学方面，有点不好意思。笑完又说：“还有就是过日子，两个人过，不管有没有爱情都比一个人过要好些。”江宇航笑笑，似乎是不承认海螺说的话，海螺也觉得自己不适合讨论这些高深的问题，她对于自己没文化还是自卑。她也笑了笑，说：“我也是瞎讲的。”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自己的看法。”江宇航说：“你跟策策不相爱？”海螺笑笑说：“没什么相爱不相爱，快十年了，老夫老妻了，结婚时也不是为了爱情，现在也不是为了爱情。”江宇航说：“我看你们挺相爱的，你挺爱他的。”他这一句似乎是带着一个问好，想知道她爱不爱他，如果不爱他，那么他就可以跟她讨论她的爱情。当然他也没抱什么希望。海螺说：“我也不知道，也许吧，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感情自然而然的就有。”江宇航说：“感情是有，但爱情不一定会有。爱情是强求不来的，真正爱上一个人也很难会忘掉。”说着看着海螺。海螺避而不见，淡淡的说：“有感情就行了，爱情不爱情的不重要。”说完接着洗她的衣服，发现脏的地方已经洗干净了，又搓了两下，然后盖上洗衣机，打开电源让洗衣机去洗。她冲了手，在旁边站了片刻。小孩子都窝在店里，在一起叽里咕噜的，听着好像是在磨牙，她就走过去看一下，小峰和小昊在吵架，海螺呵斥两声，让他们别吵。江宇航在后面说：“小孩多了就热闹。你家热闹。”海螺说烦，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最烦，天天磨牙。说着把小峰拉开，小峰伸手打小昊，想当然的觉得海螺是帮他的，所以他敢打他哥哥。小昊被打了要还手，海麟在旁边拉着，小昊打不到他弟弟，觉得被打委屈，就哭了。海螺让海麟带他们打扑克。海螺一直不让小孩玩扑克，担心他们长大后好赌，其实是一种无聊的担心。小孩因为大人不让玩，越是不让玩越是形成了一种神秘的好奇。海螺一说让海麟带他们打扑克玩，几个小孩都安分了，把椅子摆好坐好，放上扑克，认认真真的玩了起来，其实是什么都不懂，瞎玩。
　　弄好孩子海螺又到院子里站着，看着洗衣机工作。江宇航也跟了过去，慢条斯理的走过去，像是不经意的。女人爱上男人会变得矜持，男人爱上女人会变得谦卑，一种显得高傲，一种显得顺从。海螺的矜持是躲避的，江宇航的顺从是有追求目的的，被心里的感情、欲望驱使着，愿意自降身份。
　　窗台上有毽子，铜钱包上布，插上鸡毛缝的。江宇航是想引海螺注意，也有点想找寻一下童年的回忆，就把毽子拿起抛着踢，边踢边笑，一个又高又大的男人踢毽子，手脚不很放得开，别别扭扭的，着实好笑。海螺说：“他们有的人会踢，一次能踢好几十。”江宇航说：“你可会？给你。”把毽子横踢到海螺跟前，海螺尽量显得矜持无趣，江宇航把毽子踢来她也不接，毽子落在地上她用手捡拾起来，说她不会。江宇航说：“你骗我的吧？”又把毽子拿过去踢，样子很不好看。男人踢毽子跟男人穿高跟鞋跑有着异曲同工的不雅观。海螺想笑，但又不好笑，怕连最起码的礼貌都没有。所以尽量不看他。江宇航问她可是真的不会踢毽子？“那你们小时候玩什么？”海螺说：“我小时候就看书，我腿不好，踢不了毽子。”说完看了看自己的腿。她这腿早已不再让她感到自卑，不过治好的腿和原来就好的腿总归不一样，她自己时常还会想起来。
　　江宇航也看看她的腿，问了她一番，走路怎么样？他看着挺好的，就不知道她自己感觉怎么样？海螺说还好，挺好的。江宇航问下雨知不知道？这些话他问过了，现在又问一遍是想同情她一下。女人最容易依托男人的同情，也最容易自我同情。不过海螺和别的女人有些不同，做了三个孩子的母亲，眼看着就要做四个孩子的母亲的女人，总归要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江宇航问她以前的生活，没结婚时的，一竿子扯出去了老远，童年的，少女时代的。海螺漫不经心的应着回答着，隐约中记得这些事情他们以前就谈论过，七八年前了，而这些事回忆起来更是久了，时过境迁，她只能回忆诉说往事，而往事里的忧伤苦楚，已经很难再体会一次了，也说不清楚。
　　这些谈话有点无聊，海螺因为是躲闪着，江宇航不管怎样，都显得有点无聊。如果海螺像他一样，情投意合，两个人伤风败俗，可能会有趣味一点。他们聊了没多久于嘉就来了。陈然跟他哥哥到市里进货去了，昨天下雪没去，今天一早兄弟俩就走了，不然他早就来了。海螺此时被江宇航纠缠的也想有个人来，来个人总比他们两个人呆在一起要好些。于嘉来了，站在店里往院子里望，听院子里有说话声，江宇航在，他不认识他，他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还是走开。江宇航转脸看着于嘉，嘴上说着：“你小时候过的真苦。”海螺说：“现在想想也还好。”听见有人进来，就走动两步，看到了于嘉，跟他打招呼：“坐，你今天没去溜冰。”于嘉有些无所适从，朝着江宇航笑了笑，点了点头，笑着回答海螺：“没去溜，上面有雪。”说完依然笑着。海螺让他坐，他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
　　于嘉来的目的是要和海螺拉近关系，昨天她答应帮他介绍女朋友，他想巴结巴结她，处熟一点，好请求她能否快一点。不过江宇航在这他不好意思说，所以坐着也不怎么吱声，显得有些老实怕生。又似乎不好意思立刻就走，因此坐了挺长时间。把江宇航给耽误了。他走了没一会，周策策就回来了，来去不过三个多小时，进了一百多件衣服，速度挺快，只是被海螺说了两句，问他开车开那么快搞什么？周策策说路上车少所以开得快，海螺嗤他两句，他偷偷摸摸的跟海螺说话，一会又大声说他在外面看到了一个笑话，两口子吵架，男的被女的罚在地下跪着：“谁劝都不起来，那男的还自己打自己嘴巴子呢，丑死掉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完又低头凑到海螺耳边偷偷摸摸的讲些什么，海螺听了笑，但让他赶紧去把车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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